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能夠參加解試的學子,多半是對自己有點信心。哪怕是在沂州這等科舉荒漠的考區也是如此,萬一參加省試的運氣暴漲,拔貢了呢?

接下一場殿試,萬一被大佬賞識,官家看重,拔得頭籌了呢?

人生豈不是大圓滿了?

當有人故意要破壞他們的進階之路,自然會引起他們強烈的不滿和抵抗情緒。其實,一開始只有一部分士子發現了問題,看出來范純仁出的題目是個坑。其他反應差一點的士子根本就沒有看出來考題有坑,只是覺得考題好難。

對於連家族事務都可能無法接觸的士子來說,年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表現出來的是不成熟,沒有經驗。

大多數士子手中錢不夠用了,怎麼辦?

伸手向家裡要啊!

可朝廷的錢要是不夠用了,該怎麼辦?

難道是伸手向百姓要嗎?

苛政猛於虎,這個故事幾乎所有的士子都聽說過。加賦,等同於暴政的道理他們也知道。既然向百姓伸手不可取,那麼朝廷能變出來錢嗎?

不能。

錢不夠用,那麼只能省錢,向冗兵冗官開刀。問題是,這也不可取。士子走到解試這一步,他們的人生目標基本上都一致。中進士,進太學,當文官。憑什麼連官都沒有當,就大嘴巴犯賤說朝廷對當官的太厚待,要求減少俸祿之處,減少官員的數目。

這豈不是等於說,還沒有當上官,就要求以後自己的俸祿減少……甚至要求朝廷不給官?

傻子都不會這麼干啊!

這純粹是損人不利己,傻到缺德冒煙的一類。

更何況,有人敢這樣說。即便中了進士,上司看不慣他,同僚認為他是叛徒,下屬恨不得他暴斃。

且不說遠的,就說近的。沂州解試,主考官是沂州的官員吧?

范純仁雖說是過來幫忙的性質,但他也是大宋官員中的一員。考生腦子一抽,在考卷上寫官員的薪俸太高了,要降低待遇。官員的數目太多了,要減少數量。任何一個考官恐怕都不會讓這樣的禍害通過解試。

這不是腦袋有坑了,而是缺心眼。把自己的立場放在大宋官員利益的對立面,這哪裡是國才儲備的士子,是要造反的盜賊啊!

所以等到有些士子開口非議,考場上所有的士子都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被坑了,而且還是坑的很慘的那種。

「沂州士子何其不幸也!」

「朝堂之爭,為何要我沂州士子承擔因果,何其不公?」

「我等何其辜,為何范相要刁難我等沂州士子?」

「申述!」

「申述!」

「我等要向范相申述!」

……

沂州通判嚴明,從六品的小官,站在范純仁這位大佬面前,戰戰兢兢的稟告:「范相,您老快去看看吧?士子們反應激動,似乎有鬧事的嫌疑。」

士子鬧事,在大宋每逢科舉也是經常有的事。

最大的一次就是太祖時期的落第士子徐士廉,在宮外擊鼓鳴冤,痛斥主考官李昉擔任主考官期間,私相授受進士名額,引起太祖皇帝震怒。

不僅當年的省試全部作廢,所有考生全部參加重考。主考官去官,一干人等都受到重罰。要不是這件事發生在大宋初年,人們已經習慣於唐朝的科舉舞弊的手段,要不然懲罰會更嚴厲。

好在李昉後來投靠太宗,步步高升。

但是引起的轟動效應,絕對不亞於一場政變。因為皇帝對主考官的不信任,原本沒有的殿試出台了,皇帝要親自考察進士的能力,免得被官員糊弄了。

之後的科舉也有發生考生不滿成績,而引起主考官丟官的事。

但這不過是科舉之中因為不公平,而造成的士子情緒被煽動。可要說因為考題不符合考生的心意,而造成的考場失控,真不多見。

嚴明哆嗦著擦著額頭的虛汗,他是通判,原本知州任性,他根本就不該管,也不敢管。但大宋的制度有一點奇葩的地方,太宗之後,通判還有另外一個職責,給皇帝打小報告,將知州的錯誤告訴皇帝。

所以,別看通判沒有資格寫奏章,投入中書省,但是大宋各地的通判都可以寫奏章直接送到輔佐皇帝處理政務的尚書省,甚至直接送到皇帝的書案上。

嚴明之所以緊張害怕,是因為他在琢磨,是否應該將這件事報告給皇帝?

歹命吶!

他不過是六品的州通判而已,卻要打朝廷一品大員、觀文殿大學士的小報告,不要這麼刺|激啊!

作為旁觀者的嚴明心急如焚,可是作為當事人的范純仁,卻悠閑的喝著雙慶點好的茶,一副愜意的不管不顧。氣地嚴明在心裡腹誹不已:「跑斷腿的通判,霸佔功勞的知州。下輩子寧願做個八品的赤縣令,也好過做通判遭罪。」

良久,范純仁認真的喝完茶碗中的茶,有點糟心的是,竟然沒有茶點。

大宋的官員各種福利都有,糧食,布匹,甚至鞋子帽子朝廷都會發放。當然,官太小的沒有,比如說縣丞,教授之類的九品文官,能夠享受的待遇大大降低。但范純仁的官階放在那裡,連鹽,茶之類的生活必需品,朝廷都會按時發放。

有些是按年發放,給券,官員僱人去府庫拉,比如說宰相一年十石鹽,茶四石。什麼時候想要了,就派人拿著券去府庫領取。

這麼多的賞賜,老范根本就吃不完,大部分都賣掉了。但是還是會留下一部分,作為自己日常使用。

可惜朝廷想到了給官員發茶葉,但是對老范這等摳門的官員來說,發茶不發茶點,簡直就是犯罪。

茶喝多了,沒有茶點墊著肚子,五臟六腑都有種燒心的難受。

揉了揉肚子,范純仁這才開口問:「有士子說要放棄考試,離開考場的嗎?」

「沒有。士子有點衝動,擔心考題太敏感,會影響到他們的前途。」嚴明心說:謝天謝地,您老終於開口了。

恐怕嚴明最怕聽到的就是,范純仁讓他自己看著去辦?

真要是這樣的話,他真要坐蠟了。

不過,他顯然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范純仁沒有這麼齷蹉,只是頓了頓,開口道:「你去穩定考生情緒。告訴士子們,如今大宋內憂外患,非大毅力者,不足以堪當大任;非信念堅定著,不足以委以重任;非大智者,不足以立足於廟堂之上。想要高官厚祿,卻不想擔干係者,老夫這裡絕不會留情面。」

「老大人,是否這麼做,太嚴苛了一些?」嚴明擔憂道。

范純仁抬眼冷冷道:「你可以用你的權力,上達天聽。且看老夫是否有錯。」

嚴明表情愕然,惶恐不已。通判是半個皇城司番子,這是大宋官場都知道的規則,只是沒有人說出來。您老非要說出來,豈不是對下官不滿?

可惜,他也沒有膽子和范純仁爭論,畢竟這是面子問題,不是立場問題。

有了尚方寶劍的嚴明,心中的底氣足了很多,出現在考場之後,目光陰毒的掃過一個個情緒激動的士子。畢竟做官十多年,也積攢了不少官威,普通士子哪裡是他的對手,紛紛敗下陣來。

嚴明不僅將范純仁老爺子的話複述了一遍,還添油加醋道:「如有不滿者,大可以棄考。」

「可有棄考者?」

士子們都不說話了,本來,幾十個人,上百人的鬧事,大有人多勢眾,且罰不責眾的心裡優勢在。可一旦棄考,豈不是讓他們三年苦讀付之東流?

如果是省試,真要出了這樣的事,還能去皇宮外的御鼓前,擊鼓鳴冤,告御狀。可是他們參加的不過是沂州解試,不說去了京城擊鼓鳴冤是否有用,光是路費開銷就不少,損失大了去了。

再說了,自己棄考了,豈不是便宜了哪些沒膽子的匪類?

就算是苦熬,也不能讓他們得逞了。

嚴明見士子都不說話了,頓時心頭大快,原以為是勇士,沒想到是銀槍鑞槍頭的軟蛋,目光中帶鄙夷,傲嬌的冷哼一聲離開。

范純仁也不能光顧著自己舒坦,畢竟考場出現了反對情緒。

等通判嚴明開一段時間,估摸著應該控制了考場的情緒之後,立刻派出了自己的金牌小特工,雙慶出場。

還提點雙慶,讓他偷看考場的士子反應,考試的進程。

雙慶領命而去。

沂州解試開考以來,雙慶一直混吃混喝在考場,主要是去李雲跟前。考生對他也是見怪不怪,都知道這半大孩子和李雲關係好,整日琢磨的都是混吃混喝,即便是心中鄙夷雙慶的行為,但看在范純仁老爺子的面子上,對他也是客氣萬分。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那是范純仁老爺子身份形象沒有崩塌前,沂州學子爭著想要在范相面前表現,才會對雙慶愛屋及烏。

可如今范相一招釜底抽薪,讓沂州的學子們恨地牙痒痒。

雙慶頓時不被待見起來。別說是人見人愛了,他路過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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