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黑大帥

事實證明,李逵的事,永遠都是最棘手的事。

大宋朝堂上的一干大佬,連帶著皇帝趙煦,都頭痛不已。李逵這廝,明明是去做探子了,然後還幫著西夏的一個閑散王爺造反,最後,堂堂大宋竟然要給李逵封官。這讓趙煦找誰說理去?

可要是不封官,萬一,也就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李逵不回來了,這廝賴在西夏,對於大宋來說真的是滅頂之災。

不同於當年的張元,這位不過是落魄的士子。

還能幫著李元昊建國,李逵能幫李秉乾做什麼?

要是西夏境內的造反成功,李秉乾就是新任的西夏王。李逵對於作戰,內政,甚至軍隊的軍械,做生意,都有超強的能力。李逵賴在西夏,這等於是要西夏騰飛的節奏。甚至,大宋的西北,尤其是關中,都有可能要守不住。

李逵熟悉軍政,對關中的官場也有了解。還有過用四千步兵硬抗五萬党項大軍的戰績,最後還讓他打贏了。試問大宋的將領,每一個能做到他這樣的程度。可以說,李逵僅憑去年金明寨一戰,即可封神。

這樣人對大宋造成的威脅,比任何一個大宋人投靠西夏都要嚴重。

當然,李逵應該是忠君愛國的大宋好官員。

但保不齊李逵覺得在大宋委屈了,被鎮壓了,腦袋一熱做出了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呢?

章惇堂堂宰相,朝堂上如今能夠給他臉色的官員已經沒幾個了,給他添堵的更少。可他突然發現,李逵竟然也是他降不住的一條黑龍。這臉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可不是那種動不動就妥協的人,沉聲道:「官家,臣以為此事不能開先例,萬一後來之人學了李逵,豈不是我大宋朝堂永無寧日?」

這話有道理,但同時也很沒道理。

同知樞密使安燾就很淡定道:「後人想要學李逵,也要學的像啊!」

這話一出,有人在幸災樂禍的竊笑。李逵的字,『人傑』,還是章惇當初在沂州做知州的時候給起的呢。

怎麼,一轉眼發現降不住,就要賴賬不成?

皇帝趙煦坐在龍椅上心煩意亂,都火燒眉毛了,是幸災樂禍的時候嗎?還有沒有點大局觀了?但安燾的話他也沒辦法反駁,他深知李逵這樣的禍害,有一個就可以了,大宋這孱弱的身子骨,根本就承受不住這等貨色一波波的來折騰。

皇帝畢竟是皇帝,很快就發現了在邊上一言不發的蘇轍。心說,蘇轍算是李逵的親朋長輩吧,讓他出主意,應該不會錯。

「蘇卿可有建議?」

蘇轍耷拉著眼皮,佝僂著身體,極力隱藏在大殿的柱子旁,讓他哀嘆不已的是,他都已經如此隱蔽了,還是被人發現了。

蘇轍無奈苦笑,他有什麼辦法,李逵這廝根本就不聽他的。蘇轍能夠從李逵曾經看他的眼神之中覺察到李逵不少心思。要不是他是蘇軾的弟弟,還是親弟弟,李逵就根本不帶正眼瞧他,真要把自己當長輩,去訓斥李逵,看這廝看在蘇軾的面子上,能和他不計較。但想要以長輩的威風讓李逵順從,千難萬難。

「官家,諸位同僚。」蘇轍艱難的吞了吞口水,他發現自己喉嚨嘶啞的厲害,乾澀的能冒火星子,卻還得硬著頭皮開口:「李逵乃我大宋士子出身,他也不會將母兄族人,親朋故交之安危於不顧。臣以為,籠絡了李逵身邊重要的人,他自然會感念朝廷的恩德,不會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

曾布眯著眼,盯著蘇轍的後背,這話聽著怎麼就這麼不舒服呢?

李逵在西夏折騰,難道你這個啥也沒幹的師叔祖也想要分一杯羹不成?

想到這裡,他就來氣,語氣陰陽怪氣開口道:「子由,你這是給自己攬功啊!再說了,李逵好好的延安府通判不做,撂挑子去了西夏。擅離職守已是大罪,本朝官員,擅離轄區,視為叛逆,就是一大罪狀。且不說朝廷褒獎,就是奪官去爵也不過是以儆效尤。」

「子宣兄,此事不在此之列!」蔡卞本來不想攙和這事,他也覺察到皇帝對他並不信任。所以,做這個尚書左僕射也是戰戰兢兢,深怕引起皇帝的不滿。

可曾布這傢伙,也不瞅瞅如今是什麼局面。

李逵即便鬧翻天了,這時候也不能懲戒他,不但不能,還要安撫,這是大局。

蔡卞不相信一個李逵就算是投靠了西夏,就會讓大宋在西北處處被壓制。西夏和大宋的實力不在一條線上,之所以大宋一直拿西夏沒有太好的辦法,主要是大宋的軍隊出了問題。

但萬一將李逵逼走之後的結果,真讓西夏崛起了呢?

這個責任,難道是讓所有的變法派負?

蔡卞絕不能同意曾布的想法。另外,李逵離開延安府之前,可是有過報備。主要是他抓住了個替端王走貨的商人,沒想到這個商人竟然是西夏的王爺李秉乾,這才有了一系列的結果。蔡卞心中認定,罪大惡極是端王,堂堂王爺,窺視朝廷和西夏的歲幣貿易且不說。連西夏的探子進了他王府,他還不知道。

如此糊塗之人,怎麼還敢享受朝廷恩典?

曾布寸步不讓,對蔡卞道:「元度,你說不能懲戒他,難不成讓他成為我大宋官員的表率不成?」

蔡卞眼角透出微微錯然之意,眉頭蹙起道:「情報上沒有說替李秉乾衝鋒陷陣的人是李逵吧?我們之前不是通過皇城司的情報,都知道李逵在西夏給寺廟裡的佛像貼金箔嗎?」

「哈!」曾布傻眼了,李逵這廝做事為何如此沒有章法?

沒錯,之前的情報上確實說過,李逵在西夏給寺廟之中的佛像貼金箔,還混了李大師的諢號。這是真真切切的情報,不能作假。

當然在此之前,他大鬧龍州,鄜延路駐軍甚至還將龍州收復了。

這也算是大功一件。

相比擅離轄地,功大於過,根本就不值得說道。

蔡卞見狀,更是窮追道:「再說了,請報上說的是『黑大帥』,天曉得這個黑大帥是什麼人?萬一此人真是李秉乾網羅的手下,與延安府通判李逵無關呢?」

「更何況,如今談論如何處置李逵還為時尚早。是陞官,是褒獎,還是貶謫,都需要西夏國內的叛亂平息之後。眼下西夏國內的叛亂,對我大宋頗為有利。龍州和洪州兩地,失而復得,綏德軍正準備攻銀州,環慶路永興軍準備攻打韋州。如果這些州府被打下來之後,豈不是我大宋對西夏的戰略目標都實現了嗎?」

「話不能這麼說,理是理,錯是錯,不能一概而論。」

「為何不能一概而論,就因為有人違背了祖制,而讓本朝接連大勝。還是子宣兄覺得,恪守本分,卻接連損兵折將,丟失國土的官員才好?」

說到這裡,蔡卞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對李逵歌功頌德。反正在他看來,能為朝廷收復失地的功勞,任何恭維都不為過:「官家,臣以為不管西夏結果如何,本朝已經得利。如今朝堂應該商討如何進一步收復失地。同時對李逵的安撫,也可以從他的族人上想辦法。」

蔡卞平日里不怎麼參與朝堂的爭論,主要是他也知道自己資歷晚。他是熙寧三年的進士,而如今朝堂上的主要大佬們,都是仁宗時期嘉佑二年的進士。曾布、蘇轍、章惇等等,都是嘉佑二年這一科的進士。他們斗,屬於窩裡斗。他要是攙和進入了,屬於小孩子不懂事。仁宗皇帝點的進士,與神宗皇帝點的進士,差了一個輩分。

他要是處處爭先,不僅沒人會服他,反而認為他是利用岳父王安石的威望,狐假虎威。

曾布冷哼一聲,決定先偃旗息鼓,他原本打算先欺負一波蘇轍再說。可沒想到,蔡卞這個二五眼,竟然還敢投遞叛變?

就連曾布心裡也和明鏡似的,真要是拿捏李逵,絕無可能。主要是甭管西夏接下來如何,李逵的功勞是實實在在的,沒人敢抹殺。他主要是擔心,萬一蘇轍也能在這份收復失地的功勞上狠狠地撈一把,他何年馬月才能當上副相?

可以說,曾布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打壓蘇轍。

可沒想到,半道上遇到個蔡卞,對他窮追不捨,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皇帝見大臣們吵,就已經足夠頭痛了,好在蔡卞還算識大體,說兩句公道話,沒有讓爭論繼續下去。

聽蔡卞的意思,似乎籠絡李逵的族人,大有可為。

趙煦看向了章惇,章惇也覺得這是個辦法。因為李逵的功勞,是沒辦法宣揚的,只能背地裡給好處。賞賜他的族人和家人,也是不錯的辦法。畢竟,偷偷溜班,幫敵國搞政變,說出來,確實不怎麼堂堂正正。可大宋收復了三州之地,那是實實在在的實惠。甚至還能趁著西夏內亂,還能繼續擴大好處。這才是最大的好處。同時西夏內亂之後,必然會國力衰弱,大宋對西夏的優勢將更明顯了。

章惇躬身道:「臣附議。」

李清臣本來就對封賞李逵沒有意見,他找個便宜學生,等於是救了他。西北大戰打起來,連他都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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