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退意

人的預感有時候很奇妙。

六百步的距離,野利蒙多毫髮無損的撐過了宋軍的炮擊。

原因嘛!

宋軍的火炮射程做不到這麼遠的距離。

其實也不是這個原因,要是炮口仰角合適的話,應該可以勉強將炮彈打到野利蒙多的眼前。可這麼做,很影響接下來的射擊。對於操作還在懵懂階段的宋軍炮兵來說,調準炮口仰角需要經驗的加持,而且他們的火炮也沒有這個功能,需要墊磚頭,這就很考驗士兵的經驗了。至於理論知識就別指望了,三角函數這種天書,讓大部分連寫自己的名字都困難的宋軍去學,比死都要難,簡直就是生不如死,最後還肯定學不會。

三百步距離。

按照輕騎兵的進攻手段這個距離是戰馬開始加速的距離。

宋軍的炮兵還是沒有動靜。

這讓野利蒙多內心之中產生了一個幻覺,難不成自己真的猜對了?

可在心裡,野利蒙多沒來由的心很慌,宋軍在發射炮彈之後,並沒有將火炮拉走,而是在火炮跟前一通猛操作之後,舉著火把等待党項騎兵的到來。即便野利蒙多不知道火炮為何物,但見識過火炮的殺傷力之後,被炮口指著,總覺得有種小命不保的緊張。他小心翼翼的撥弄了韁繩,讓戰馬在跑動中移動了幾個身位,這個不經意的舉動,讓他免於了血光之災。

按照之前宋軍對鐵鷂子的攻擊距離,三百步,這是第一波發動炮擊的距離。可是面對他,宋軍並沒有發動攻擊。難不成宋軍的新武器真的不能用了?

他那裡知道,散彈的攻擊距離和實心彈的攻擊距離完全不同。得益於河谷之戰火炮在實戰中的經驗,三百步的攻擊距離對於火炮散彈殺傷來說並不理想。

一百五十步!

党項騎兵終於爆發出了所有的速度,天地間的一聲呼喊,如同雪崩一般咆哮著滾滾而來。

而這個距離,也是散彈攻擊最理想的距離。

年熹果斷下達的點火的命令。

轟。

轟——

散彈的發射並沒有實心彈發射時候聲音那麼響,但火光和煙霧都是如出一轍。僥倖破滅的野利蒙多用力將腦袋埋在了馬脖子後面,全身佝僂著儘力躲避。心中大罵宋軍無恥的同時,也暗暗祈禱,不要中,不要中……中炮和中獎的體驗感差的實在太多。

而且火炮自從出現在戰場,第一個對手就是非常難啃的鐵鷂子。可即便是曾經在党項人心目中戰場無敵的鐵鷂子,也被宋軍的新武器打到了沒有脾氣。

攻擊鐵鷂子的彈丸,野利蒙多也看過,分量很足,很壓手。對於鐵鷂子這樣的重騎兵來說,防護力是其最重要的手段。箭矢飛過來,彈掉;刀劍砍過來,沒用;可要是狼牙棒掄過來,即便是鐵鷂子這樣的重騎兵也看不住。

這是重型武器帶來的破壞力。

表面上看,傷口都找不到,最多就是一塊瘀血造成的淤青。但是身體里骨頭內臟都會受傷。在戰場上,輕傷不可怕,刀傷,箭傷也不可怕,只要鎧甲整齊,再穿上一件貼身的絲綢內衣,很多戰場傷害都能降低到最低。

但是在重武器面前,一點用都沒有。內腑重傷必死,其實就是內臟出血,這是神仙都救不回來的致命傷。

希律律

戰馬的悲鳴讓野利蒙多心中一沉,似乎有倒霉蛋中招了。可是耳畔的聲音也太頻繁了些吧?尤其是戰馬撲倒在地的沉悶聲,讓他一度懷疑,怎麼會損失這麼多?

如果說鐵鷂子受到的損失大部分都是因為戰術和行動造成的話,就野利蒙多看來,宋軍新武器的傷害不足以讓他的精銳輕騎兵遭受大量的傷亡,這也是為什麼他願意帶隊衝鋒的原因了。一門火炮只能發射一枚彈丸,這種武器威力雖大,但即便所有的火炮都命中了目標,能有多少?

宋軍的新武器就那麼多,數量都不過百。

最多一百的戰損,這點損失野利蒙多是願意承受的。

「快,拉回火炮,給步兵騰地方!」

剛開炮完,年熹就拔出喉嚨大聲命令,實際上不用他下令,炮兵早就知道拉著火炮躲到步兵後頭去。

炮兵就在開炮的那一瞬間猛,其他時候都是鹹魚。戰場上最弱的兵種都能隨便欺負他們。

就在炮兵剛剛將火炮回來防線後,野利蒙多的騎兵已經到了跟前。但當他奮力將手中的長矛捅出去的那一刻,卻發現自己一方的人馬似乎少了很多,要不是親軍就在跟前幫忙,他就有可能折在這次衝殺之中。

「將軍,快走!」

親衛喊完,將整個身體撲向了宋軍。這也給野利蒙多的逃離爭取了時間。就在他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將手中的長矛甩了出去,刺中了一個宋軍。隨後找准機會從馬上跳下來,脫離了交戰的地方。等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軍隊和宋軍交戰的人數似乎少了一半,正當他疑惑的時候,看到衝鋒路線上到處倒在地上的戰馬和士兵,這才猛然覺醒,這肯定是宋軍的火炮乾的。

「退兵,退兵!」

在部下送來戰馬之後,野利蒙多立刻選擇了退兵。他的手下已經無法對宋軍防線產生威脅了,還不如退兵尋找對策。

梁乙述在帥旗下,心情極度的憋屈,看著野利蒙多撒丫子衝出去,又看到野利蒙多撒丫子逃回來,趕集似的忙的不亦樂乎。

他明白,這不是野利蒙多的錯。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次進攻給党項人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因為野利蒙多是他不退兵的最後一個支持者,如果党項大軍損失過半之後,梁乙述就不用擔心宋軍的進攻手段如何厲害了,而是該擔心自家的軍隊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嘩變。他的這支軍隊並不差,軍隊在西夏國內也算是比較精銳的主力軍隊。

要是戰鬥力更低的軍隊,打到這個份上,早崩潰了。

可是讓梁乙述納悶的是,野利蒙多逃回來之後,很多戰場上摔傷的戰馬,受傷的士兵,不少都暈乎乎的逃了回來。

挨了火炮的摧殘沒有死,簡直就是奇蹟。

野利蒙多見到梁乙述的第一句話就是:「大人,必須要繳獲宋軍的新武器,你看這個,這種武器能夠發射兩種完全不同大小、數量的彈丸。大的那種,瞬間就能讓鐵鷂子斃命,但是這種小的彈丸,即便輕騎兵挨了幾下,只要不傷在要害,也不會死。但是一次射擊,前者只有一枚,後者卻如同天女散花般無邊無際。」

「嗯!」梁乙述接過散彈彈丸,仔細端詳了起來。此時,梁乙述心裡想要退兵了,沒辦法,鐵鷂子快損失了四分之一,雖說四百人的損失,對一場幾萬人的大戰算不了什麼。但更憋屈的是,還打不贏。

難不成他回到靈州真的準備下大獄不成?

可是野利蒙多的建議他不得不聽,一流將門出來的俊傑,梁乙述不會懷疑野利蒙多的眼光。甚至對方如果聽話一些,他不介意將所有大軍的指揮權都交給野利蒙多。

「這個嘛!」

摸索著手裡指甲蓋大小的彈丸,很粗糙的感覺,從手上傳來。梁乙述陷入了兩難的選擇之中:「蒙多,你該知道,士兵們已經疲倦了。」

這句話完全是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話,什麼叫士兵們已經疲倦了?

是士氣已經跌入低谷,根本就堅持不下去了好不好?

可是野利蒙多還在堅持,他堅信自己的判斷:「大人,你要知道宋軍出現了這種新武器對我大夏的威脅有多大?我們的騎兵在戰場上再也無法馳騁,而宋軍的步兵卻能輕易的擊垮我們的騎兵,這意味著什麼你應該知道。」

「啥意思?」

梁乙述還真不知道,西夏和宋國之間的戰爭有一道天險,大河。

再不濟,退回去不就好了嗎?

再說了,梁乙述也不覺得靠他的身份就能讓士兵們重新燃燒起士氣,這不太現實。除非讓野利蒙多的部族擔任主攻,不過要是野利蒙多想要用自己的部族擔任主攻,會來和他掰扯講道理嗎?

感覺渾身不對勁的梁乙述,並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無能,同時也並不願意繼續和宋軍僵持下去了。

萬一宋軍的援軍又來了,五千宋軍他們都對付不了,要是再來一支宋軍,他還能逃回去嗎?

想來想去,梁乙述只能直截了當的問野利蒙多:「蒙多將軍,你我也不要繞圈子了,說說你的想法。」

「用鐵鷂子散開衝鋒,輕騎兵緊隨其後,最後用步兵填,將宋軍的新武器搶過來。不要多,只要幾個就成了,帶回靈州,交給太后和朝堂諸公,或許看在我等奮勇的面上,不會追究我等作戰不利的後果。」

野利蒙多倒是無所謂,他又不是主將。作戰不利的罪責,也落不到他的頭上。

但是梁乙述就難說了,梁太后扶持他起來,肯定是要當左膀右臂的。要是沒有功勞,怎麼能讓梁乙述擔任位高權重的重臣?

梁乙述沒有開口同意。

但是鐵鷂子主將訛其滿卻再也忍不住野利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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