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這廝有前途

信心爆棚的讀書人什麼樣子?

宛如在瓦子之中的窮酸,還是喝了兩碗酒,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窮酸。仰著頭,傲視天空的無所畏懼,卻情感跌宕的朗誦著自己最喜歡的名篇。

不得不說,范沖的學問真的很好。

這廝出口就有讓李雲和高俅聽不懂的本事。就算是李逵,也經常被這貨掉書袋的惡習羞辱一把,這更堅定了李逵的決心。

原本,還僅僅是准給他點顏色瞧瞧。

算了,乾脆給他開個染坊吧!

晌午之前,范沖開始講《禮記》,就一句話:事君不下達,不尚辭,非其人弗自。李逵也就能從這句話想到《詩經》中的『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聽之,式谷以女』。可范沖愣是將這句話從《詩經》說到《尚書》,《尚書》到《論語》,然後還到了《春秋》簡直就是兜了個遍。四書五經信手拈來,根本就沒有停頓的地方,洋洋洒洒說了一個多時辰。

要是治《詩》文章該如何起,治《尚書》的舉子,文章該如何收,《禮》為本經的考生,文章該如何發……

李逵幾個奮筆疾書,像極了上課趕不上老師講課內容的蒙童,愁苦的如同深陷囹圄之中。

這才是一個儒生該有的功力,審題。科舉的題目都是一句話,看似摘錄,可四書五經很多地方都是想通的,題目一樣,但治經不一樣,文章的做法也不一樣。到了省試這個緩解,濫竽充數的當然不少,比如說像高俅、李雲、李逵其實也算。

但大部分考生都是讀書十幾年,二十幾年,甚至三十年的也大有人在。這些人真要是連審題這一步都過不去,才是天下的笑話。也是大宋科舉拜年的恥辱。

省試舉子,能舉一反三,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可是這對范衝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李逵終於見識到他要對付的一群舉子中的精英是什麼樣子,心頭頓時愁雲慘淡。這貨,似乎自己比不過啊!

范沖看了一眼幾個倒霉蛋,悠悠道:「就這樣吧!」

李雲聽到這句話,眸子里才有了點色彩。心中一個勁的默念道:「這廝一定要被小爺鎮壓,絕不能輕饒了他。」

他對范沖的學問沒意見,反而很敬佩,這是努力和天分的結果。但是對這地看人帶著那種憐憫的眼神,說什麼,也忍不了。更何況,李雲能夠容忍舉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裝清高,裝高深,但是在自己眼前來這麼一出,心裡實在受不了。

李逵也好不了多少,他讀書是不少,但積累怎麼可能比得上讀書快二十年,且日復一日刻苦的范沖。他真要有這本事,還用折騰來折騰去的搞串聯嗎?

當然,學問是學問,科舉是科舉。

科舉考試,到了省試判卷是有流程的,分五等。只要文辭通順,引證可辯,很有希望通過省試,進入殿試環節。

李逵雖說學問根基不深,但省試又不是讓他背書?九經的題目,要是默寫之類的,他也不虛。讓他寫策論,反而因為見解獨到,立意新穎,往往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這是這個時代書生做不到的事,也是李逵的優勢。李逵有拉分的優勢,可苦了高俅和李雲,他們真的是兩眼一抹黑,只能拿著腦袋去胡撞。

撞過去了,運氣爆棚;撞不過去,那是時運不濟。

吃過午飯。

人熏熏然有點睡意,尤其是讀了一上午的書,腦袋裡都是暈暈沉沉的章句。似乎動彈一下,就有種在身體里亂竄的難受勁。

高俅看著狹小的院子,感嘆了一句:「要是能動彈一下就好了,積食很容易得病的。」

「沒錯。可惜大師伯的院子太小了……」

李逵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李雲,乾脆說黃庭堅窮不就完了嗎?誰不想住大院子,在權貴聚集的地方居住?可黃庭堅原先就那麼點俸祿,連房租都不夠,怎麼還敢往那些權貴扎堆的地方湊?

范沖左等右等,等不到李逵等人的『陷阱』,內心說什麼也有點焦急起來。打麻將對他來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看李全和阮小二胡鬧玩了兩把,他就學了個七七八八。麻將又是新興起的遊戲,他不認為自己會比李逵等人差多少。忍著,並沒有表露出來急切的心態,只是裝出大發慈悲的樣子道:「既然如此,休息半個時辰好了。」

李雲嘟嘟囔囔道:「半個時辰哪夠?」

對於這個對讀書頗有抗拒的學渣,范沖果斷無視他的抱怨。只是不咸不淡地說道:「黃伯父說過不讓我們出門,也不是不能出門,不能出右衣巷,在附近走動即可。」

李雲叫嚷道:「這條巷子都是做成衣的婦女,我們在巷子里晃,很容易被當成浪蕩子的啊!我總不能好不容易來參加一次省試,得了個浪蕩子的惡名回去吧?」

李雲這話說的義正言辭,彷彿他做人有多正派似的。

黃庭堅喜歡安靜,但他手上的錢沒多少。角樓邊上的巷子最適合文人居住,周圍就有教坊、瓦子、勾欄、酒樓,其實酒樓也有特色歌姬等服務,只要有錢,啥服務都是最一流的。就連附近的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子脂粉的香氣。

但是這樣的房子,黃庭堅哪裡租住得起?

而做成衣的巷子雖然是百工所在,但好在都是女子,環境不算好,但勝在恬靜,少了沿街的叫賣聲聒噪。婦女們又要忙於生活,非常適合不喜歡熱鬧的黃庭堅。

唯獨一樣不好,大晚上出去,容易被人當成浪蕩子,挨打是常有的事。巷子里幾家綉庄,都是年輕女子,就怕那種帶著壞心思來佔便宜的無賴,不少女子都有守望相助的交情,不讓一個野男人近前。

好在黃庭堅在這裡住的時間長了,街坊都知道這房子里住著個大老爺。而黃庭堅帶著幾個後輩在巷子里讀書,也引起了不少綉娘的好奇。可惜李逵來第二天,就有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巷子口,下車的小姐讓不少綉娘肝腸寸斷,想要勾搭個有情有義的舉子,真難。

「你就沒想過高中?」范沖好奇道。李雲是參加省試的舉子,天下又有那個舉子參加省試,竟沒有一丁點奪魁的野心。反倒是李雲,如同土狗般胸無大志,讓他頗感費解。參加一次省試,少說也要百十來貫,真要是沒有信心考上,不來豈不是省下了一大筆錢?

「騙鬼呢?就我這樣的能高中,我是來京城見市面的,反正在家裡也沒熱鬧去處。」李雲覺得范沖肯定對他有所誤解,他來參加省試,主要是家裡的老爹李清覺得自家的兒子有機會成為進士。

這話說出來,李雲都不信。但李清堅信,老祖能連著顯靈兩次,為何就不能再多兩次?

范沖果斷放棄李雲,看向高俅。

後者頗為心虛的縮了縮腦袋,他有點可惜,讀書認字很晚,是跟著蘇軾才一點點能認字,然後開始自己看一些喜歡的東西。詩詞歌賦因為蘇軾喜歡,他也跟著有所研究。很多學問,都是半吊子,蘇軾也不會像兒子一樣悉心教導他。

所以,他雖然勉強通過了縣試,到了解試,就不得不用盤外招了。

高俅訕笑道:「我是武舉過來的。」

范沖哀嘆,一上午百講了。

這都是什麼人啊!

不過他也有收穫,四千省試下場同考,一下去發現少了兩個對手。

至於李逵,笑道:「學問這玩意不用太當真,就算是通曉九經,也不能治理一地,有什麼用?」

范沖終於明白了,他原來教了三個學渣,枉他還很儘力。可讓他不解的是,黃老伯似乎對李逵幾個很上心啊!

沒道理是學渣啊?

他哪裡知道,黃庭堅是上心,主要是因為蘇轍擔心這幾個傢伙平日里在東京城丟蘇門弟子的臉面,不得已讓黃庭堅看著。

想到這些,范沖忍不住氣餒道:「算了,下午也別學了。乾脆找個事打發一下時間吧?」

「去相國寺吧,我來東京這麼久,還沒有去過,聽說京城的官宦小姐,就喜歡去相國寺遊玩,說不定能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事。」

李雲期待的小眼神,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不行!」范沖立刻制止:「伯父說過,不能出巷子。」

李雲懊惱道:「這破地方,連個好玩的去處都沒有,豈不是要宅在屋裡?」心中卻對范沖一通鄙夷:「拿著雞毛當令箭的狗腿子。」

「聽說如今街頭興起一種遊戲叫麻將的,幾位知道嗎?」范沖提醒道。

他左等右等,不見李雲等人說起,忍不住開口提醒。他也是小看了麻將的威力,別以為他能在麻將桌上欺負李全和阮小二,這完全沒用。

他還是初學者,雖說智商絕對在線,但麻將要是如此簡單,比智力論輸贏豈不是更好?

李雲不解的看向了高俅,心說:怎麼回事,范沖自己撞上門來了?

高俅也不敢說話,難道這廝是高手?

反倒是李逵遲疑道:「麻將是賭具,師伯在坐衙,還以為我們在家裡讀書,聚賭不好吧?」

「有何不好,早點散場他老人家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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