第589章 出征

童貫為了立軍功,為了自己的理想,損失的確實很多。

僅從職務上,他是皇帝身邊的殿前押班,離開了皇宮之後,他在宦官之中的地位就有一落千丈的趨勢。

宦官,畢竟只有靠著皇帝這顆大樹,才能獲得足夠的權勢。一旦離開皇帝,他將什麼也不是。

可是童貫依然義無反顧地離開了皇宮,踏上了西北的戰場。從這一點來看,他的決心非常大。同時,對失敗的承受力也低了很多,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無法接受,付出了數不清的代價之後,竟然被踢出局,這個結果。他眼神中流露出不甘和倔強,彷彿是個被冤枉的囚徒,面臨最後審判的不公之後,想要毀滅一切的怨恨。

「我不服!」

童貫再次發出怒吼。

之前安燾不為所動,是不在乎童貫這個閹人而已。

不過,當童貫第二聲怒吼出聲之後,他卻微微有點動容。不是說他被童貫的偉大理想給折服了,根本就不存在這種可能。而是他覺得繼續讓童貫鬧下去,他的心情會很不好。既然如此,他就要讓童貫徹底死心。

安燾打了哈哈,壓住心頭的鄙夷,故作輕鬆道:「童貫,老夫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既然你說不服,那好,老夫就給你這個機會。」

童貫的怒氣已經到了頂點,可是當安燾說給他機會的時候,卻愣住了。

有種懟天懟地懟神靈的惡犬,突然發現周圍沒有一個敵人的恍然。愣神之後,才覺察到自己的失態,躬身對安燾道:「謝,大學士。」

安燾擺手道:「你先不要謝我,你還是考慮清楚自己的問題,自證清白,才是唯一出路。」

自證清白?

童貫愣住了。

坐在邊上的劉延年想到兩天前,他也是這樣,先是像個武夫那樣鬧事,可一轉眼,安燾給了他機會。然後他……竟然變成了戴罪立功的挽救對象。

沒錯,這老頭子壞的很,到處挖坑讓他蹦。

他掉坑裡的時候,還得對安燾感激涕零,因為他的靈魂充滿了罪惡。可問題是,劉延年就算是被按上了個戴罪立功的帽子,他也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劉延年和蔡京勢同水火,還上奏過朝廷,可以說清白肯定沒有任何問題。可他還是發現自己年輕了,安燾讓他自證清白,可不是讓他和蔡京撇清關係。而是讓他證明自己是白蓮花。

媽蛋!

做將軍的哪個會沒問題?

要不然,他們的親衛的裝備,養的家奴和月俸從哪兒來?

更可怕的是,安燾是同知樞密院,管的就是大宋所有武將的升遷任免。蔡京擼人還要找同僚幫忙,可安燾對付武將只要他蓋戳就行。

安燾做過牧民官,也做過部堂大佬,甚至還掌管過御史台,對於人心的把握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他不會像蔡京那樣一上來就趾高氣揚,動不動就雷霆手段。他要寬厚的多,也會給所有人機會,然後每個人發現自己都把握不住機會。

愧對朝廷的信任。

愧對安燾大佬的機會。

在劉延年看來,童貫這廝也走不出這個死胡同。童貫和蔡京之間都有交易,更何況邊上還有個黑臉的黑廝,劉延年自然認識李逵,可是他不知道李逵打仗厲害,查賬更是恐怖。一天時間,就能將幾年的賬本的窟窿給他找出來。

好在安燾並沒有讓李逵開始查賬,而是對童貫道:「只要你證明自己和蔡京沒有勾連,老夫可以網開一面給你機會。」

這話對劉延年有用,對童貫絕對是壓垮他所有底氣的鐵證。

童貫怔怔地看著安燾,愣住了,他和蔡京當然沒有勾連,捫心自問,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為了將蔡京送走,他確實做出了很多退讓。安燾可以將蔡京往死里打,做成鐵證如山的證據鏈。但童貫根本就沒有這膽量。

結果就是,蔡京的賬目上,童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是過去了。這是一筆爛賬,翻開了,只能將自己越陷越深,知道此刻,童貫才深刻體會到了安燾的惡意。什麼叫給你機會,是讓你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戴罪立功。

童貫微微張口,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只好垂頭喪氣的耷拉下腦袋,長嘆道:「童某得想想確有不察之處。」

安燾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既然已經準備對蔡京下手了,他就沒有網卡一面的可能。必須要將蔡京釘死在恥辱柱上,童貫僅僅低頭,就想矇混過關,太小看安燾的手段了。

他冷笑道:「童貫,這不夠。」

「你應該和貪腐之人徹底擺脫干係,要不然,老夫不能容你,陛下不能容你。」安燾頓了頓,用威脅的口吻道:「你是從宮中出來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干係,兩頭下注,只能是兩頭皆空。」

童貫驚恐的抬頭,他之前無法忍受在秦鳳路做個無足輕重的督糧官,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即便是他看不上的督糧官,還是要付出投名狀才能獲得。

安燾說完就不去搭理童貫,隨後問李逵:「人傑,賬目多久才會出來?」

「半天。」

「好,童貫,老夫最多等你半天。」

童貫隨後被領去了後衙之中的一處偏房。看著房頂不知道哪年的蜘蛛網,殘破且在微風中搖擺著,上面的灰塵灰濛濛的有種陰森的感覺,應該是後衙空出來的柴房。童貫卻神遊天外,他有多少年沒有住過怎麼破舊的屋子了。

正在童貫愣神之際,房門吱呀被打開了。

高俅探出個腦袋,隨後進入了房子。略顯尷尬地坐在了童貫的面前,童貫看到高俅還是以往的將軍戎裝,還能在後衙內自由出入,這說明高俅這廝叛變了。

高俅其實並非是叛變,而是抵賴不過,最後只能將他知道的說了而已。

自保而已,無可厚非。

童貫冷著臉,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勢對高俅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高俅聞聽就知道童貫是誤會他了,急忙抬手解釋道:「公公哎,你就別死撐著了。為了蔡京,值當嗎?」

童貫愕然,他和蔡京肯定沒到要為對方死保的關係。

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僅存在於童貫想要順利接手秦鳳路的軍政,而蔡京故意卡著,讓他退讓。

想明白這個癥結並不難,難的是他要是背刺蔡京,蔡卞報復怎麼辦?

高俅無奈道:「童公公,別看你我都是朝廷官員,可像你我這樣的人,陛下會在乎嗎,章相會在乎嗎?更何況,秦鳳路的官員,甭管是武將文官,都至少上了投名狀,蔡京這次翻不了身。你我和蔡京非親非故,憑什麼讓你我為了他墜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你來做說客?」童貫玩味的口吻,帶刺的語氣,確實讓高俅不太舒服。

但高俅是經歷過街頭混跡的小人物,他要是在乎臉面,他當年在京城連活命都做不到。他悠悠道:「童公公,這是神仙打架,我們這等小人物,哪有選擇的權力?」

「是啊!」

童貫彷彿被說中了心頭的痛處,問:「要是咱家……安學士會如何處置童某?」

「童公公,您還沒搞明白情況嗎?現在的情況是人家安學士給咱們的都得接著,甭管好的壞的,都得咬牙接下來。」

高俅看了看門口,隨即臉色尷尬道:「童公公,我要去巡邏了,就不能陪你說話了。」

說完,高俅匆匆離開。

官舍之內,李逵聽著邱宣懷帶來的查賬結果,隨後仔細看了起來。估算出一個大致的數字,對安燾道:「都查明了,虧空了十五萬貫,要是童貫的證詞能對上,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都能調查,就看學士如何選擇了。」

「童貫還是不肯出面?」

「畢竟,蔡京還有個做執政的弟弟,他或許有顧慮。」

安燾捋著鬍子,自言自語道:「老夫還是太仁慈了,竟然還妄想著給童貫機會。」

「父親,童貫開口了。」

「帶過來。」

再次出現在安燾面前的童貫,眸子中已經失去了憤怒的神彩,同時也彷彿認命似的有種任人宰割的無辜。安燾並沒有在意童貫的供詞,反而隨手將手中的供詞放在了書案上,彷彿很認可童貫棄暗投明的選擇,頷首道:「童貫,你沒讓老夫失望。」

打了個巴掌之後,就該給一顆甜棗。

安燾當即更改了之前對童貫的任命,指著李逵道:「人傑認識吧?」

「奴婢認得!」

安燾不置可否,只是沒有多少情緒道:「以後你在飛廉軍中做監軍。」

「奴婢謝學士寬容。」人在屋檐下的童貫,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他只能低頭表示感謝。

可是李逵?

童貫看向李逵的目光說不清的複雜。李逵和他總是隔著一層,可是連童貫都說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招惹了他。

要說幾年前他第一次見到李逵,是在沂州的官道上。他義女桑紅葉嘲諷了李逵不會騎馬,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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