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科學已死

「人傑,老夫就說過,你一定不會讓老夫失望!」

還沒有下車,洪亮且略帶滄桑的嗓音遠遠傳來,范純仁永遠給人一種精力充沛,不像是個老頭子的氣質。他的到來,也讓工坊的衙役和幫工有些躁動,紫袍大佬來了,在鄜延路,已經很久沒有學士級別的大佬出現了。而紫袍,只有三品以上的高官才能穿的官服。范純仁的出現,因為對他們來說,不亞於京城的百姓見到了皇上,激動是必然的結果。

而且大人物來,總不能空著手來,總得表示表示吧?

皇帝也不差餓兵。

都一個個眼巴巴的抬著頭,等待大佬犒賞。至少也該給頓肉吃吧?

可惜,他們還是太單純,因為他們遇到了范純仁。

在書童范雙慶的攙扶下,范純仁跳下了馬車。沒錯,就是跳下來,他的身子骨好著呢,根本就不需要有人攙扶。只不過老頭身板好是一回事,身為范純仁的祖孫,范雙慶可不敢任由老頭風風火火的往來。他不僅是范純仁的書童,還擔任著照顧老頭的晚輩的身份,不敢有一絲懈怠。

徑直走來之後,范純仁一把抓住了李逵手臂,興奮道:「燈油呢,讓老夫去瞅瞅。」

「老大人請挪步。」

李逵眼睛的餘光發現范雙慶提著個罐子跟在了范純仁的身後,李逵覺得這一幕很違和。

燈油並不多,李逵還沒有摸透快速提煉燈油的辦法,他只是提煉了一部分出來,雖然不多,但足夠驗證他的辦法是確實有效,且能用的辦法。

「這就是燈油?」當范純仁看到一小罐燈油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色澤很不錯,在青白瓷的稱托下,顏色很正,有點淡茶湯的色澤。他湊近鼻子嗅了嗅味道,欣慰道:「不錯,不錯。比之前的黑油味道好聞多了,稍微有點焦味,但至少不會讓人感覺不舒服。」

這一句話,就已經說明範純仁對李逵制出來的油做出了肯定。

范純仁對於掙錢是認真的,甭管是為朝廷開源節流,還是天天在夜裡算家裡的小賬本,他都會極其認真。在他看來,自己面前的這一罐小小的燈油,如果真的能夠在大宋推廣起來,那麼對大宋的未來將是不可估量的意義。

胡麻是需要土地種出來的雜糧,但是黑油不需要,在延安府似乎並不屬於太稀罕的東西,很容易就獲得。那麼種植的胡麻就可以去種糧食,對於大宋來說,這是給國家的糧倉增加儲備。即便種植出來的糧食,最終卻用來釀酒了,還能產生偌大的賦稅。

僅憑著一點,李逵就功德無量。

還有,延安府的百姓可以依靠黑油,獲得更多的收入,也穩定了地方。

種種好處之下,范純仁給予極大的重視,也就說得過去了。

當然,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新事物的出現,總會讓人緊張。緊張的原因是缺乏足夠的了解,如果有人說燈油有毒,在如今社會下,很容易會被當成圭臬來信奉,這一點必須要問清楚:「人傑,這燈油可有名字?」

「學士以為叫煤油如何?」李逵對起名字不上心,煤油是後世的叫法。並非是舶來品,而是在華夏已經出現了。只不過當時的開採的石油是煤礦的附屬品,提煉出來的油也就叫煤油。這也是煤油的來歷,並非多麼高大上。

「既然是為照明而來,為何不叫火油?」

「大人英明!」

范純仁有點不太滿意,李逵可不是頭一次弄出新玩意,之前的雪花鹽,一聽這名字就感覺很貴的樣子。可如今這煤油的名字,聽起來就不如雪花鹽來的那麼漲氣勢。再說了,火油的品相真不錯。淡茶湯色的油品在大宋絕對屬於最好燈油了。

比香油更加素雅,當然就味道來說的話,煤油肯定沒有香油好啊!

想起香油炒菜的味道,范純仁很失落想到很久沒有吃過油炸雜魚了,那種香脆的口感,要是再加上一碗不要錢的好酒,這日子就美了。

也不知道這麼想的,范純仁突然問了一句讓李逵目瞪口呆的話:「這油能吃嗎?」

李逵茫然地抬起眼皮,怔怔地看向了范純仁。滿腦子的疑惑,就差對范純仁老爺子大喊:「您老可是大學士,不是油耗子啊!」

但李逵是個耿直的人,他歪著腦袋想了想,聽說過喝毒藥尋死的可憐人,但從來沒有聽說過喝煤油尋死的倒霉蛋。

當即搖頭道:「火油沒有毒,但吃還是算了。」

聽到沒毒,范純仁好奇的用手指沾了一點火油放在了嘴裡,還用力的嘬了幾口,突然,老頭的眼珠子都圓了,不是說驚喜的不能自已的那種感覺,而是很奇妙,有點噁心,有點沖,還有點上頭。

呸——

「老爺,您喝口水漱漱口。」范純仁能和蘇軾成朋友,本來就是個妙人。在李逵的眼裡,蘇仙在很多時候,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他只要看到別人吃的很香的食物,就忍不住要去吃。吃不到的話,會難受,會不高興,會病怏怏的提不起勁頭。

范純仁當然不會像蘇軾這樣情緒化,他想的更長遠一些。

比如說,萬一火油大行其道,朝廷是否要給官員每個月配一定的數量?

按照他的官級,和朝廷發的衣裳、糧食、鞋子之類的一樣,火油也用不完。

當然,作為大學士,他肯定不好意思將用不完的火油賣掉。那麼只能放在家裡,做菜吃,似乎是火油最好的選擇。

炸魚。

炸丸子。

都是不錯的選擇。

可惜,火油不是芝麻榨出來的香油,是能下肚的寶貝。

李逵一陣尷尬,硬著頭皮對范純仁道:「老大人,要不然試一試這油品如何?」

「對,試一試。」周元還沒有見到過像范純仁這樣的高官出糗,反應上慢了一些,好在自家的弟子還是靠譜的,化解了尷尬。

范純仁無奈的擺擺手,他不想張嘴,一張嘴就感覺吃了一塊石炭似的難受。當然,石炭就是煤炭。在大宋,煤炭的使用已經非常普遍,取暖,作燃料,甚至一些窯口都會選擇煤炭來作為燃料。同樣的,延安府也一樣不缺少煤炭。

李逵用點燃的樹枝湊在油燈上,這個原本是茶壺的器皿已經徹底讓他當成了油燈。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這時代的油燈最普通是個小碟子,有瓷、陶、銅各種材料。但燈芯和油沒有間隔,如果是香油的話不用擔心,根本就不擔心碟子里的油會被點燃,而且燈芯的火苗也很小。

但是煤油不一樣了,畢竟是石油裂變產生的輕質油,雖不及汽油那麼容易點著。

可油的溫度一旦上來,很將原本的油燈變成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炬。如果不加註意的話,甚至會引起火災。

而火災,一直是大宋排名前幾的災難。

大宋的皇宮都已經燒掉過好幾次,最大的一次沿著金明池起火,差點燒到了後宮。將整個大宋的皇宮差點燒掉了一半。

在李逵的計畫之中,油燈也是要開發的產業之一。

畢竟茶壺的作用還是有所欠缺。

古代波斯地區早就使用了石油,而且阿拉伯風格的油燈,就很附和石油的使用特點。

李逵準備設計一種像酒精燈那樣的油燈,但他沒有準備燒玻璃。而是準備用瓷器,只要在邊上開個小口,查根棍子,就能很容易將棍子拔|出|來就能看到油燈內剩餘的燈油的刻度。用起來並不比玻璃的煤油燈來的麻煩多少。尤其是,瓷器比玻璃器皿更有優勢的是,瓷器的造型可以隨便弄。但是玻璃加工卻要麻煩的多。唯獨就是燈罩,著讓李逵有點糾結。

有燈罩和沒有燈罩的油燈,使用感受上差距太遠了。不會晃動的火苗,看起東西來才清楚。

但如今他不是想著找個時候,他如今最懷念的是竟然沒有火柴,點個油燈太麻煩。

火苗很快就被點燃了,范純仁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去。他順著火苗,眼珠子里都冒著光。煤油燈的火苗要比香油燈更旺,也更明亮。他粗糙且充滿褶子的臉上,感受到了火光帶來的溫暖。口中發出嚯嚯嚯的讚歎:「人傑,這煤油一定會大賣,老夫保證肯定會大賣。」

這根本就不需要范純仁保證,連周元這種喜歡算小賬的富家子弟都認為,如果有的選的話,他也會選擇煤油燈,似乎比蠟燭更亮些。

李逵抬頭看向了范純仁問:「老大人,您覺得賣多少合適?」

「這個……」

要是真讓他花錢的話,他真不想花這個冤枉錢。可是他又知道這不可能。隨即問周元:「周大人以為什麼價格合適?」

「比香油貴一點也有人買。」

周元理所當然道,他是用蠟燭的人,更本就不知道香油多少錢一斤。再說了,他家有的是錢,省幾個點燈的錢也沒太大的意義。

范純仁立刻露出所問非人的表情,扭頭看向種建中,這位對李逵的感覺非常奇怪。他總覺得李逵這個上司不靠譜,經常胡來。可讓他傻眼的是,胡來的李逵彷彿每次都能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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