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抱上了弟子的大腿

身為朝廷命官,怕老婆不算是多丟人的事,人家直學士也有怕老婆的,周元不過是個禹州通判,就算是丟臉,也不會丟給全大宋人看。

最多就是他在禹州這個地方有點灰,但不要緊,怕老婆雖說利大於弊,但也有好處,老百姓覺得周元這位大老爺更加親民了。

提著十二萬分的小心,戰戰兢兢的來到他家的宅院。

一抬頭,竟然看到了上司知州許大人,同僚推官孟大人,還有自家的夫人臉上就像是堆著花似的,笑的燦爛無比。

周元懵了,這都怎麼了?

有點不對勁的感覺。

他想要拔腿往宅子外頭跑,可當那個背對他人轉過身的那一刻,他彷彿又一次回到了幾年前,那是個往年一樣的上元夜,街上花燈如海。那天,周元正在替老師蘇軾受過,被章惇奚落。恰巧,酒樓的樓梯口露出了一張卑賤的臉。多年以後,人沒變,但是更加精神了,也更有底氣了。臉上巴結討好的痕迹再也無法探尋。

周元抬手,又覺得不太好,急忙抱拳道:「童公公?」

「正是。」童貫並沒有和周元攀談的意思,而是舉了舉手中的聖旨,對周元道:「禹州通判,周元接旨!」

周元腦子裡如同過電般抽了一下,猛打了個激靈,腦子就一個念頭:聖旨,是聖旨!

我要發達了?

他夫人看不下去了,急忙走到周元邊上推了推丈夫,道:「還愣著幹什麼?」

「對,擺香案!」

「都已經準備好了!」

……

聖旨的內容果然印證了周元的猜想,他要發達了,升任延安府知府。不過這個延安府有點問題,以前叫延州,後來因為重要才升格成了府。知府,官居五品,這才多久,難道自己要穿緋袍了?

周元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準備做官場鹹魚了,突然間一頂偌大的官帽落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可是他高興不起來。

延安府可是邊境軍鎮,他一沒有軍事指揮才能;二沒有邊塞政務經驗,他去延安府豈不是很危險?

周元愣著,其實也不是愣著,而是在琢磨。他老婆可忍不住了,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道:「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接旨!」

周元瞪眼看了一眼劉氏,要不是被他欺負慣了,指定要休了她。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周元躬身作揖,然後抬頭正色童貫,道:「臣未有帶兵之能,又無軍鎮管轄之歷練,為何選臣?」

此時的童貫代表皇帝,周元心中有疑問,問話的口吻,自然以臣子的身份詢問。

這在宋朝是被允許的,也經常會發生。官員因為調遣不滿意,而選擇拒絕。最出名的可能就是王安石了,他老人家窩在一個小縣城裡十多年,哪兒都不去。有人說他是養望,有人說他是沽名釣譽,反正話不好聽,但拒絕朝廷的任命,也是可以的。

周元此刻心頭疑竇不安,按理說,他這等經歷的官員,不太可能兩三年就連升好幾級。要是文官升遷如此容易,那麼朝堂上的哪些大人非得抓瞎了不可。

童貫笑了笑,搖頭道:「不需要你帶兵打仗,更不需要你整頓邊塞,陛下選你自然有選你的道理。」

周元張著嘴,想要問,卻怎麼也問不出來。

張口結舌了一陣,只好躬身道:「臣接旨。」

不是每個人都是王安石,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王安石的強大自信。當周元知道是皇帝的旨意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沒得選。

「恭喜維希兄。」

「孟兄同喜,同喜!」

「維希老弟,此次躍遷,必將大展宏圖,今日為兄宴請,一定要來喔!」許知州出奇的客氣。

「這個!」

「就在春風樓,你經常去的好地方。」說完,知州許大人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周元的心尖子像是被撓了一下,癢地難受。撇了一眼夫人,勉為其難地用力點頭道:「讓劉兄破費了。」

「應該的,應該的!」許知州和孟推官是看到了周元家來了天使,這才結伴而來,得虧來了,要是不來,豈不是少了拉攏周元的機會。這周元發跡的速度,簡直讓人眼紅。

說明了來意,就相伴離開。

「還請周知州儘快準備,咱家和你一起入京。陛下還等著復命。」童貫說了囑咐了一句,就給夫妻二人留下了空間。

畢竟匆忙,家務事總該交代兩句。

周元急忙讓人將童貫引到了偏廳,準備囑咐幾句。也不知道這次去西北是福是禍?總是覺得很不對勁。

可劉夫人卻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周元的耳朵質問:「春風樓你有多少相好的,你是不是想要做春風樓的東家才心滿意足?」

「鬆手,鬆手。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周元原本還想壓低聲音,可自家的婆娘太不知輕重,加上心中的疑惑,肝火一下子上來了。他沒敢動手,動手也打不過。他就是聲音大了些而已。

就這一下,引得劉夫人大為惱火,秀眉橫豎,彷彿盯著仇人般看向自己的丈夫:「你不就像是想要納妾嗎?只要你當上了三品大員,想要多少就給你娶多少,你滿意了?」說著說著,語氣哀怨了起來:「你打小身子骨就弱,外頭的女子哪知道輕重,就知道快活。要是你虧空了身體,留下我孤兒寡母,可怎麼過啊!」

周元捂著臉,青梅竹馬就這點不好,小時候的事知根知底,尿炕到幾歲都能讓老婆知道,太傷自尊了。

此時此刻,他真想一頭撞在家裡的柱子上,沒臉再活了。

「混賬話,本大人是這等下作之人?」周元好不容易掙脫了夫人的摧殘,揉著被抓紅了的耳朵,惱怒道。

劉夫人氣地直跺腳:「你下作,怎麼整日就往勾欄園子里鑽?」

「我……」

周元詞窮,他只是想要找個能吐露心生的對象,排解一下心頭的煩惱,這錯了嗎?

隔著一堵牆,童貫全神貫注的偷聽周元被老婆欺負的慘狀。宦官沒有一個不喜歡聽牆角的,宮裡頭的樂趣本來就不多,聽別人的秘密,就成了大部分宦官宮女的樂子。

童貫是胸有大志的人,但也不能免俗。聽到有趣之處,竊笑起來。心中暗暗慶幸,幸虧自己……沒有想好的女人娶進門。追隨李憲的時候,還是二十多年前,他還年輕,根本就沒有要娶妻的念頭。再說,年輕的時候,他也娶不起老婆。後來李憲倒台了,他跟著倒霉十幾年,在皇宮裡苦熬著,兜里沒錢,更不要說講究排場了。

沒錯,宦官娶妻,其實就是為了排場。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上的這艘大船,這才有了起色。

如今年紀不算小了,對於女人的追求似乎也熄滅了。在他看來,女人就是個麻煩,尤其是對公公來說,又不能傳宗接代,娶進門幹嘛?就算是夫人有身孕,指不定是那個混賬玩意的呢?得虧自己經得住誘惑,沒有聽郝隨這廝的蠱惑,去娶一門正妻進門。

還不知道少了多少麻煩!

不過,童貫有點心急,吵架吵到一半,正主好像歇了。

周元似乎垮了似的頹坐在了椅子上,長嘆道:「以後你可要回老家了,記住在家裡別亂髮脾氣,讓人聽見了不好。」

「侍奉公婆自然是我的責任,不會讓人戳你脊梁骨背後說風涼話。」忽然,劉夫人覺得不對勁,為何她要回去?覺得周元肯定是嫌棄他礙事,正要發脾氣。大宋的官員不禁止妻子一同上任,按理說,知府夫人應該和周元一起去延安府。怎麼聽周元的意思,周元是不想讓她去?

卻聽到周元道:「延州,四戰之地,死在此地的知州就有好幾個,通判,推官更多。十幾年前,甚至欽差給事中徐禧都死在了延州邊境。這等險惡地方,你跟去幹什麼?」

劉夫人聞聽,急地哭出聲來:「老爺,這可是送命的地方,咱們不去了,不去了好不好?」

「能不去嗎?君命難違!」

周元苦笑不已,王安石屢次拒絕皇帝的詔命,但是他老人家不但沒倒霉,反而名氣越來越大。可是輪到自己,他敢打賭,要是自己拒絕了皇帝的詔命,這輩子都別想當官了。

人家是簡在帝心。

可是他呢?

他老師蘇軾一年也不見得想起他一次來。

這就是差距,人與人之間最大的悲哀。

想到悲傷之處,周元堂堂男兒,也禁不住落淚,乾脆夫妻二人抱頭痛哭了一場。童貫看不下去,邁步來到了廳堂之中,對周元道:「周大人哎,又不是刀山火海,你哭什麼?陛下升你的官,難道你就如此不樂意?」

周元抽搐道:「我這是高興。」

童貫更難受了,癟嘴道:「為何我看不到一絲的喜悅之色?」

「嘿嘿……」

「算了,您還是別笑了,跟要上吊似的。」童貫無奈道:「我也不是想要瞞著你,但是有些事只能你去了京城才能知道。包括你的家人和同僚都不能告知。快些吧,還有人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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