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弟子服其勞

眼瞅著弟弟的名聲在京城有爛大街的趨勢,當哥的還是不忍見弟弟真的名聲臭了,皇帝有心幫忙。

兄長趙煦召見,端王趙佶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恨不得抱著兄長的大腿哭一陣。

「皇兄都怪李秉乾這個混蛋,臣弟可被他給害慘了。如今我大宋對西夏大獲全勝,能不能讓李秉乾把錢給送來?」趙佶每每說起李秉乾,總是恨得咬牙切齒。

「這話你也就在朕面前說說,可別在外胡說八道。」趙煦身為兄長,愛護弟弟的心思是真的。於是開口道:「你欠下了多少錢?」

「皇兄,只要十萬貫,不十一萬貫,就能讓債主的賬頂上。」

可趙煦……聽了這話之後,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他忽然發現,兄友弟恭的代價有點大,他也不想幫忙了。乾脆讓這個混蛋出去自身自滅吧?

反正趙佶是大宋的王爺,債主就算是有天大的理,也不敢跑到端王府去搬東西抵賬。

大宋的皇帝,除了昏君趙佶之外,都有一個愛好,節儉。

甭管真假,就算是給人看的,也已經做到了一個皇帝能做到的極致。神宗雖說動用了大量府庫中驚人的財富,但那是因為打仗,本人也不喜奢靡。趙煦年紀不大,但有一個吝嗇的祖母,也被激發了家族基因。

他每次在皇家府庫之中,看到堆積如山的金銀,總有種說不出的滿足。

趙煦以前經常因為手裡沒錢打賞宮人而哀嘆錢財的魅力,要不是劉太師的慷慨仗義,他在宮裡頭還得過上幾年苦日子。

好不容易等到他親政了,他終於發現省錢的樂趣。同時,劉太師一直給他輸血的生意雪花鹽,也已經給了朝廷,算是斷了手頭大筆錢財。這樣一來,他手裡能夠動用的錢也不會太多。聽到御弟開口就是十一萬貫,頓時有點坐蠟。他甚至有點後悔,還不如裝不知道。當然,他真要是有心,皇宮的府庫之內肯定能拿得出這筆錢,可他有點捨不得。

反正趙煦估摸著,趙佶就是再難,也不敢跑到宮裡來向他借錢。

沉吟了良久,皇帝趙煦終於摸出一張手諭,讓童貫給趙佶。臨走的時候還唏噓道:「為兄能幫你的就只能這麼多了。」

童貫很有心機的等趙煦走遠了,這才將手諭給了趙佶。

趙佶對童貫感激涕零道:「還請童公公賞臉,給小王答謝公公的機會。」

「改日,改日再說!」

童貫心不在焉的說著,隨即趁機告別:「王爺,奴才還有事,錢你去府庫拿就行了。」

趙佶心中石頭落地,心情大好,招呼人去府庫搬錢。心裡頭琢磨著,當王爺也太憋屈了,一年才三萬貫的俸祿,怎麼夠花?

隨口看向了皇帝手諭,頓時傻眼了,一萬貫?

他覺得肯定是皇兄寫錯了,立刻扭頭要往宮裡跑。可卻被攔住了,心急如焚的嚷嚷起來:「孤可是端王,你們誰敢攔本王?」

「王爺,錢沒問題。」

正當端王情緒激動之際,突然有個尖細的聲音在邊上開口,他低頭一看,就是童貫身邊的小太監,此時此刻,他什麼都明白了。憤憤然離開,半路上,越想越不是滋味,突然盯著皇兄的手諭,摸著下巴琢磨起來。

這字,如此尋常,自己模仿也不成問題。

沒有用璽,似乎可以矇混過關。

在宮中,趙煦心虛的想著自家的兄弟。心中哀嘆:「不是皇兄不想幫你,皇兄的府庫也不充裕。」

「陛下,不好了。」府庫管事匆匆跑到童貫身邊。

「端王從府庫提走了十一萬貫。」

「什麼,不是一萬貫嗎?」趙煦急地跳起來,急忙從童貫的手中拿過自己給趙佶的手諭,一看之後啥都明白了。

手諭是假的,趙佶這傢伙竟然敢偽造手諭。

這一刻,趙煦的臉上的怒氣如同烏雲般密布,一層疊著一層,咬牙道:「好小子,算朕瞎了眼。」

「陛下,要不要?」童貫在邊上煽風點火。

趙煦怒眼一瞪,氣咻咻道:「難道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大宋的親王,竟然膽敢欺君?真要是鬧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朕手足相殘?」

欺君之罪不見得一定得死,但懲罰肯定不會輕。

剝奪王爵都有可能。

可趙煦是個要面子的人啊,自家兄弟坑他,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可是這口氣不出,實在難以平息,對童貫道:「以後端王不用上朝了。讓他在家反省。」這也說得過去,畢竟端王在汴梁城內出名了,說嚴重點,整個皇族都讓他抹黑了,禁足也說得過去。

大宋的王爺基本上都在京城圈養,幾乎沒有外放的可能。

而大宋的王爺多半還有官職,上朝的時候也得跟著朝臣們一起上朝,朝堂上吵架的時候只有吼幾嗓子的權力,什麼實權都沒有。剝奪端王的上朝資格,已經是趙煦對端王宣洩不滿的極致了。再過分,就該是降王爵,這樣一來就會讓人覺得趙煦沒有容人之量。

等到皇帝讓端王禁足的旨意下達之後,趙佶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真怕皇帝不放過他,雖說是兄長,但是天家無親情,即便是兄友弟恭,也是因為沒有任何威脅,趙煦才會對兄弟幾個照顧。

此事之後,端王漸漸的消失在了朝堂的視線之中。

也不知道是趙煦有意還是無意,端王甚至連召入宮中的恩典都沒有了。以前,一月之間,端王總有十來天會伴駕。主要還是端王趙佶在宗室之中是踢球最好的王爺,能和皇帝一起比拼球技。可趙煦難道會缺球友嗎?

現在兄弟情破裂,球友徹底反目。

膚施城外。

城樓上范純仁眺目遠望,可惜迎著風,讓他老人家除了一個勁的流淚之外,什麼人影子都沒有看到。這位自從聽說了使團返京的消息,就天天在城樓上等半天。惹得膚施城內的大小官員一起跟著范純仁苦等使團歸來。

他是觀文殿大學士,雖說已經不是宰相了,但是宰相的榮耀還在身上。

周元這個新晉的『野路子知州』,只能陪著范純仁一起挨凍。

之所以說周元是知州之中的野路子知州,主要是因為他沒有京官的資歷,這很愁人。大宋的文官地位很高,但文官也分三六九等。李逵在秘書省做過官,只要不作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周元一直在低級別文官之中混跡,京官沒指望,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就像种師道,做官快二十年了,雖說之前在秦鳳路混上了提舉常平使的官職。但這已經是他在文官之中能夠達到的巔峰了。

知州,只有有貼職館閣的知州,才是朝廷真正重視的精英官僚。

而館閣,龍圖、天章、寶文這些館閣,不去京城做官,怎麼可能混的上?除非像章楶那樣,用破天的功勞換來的直學士身份。要不然,轉運使已經是仕途的頂點了。

緊了緊大氅,周元看了一眼身邊的种師道。有點氣短,他是真的身子骨弱,屬於正兒八經的文弱書生。

可种師道呢?

這位可是將門子弟,身材魁梧且孔武有力。當然,种師道家族是文武傳家,在大宋也是非常稀有的一類。

再看范純仁,老范家很奇怪,明明是南方人,可是家族發跡在西北。從范仲淹開始,范家只要出仕的子弟,都會選擇來西北做官。而且都會在慶州擔任知州。范純粹如此,范純仁也是這樣。這屬於皇帝對范家的恩寵。范純仁來到了西北,不僅沒有不習慣,反而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更不懼嚴寒。

呼出身體中殘餘的熱氣,周元哀嘆,他的身子骨快頂不住了。

「大人,使團回來了!」

隨著親衛帶著雀躍的喊聲傳來,范純仁這才挪動了腳步。种師道急忙上去攙扶,就在城垛邊上,努力睜眼,視線之中似乎看到了黑點,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迎風的旌旗。范純仁大手一揮,對种師道下令道:「下城樓,迎接使團。」

「恩相,折煞下官了。」

面對范純仁,安燾也不敢託大。這位的面子在大宋,絕對是一等一的,當初王安石變法,給王安石上眼藥的官員很多,神宗誰也不聽。可是范純仁當初在御史台擔任同知,接連給神宗皇帝上書打小報告,說王安石的壞話,可神宗卻一個勁誇獎范純仁正直。

要是換其他官員,早就被皇帝貶謫了。

要不是范純仁越來越起勁,神宗皇帝實在受不了,才將他送去了慶州。

明面上,這算是貶謫。可實際上,這是父子同時執政慶州,在大宋皇帝猜忌很重的時代,根本就算不上貶謫,反而是殊榮。

可見范家在大宋多有面子了。

就連王安石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面對范純仁,也只有陪著小心的份。原因很簡單,王安石的變法,大部分是抄了范仲淹的變法,師徒名分說什麼也逃不掉,根本就不敢在范家人面前傲慢。

安燾在范仲淹面前,根本就不敢端著樞密學士的架子,遠遠的就從車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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