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靈魂歌手

讓朱達洋很不滿的是,李逵既沒有說要比試,也沒有說比不,只是冷冷地說了兩個字——等著。

等著,是什麼意思?

生氣了?

還是對他有意見,還是對首座弟子張松年有意見?

還是對整個首陽書院有意見?

好在他至少不用繼續猜測李逵的心思,因為李逵已經走到了涼亭里,面對那張在首陽書院弟子不太重視的裝門面的古箏開始彈奏起來。

之所以說這件樂器不太常用,是裝門面的原因,主要是古箏是朱達洋的私人樂器。平日里,關係近的,不擅長彈奏,想要學習古箏的卻沒有這份心思。加上書院學業也繁重,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學習。這件樂器就被當成了充點門面的玩意。

李逵坐在古箏面前的那一刻,有那麼一絲的遲疑。他有點擔心,自己的音樂才華,加上糟糕的彈琴手法,是否能夠完全演繹一首曲子的能力?

沒錯,蘇軾雖然不擅長音律,但是王朝雲是歌姬出身。十八般武藝……琴棋書畫這些,對她來說,都是童年最為悲慘的經歷。因為她需要靠這些才藝獲取老鴇的歡心,從而得到更好的生活。對別人來說,音律可能不過是小調,是生活的調劑。可對王朝雲來說,音律是她幼年吃飽飯的唯一機會,一旦失去了這點悟性,就可能被老鴇賣掉。因為只有歌舞伎,才能成為名妓的可能,沒有才藝,當藝伎都是最下等的。

於是,教導蘇過音律的重任就落在了王朝雲的身上。

既然蘇家人決定要讓蘇過走科舉之路,培養熏陶藝術才能總不會錯吧?

連帶著李逵和李雲都硬著頭皮學了起來。

李逵有基礎,他這個基礎來源於前世,他學過吉他。能彈奏的曲目很少,只能說是個新手。本意也是靠著吉他能夠吸引小姐姐之類的,可惜,社會太現實,文藝醜男的人生經歷永遠和悲劇聯繫在一起。

此時此刻,他屬於第一次在人前演奏,自然多了點緊張。

好在擁有大心臟的李逵並沒有因為緊張而出錯,反而血液里都有種跳動的音符似的,想要通過指尖化作美妙的旋律,暫時出來。

「鐺……鐺鐺鐺……」

要是後世的人光聽這個前奏,就能跟著哼哼兩句,雖不見得一定會全,但至少不會很陌生。

「鐺……鐺鐺鐺……」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沒錯,李逵彈奏的就是《滄海一聲笑》,為什麼會彈奏這首曲子?

簡單吶,沒有其他的理由。

為什麼一定要彈奏一首簡單的曲目?

因為難的李逵也不會啊!

這曲子彈奏起來,還特別應景,山高雲密,松柏濤濤,確實是非常適合彈奏這等能夠驚嚇山林小動物的曲子。曲調鏗鏘激昂,大氣磅礴,可是彈奏起來卻只要來回的撥弄四五個音符,這簡直就是鋼鐵直男必備的利器。

尤其是曲子起來之後,李逵胸中豪氣頓生,情緒漸漸激蕩起來,想要開口大聲的合一曲的破口而出:「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很快,李逵在音樂之中,達到了忘我的境界。

如同金戈鐵馬一般的嗓音,配合激昂的旋律,頓時驚起山林中無數氣息的鷗鳥。

李雲的臉色有點黑,這曲子他也會啊!

李逵學琴的時候就喜歡彈這個曲子,但是被王姨娘說成是邪魔歪道。也不能怪王姨娘見識少,大宋的音律還是喜歡那種綿軟婉轉的曲子,《滄海一聲笑》這類破嗓子唱出的滄桑味的曲子,一點市場都沒有。

可架不住李逵喜歡。

李雲也偷偷的學了一些,因為曲子太簡單,連他都有自信完全駕馭這首曲子。

聽到李逵彈奏《滄海一聲笑》,李雲頓時懊惱無比,他剛才為什麼不爭著去表現一番。這曲子不難,他也會啊!要是能夠在書院的學子面前秀一把,他的人生會陽光很多,燦爛很多。沒想到又讓李逵這廝趕了先。

可是當他聽到李逵開始唱起來。頓時暗罵李逵陰險,這貨總是藏著一手,讓他防不勝防。原以為這不過是一曲調子簡單的普通曲子,沒想到還有唱詞。不過李雲對李逵的表演非常鄙夷,這等水平也敢出來賣弄。

想著自己以後學會了王姨娘的看家曲目《漁家傲》,必然要在李逵面前演繹一番,讓這廝明白,在音律方面,自己要比李逵強無數倍,李逵就是個渣渣。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李逵壓根就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更不在乎李雲這廝身藏心底的『雄心壯志』,他彷彿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地,破敗的嗓子,宛如山林里嚎叫的孤狼,凄涼中帶著不甘的味道,倔強中帶著無比的驕傲。

那一嗓子直透靈魂的突兀,魔性的讓他腦子裡都是嗡嗡的回聲。別以為李逵會什麼音波攻擊,內功傷害,這些他都不會。他只是嗓門大了一些,嗓子破了一些,臉皮厚了一些。完全沉寂在音樂的海洋里,忘我的不能自拔。

連有過心理準備的李雲都感覺突兀的腦袋發脹,更不要說首陽書院的學子們了。

那種如同靈魂要從軀殼之中破殼而出的掙扎,那種宛如墜入深淵的魔障,刺透這他們脆弱的心靈,彷彿被定身術定住了似的,完全不能自已。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啦啦啦,啦啦啦

一曲罷了,全場鴉雀無聲。

按照李逵性子,最後很陰險了的掰斷了幾根琴弦,他根本就不會給首陽書院的學子挑釁他靈魂歌手的機會。不把琴摔了,已經算是對得起人了。眾人從破音之中恍然警醒。看向李逵的眼神頓時多了畏懼的退縮。

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少年有如此大的怨氣!

李逵自以為豪情萬丈的歌曲,卻被人聽成了一身的怨氣,這讓他哪裡說理去?

當然,如果他知道這幫人竟然敢在私下裡如此編排他,在場所有人都要倒霉。

一曲罷了。

李逵站起來,哈哈大笑起來。

從涼亭之中站起來,甩甩衣袂在眾人面前留下了一個背影,瀟洒無比的下山。

李雲緊跟在李逵的身後,嘴上不閑著,一個勁的問李逵:「二哥,剛才你彈奏的曲子,為什麼沒有聽你唱過?」

李逵回頭瞪了一眼李雲,冷笑道:「你一個大男人,我對你彈曲子唱歌,想什麼美事呢?」

李雲愕然,這是好事嗎?

突然,山風吹過,嚇得他猛地打了個寒顫。真要是李逵對著他彈奏曲子,還唱歌謠給他聽,回想那樣的場景,就連李雲心臟強大,加上沒心沒肺的秉性,也會被嚇到神魂動蕩吧?夭壽吶,這哪裡是美事?是要命的生死劫好不好?

可一轉眼,他又不甘心起來,剛才要是自己能夠在首陽書院表演一番,力壓群雄,這等輝煌的戰績他肯定要寫信告訴在沂水縣的老爹和爺爺,絕對是露臉的絕好機會。

卻讓李逵給霸佔了,頓時心頭有點失望,口中碎碎念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防著我,偷偷的藏著一手,關鍵時候陰我一把。我對你來說已經擁有如此巨大的威脅了嗎?可是我們是師兄弟啊!不說互幫互助……」

「哎呀……二哥,你有動手。」

「閉嘴!」

李逵經常在夜裡偷偷發誓,以後再也不粗暴對待李雲了。畢竟,這廝也算是自己同門,可臨了還是沒忍住。

李雲捂著眼圈,蹲在地上,不過很快他又站起來,追了上去。

眼圈被打,眼前會突然一黑。

只要熬過了這個勁,跟沒事人一樣。練武之人,對這點疼痛根本就不在心上。再說了,李逵也不會下重手。真要是李逵心中惡向膽邊生,下要命的手段,想想沂水縣蒙山山林的那頭老虎,就知道結果了。

李雲的腦袋硬,難道比老虎還要硬?不可能的,好不好。

李雲追上李逵,壓根就沒有被打的委屈。他已經習慣了。

習慣,人身上一種很恐怖的反應。

這玩意會讓人失去恥辱感,是非觀,甚至扭曲靈魂。

李雲跟著李逵身後,他心中的問題太多了,根本就停不下嘴的意思:「二哥,你什麼時候學會作詩了?沒聽過你平日里作詩啊!剛才那首叫什麼……來著的,聽著還有點意思。首陽書院的人都聽傻了,可為什麼你平日里不作詩?」

李雲就像是一個十萬個為什麼,整日跟在李逵的身後。

不是說別人不能解答他的問題,但對他來說,李逵是他一生註定要超越的對手,他要知己知彼。

首陽書院內,山長袁翀閉著雙目,似寐似醒,而張松年站在山長身邊,小心翼翼的說著之前的經過。

從李逵作詩開始說起:

咬定青山不放鬆。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這首言志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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