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聖旨到

「子由啊,你這是何苦呢?」

「堯夫兄,此多事之秋也。子由退一步,賊就進一步,等到退無可退之時,朝堂上還有你我立錐之地?」

范純仁長嘆一口氣,他真的感覺自己老了。相比蘇轍,范純仁並不會太擔心自己會被變法派驅逐,貶謫,羞辱。

畢竟他老爹是范仲淹,變法派之前的首領王安石,也是繼承了范仲淹的遺志,加上還有賞識提攜的恩情在裡面,范純仁做中間人幫忙兩頭說好話,還是管用的。

但僅僅是管用,卻不能改變變法派推行變法的決心。僅僅推行變法也就算了,但變法派還有將元祐重臣一個個都貶謫的打算,手段卑劣,甚至用陷害也在所不惜。他甚至預感到,變法派不僅僅是來奪取他們失去的所有,而且還是來報仇的。

在宦海沉浮幾十載,看人的水平,自然是不差的。范純仁早就看出,如今章惇網羅起來的變法派,相比王安石時期要遠遠不如。不管是從才能,還是從德行操行上都是如此。水平德行都不如,只能在手段上下功夫了。不得不說,范純仁怕了。

他最擔心的事終於開始發生了。

而這時候,蘇頌已經隱退,數次拒絕出任地方知州,皇帝優待其知中太乙宮,已經屬於隱退朝堂。蘇頌是被優待了,這有皇帝的原因。蘇頌在元祐重臣之中,是唯一一個在覲見宣仁太后,通報朝政的時候,考慮到皇帝的意見的重臣。

其他重臣,包括范純仁自己,都經常忽視這一點。

可以說,蘇頌是皇帝趙煦在朝堂上用自己的皇權保下來的唯一一個元祐託孤重臣,也很可能是最後一個元祐託孤重臣。

除此之外,宣仁太后下葬之後,主持落葬的呂大防去了老家。

朝堂上的元祐顧命大臣,就剩下了他和蘇轍。要是這時候蘇轍再出問題,惹怒了皇帝,那麼他也沒有留在朝堂上的意義了。

孤木難支,孤掌難鳴。

這恐怕是范純仁如今面臨的最大困境。

想到這些,他的內心就無比的沉重,希望蘇轍能夠聽取他的建議,至少不要太過剛硬。但顯然,蘇轍也有他的立場,不容改變。

說起來,這也不能怪蘇轍不懂大局,而是文人都有這樣的毛病。他們所表達的立場,就是自己畢生追求的信念。一旦立場不要了,信念就崩塌了,人也成了行屍走肉。佞臣,奸黨不算。

想來想去,范純仁還是覺得蘇轍應該多接觸一下年輕人,比如說李逵。這小子雖說總是做出些讓人頭痛不已的事。但本質上,才華橫溢,雖然李逵的才能和讀書不搭邊。尤其是那種過人的眼光,是他們這些老臣子無法比擬的。

想到這些,范純仁建議道:「子由老弟,李清臣只不過是故意激怒你而已。故意針對你,更多應該是中書侍郎的官職。只要不給他機會,他也只能上躥下跳,毫無辦法。不過,我聽說令兄的門下來了京城之後,你卻避而不見?」

「我侄兒在家呢?」蘇轍避重就輕道。

沒錯,蘇過自然是他的親侄兒,怎麼可能不聞不問?

但是李逵等人的境遇就很難說了。說起來,蘇轍對高俅的印象本來就很糟糕,高俅之前在京城是無賴子,街頭的混混,這些他都是知道的。知道了高俅的過往,即便高俅已然今非昔比,但在蘇轍的眼中,這還是當初那個混跡京城街頭的無賴,僅此而已。

他是要名聲的人,怎麼可能讓無賴進自己的家門。

他可不是他的二哥,動不動就被人騙。即便高俅在蘇軾門下兢兢業業的做事十多年,還是無法改變蘇轍對高俅的看法。

「那麼李逵呢?」范純仁問。

要是范純仁不問,蘇轍也不想說,但既然問了,蘇轍心頭的怒火就不打一處來,氣咻咻道:「拒而不見,是為了讓他們知恥而後勇,可你也看到了,這幫小子不僅沒有感到恥辱,反而自暴自棄。堯夫兄,你剛才也聽到了,這幾個這小子在京城才一個月,就闖蕩出如此大的名頭,惹人恥笑。甚至上達天聽,我可沒辦法替我兄長管教這些人。」

說完,甩了甩衣袂,登上了自家的馬車。

看著蘇轍氣鼓鼓地離開,范純仁長嘆道:「這個子由,還是這麼倔。」

「老爺,去衙門嗎?」

「去什麼衙門,老爺累了,回家。」

范純仁對隨從雙慶道。

相比保守派的慘淡,變法派那裡,洋溢著喜悅的熱情。他們似乎有贏了一場,雖然沒有將蘇轍徹底激怒,但也讓蘇轍氣的夠嗆。只要繼續下去,難免蘇轍不犯錯。到時候,只要雷霆一擊,蘇轍被逼離開朝堂之後,就是變法派一家獨大的朝堂了。

李清臣舉薦了李逵幾個,本來就沒安好心。這是故意在朝堂上給蘇轍難堪。

至於李逵幾個見駕之後會不會左右皇帝,他還真想過。但想來想去,都覺得毫無可能。

讓蘇門的三個子弟進入禁宮和皇帝接觸,就皇帝趙煦的性格,對陌生人有著難以言說的警惕和防範。而且趙煦如今的做派,處處仿效神宗皇帝,立志要做個明君。小皇帝年紀雖小,但畢竟從小接受嚴苛的帝王教育,宣仁太后雖說掌控了元祐時期的朝政。

但是對皇帝的教育,從來沒有鬆懈過。甚至比之前任何一個皇帝,趙煦的教育都要顯得更加嚴格。

這樣教育出來的皇帝,可以表現出沉穩,冷漠,甚至缺乏安全感,但判斷力絕對不會缺少。

李逵、李雲幾個都是沂州這種小地方出來的貧民,高俅也僅僅是個軍戶,這樣的人能夠說得出多少讓皇帝耳目一新的建議,引起皇帝的重視?

加上皇帝提防臣子的心思非常重,在李清臣看來,這幾個人只能給蘇門丟臉之外,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教授皇帝麻將的玩法,最多也就兩三天而已。

甚至皇帝在學會麻將,新鮮感過去之後,從此忘記李逵等人。

想想自己,當初參加省試的時候,也是滿腦子的之乎者也,說起政見來,只能成為聖人們的傳話筒,當帝王的聽的最多的就是這樣的話,怎麼可能會重視?

總不可能,皇帝在此之前,已經對李逵有所耳聞了吧?

這絕對不可能。

可李清臣想不到,章惇卻不能不去想:「邦直,之前你推薦李逵等人,為何沒有告訴老夫?」

「相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您也聽說過李逵等人?」李清臣渾不在意道,他如今是翰林學士,而且已經被任命為今科省事的主考官。在省試開考之前,他還會有一個加銜的過程,知禮部。

令會掛在尚書門下省,權知貢院。

反正,陞官已經在眼前,只要再升一級,他就可以出任副相的官職。甭管什麼蔡卞,曾布,都得給自己低頭。

章惇能說什麼?

李逵不僅是聽說過,還見過。

想到李逵總是出人意外的舉動,擔心這傢伙不會讓他的計畫出現變數吧?只好自我寬慰道:「此子不凡,你還是小心些吧?」

章惇甚至沒有說為什麼。

李逵和劉家的關係更多的他也是猜測。

李逵的本事,可不僅僅是個武夫,更不是個學渣。而是不學有術的混蛋。

這就是章惇對李逵最困擾的地方,李逵的學問,顯然不是蘇軾能夠教的了的。就一套記賬法,蘇軾恐怕就教不出來。

雖說蘇軾是李逵的師祖,其師另有其人。

但周元真要是真才實學的實幹之輩,也不會中進士快十年,才當上個不入流的縣令。要發達,他就該發達了。

至於教李逵功夫的和尚……

算了,李逵就像是個謎團,困擾著章惇。而章家對李逵更加熟悉的三子章授,也是看不明白,李逵這廝為什麼總是能想出些看似莫名其妙,卻最後讓人頗感驚艷的辦法。

比如說,交易所。

簡直就是奠定了大宋大宗交易品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而且,章惇是知道一些李逵和劉家走的很近的消息,其中有自己的判斷,同時也有兒子當初從潁州帶來的消息。

李清臣很自負,這來自於他確實有自負的資本,寫文章很厲害,甚至曾經歐陽修都說過,其文采可以和蘇軾並論。但真要說實幹,謀劃,他在變法派里也是屬於水平最差的幾個骨幹。他最擅長的其實是陷害,無中生有之類的小把戲。

散了朝會之後,他帶著一絲不解,回到了尚書省的官衙之中。

卻沒有太在意,只是琢磨著,改日去皇帝身邊的宦官那裡探探口風,聽李逵到底有沒有蠱惑皇帝。不過他被章惇提醒過之後,真有點緊張。心中忍不住想起一份奏章,狐疑道:「難道是他?不可能,怎麼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皇帝要見百姓也好,要見士子也罷。

皇城司肯定繞不過去。

更何況是進宮教授皇帝麻將技能,這可是抬手就能傷人的距離,萬一出了幺蛾子,皇城司的人馬可就慘了。不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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