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奈我何?

一輩子與人為善的蘇軾,都忍不住要殺人了,可見賈道全等人的所作所為,讓他心中憤怒至極,恨不得用極端的手段來解決這些禍害。

蘇軾難得豪放一把。

都有殺人的心思了。

可李逵不得不硬著頭皮告訴蘇軾,這個辦法行不通:「師祖,您老稍安勿躁,這些人雖然惡貫滿盈,但您老恐怕不能殺。」

「這是為何?」

蘇軾擰著脖子,目光噴火,氣勢上如同神明般,極具犀利的眼神警告李逵:「小子,休想糊弄我!」

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李逵急切道:「師祖,他們這些人最然作惡,但是眼下拜在明面上的都是正常的交易,沒有脅迫,更沒有死傷人命之事。有的是他們用手中的錢財進行民間借貸,借貸者無力還錢,才不得不將抵押物轉讓。這官司,他們不怕打,就算是放到朝堂上,也不會降罪他們。都是能夠放在明面上的東西。我們根本就拿他們沒辦法。殺了,是草菅人命。御史那關就過不去。」

莫須有的罪名雖然很牛叉,可一點由頭都沒有就殺人,大宋任何一個官員都恐怕做不到。因為案件誤殺,誤判,倒是常有的事。可濫殺無辜,就算是御史覺得蘇軾沒什麼錯,也不能坐視不管。真要是有人被欺壓之後,氣不過弔死在賈道全家門口,這就好辦了。

稀里糊塗的就將賈道全弄死算了,至少這人死了,案情會容易很多。連徐讓都看出來,賈道全是這些人的主心骨,是案情的關鍵,難道蘇軾和李逵看不明白嗎?

「老夫豁出去了……」

「師祖,就算是您現在殺人,也不是殺一個兩個就能解決的。這樁案子之中,牽扯的人不下數十人,甚至上百人都有可能。有常平倉一干人馬,有米商,甚至還有經界所的人,現在我們連查找證據的時間都沒有,還面臨更大的麻煩。按照往年的記錄,再過十來天米價就要暴漲了。

去年這個米家最高的時候,一斗米超過了120文。

往年穎州水患之後,米價過高,也能說得過去。但師祖,我們遇到的問題不一樣,穎州明明有足夠穩定米價的糧食,卻被人生生藏起來了。甚至這些人根本就不準備將糧食變成錢,就是毀掉,也要造成穎州糧食短缺的狀況。」

蘇軾懊惱道:「這些我也看出來了,一個義倉的所有糧食都腐敗了,這恐怕根本就不是這幾年的糧食。穎州的義倉多為稻米,存放四五年沒有問題。已經腐敗成那樣,至少是六七年的糧食。三個糧倉也湊不齊這麼多腐敗的糧食。顯然是被人掉包了。」

蘇軾嚷嚷殺人,也不過是給自己提振信心,殺人喊的震天響,可真要殺人,他也會猶豫。唯獨他考慮需要禁軍維持地方,才是制止可能出現危機的補救辦法。大宋的禁軍遍布全境,並非只有京城才有。蘇軾只要上報朝廷,穎州有出現民變的可能,就能要來禁軍,難度不算太大。

查這些人的罪證,就不得不從元豐八年開始查起,可問題是元豐八年距離現在已經快要七八年了,將近小十年,當時的卷宗都可能找不到,更不要說證人和證據了。

即便能夠查案,但耗費的人力物力,都是不敢想像的困境。

關鍵是時間,時間不等人。

陳年積案,沒有三五個月很難找到有用的線索。這還是所有親歷者都在穎州地面的,容易隨時隨地傳喚的時候。要是有人離開了,就要異地詢問,光公文在路上走,就耗費不知幾何。

不得已,蘇軾將目光放在了另外兩個完好的義倉上,這兩倉糧食,說什麼也不能出問題。

可蘇軾犯難了,倉監不能信,可他手上也每人可用。這麼大的一個糧倉,管理加上看押,至少要上百人。

可蘇軾放眼望去。

一個。

兩個。

三個。

四個。

五個。

他能夠調動的人手,或者說他能夠信任的人手也只有五個人,在他眼裡,能夠擔任大事的就三個成年人。他,高俅,還有兒子蘇過。至於李逵和李雲,都是半大孩子,穩重不穩重就不說了,他們甚至連和罪犯纏鬥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周元信中所說,李逵有萬夫不當之勇?

蘇軾沒看出來。

他倒是發現李逵這傢伙長了一張挑剔的嘴,對於美食的喜好,和他很搭。好吧,他們都有吃貨的屬性,只不過蘇軾會吃,但做菜的水準堪憂,他主要靠小妾王朝雲的手藝,才能感受到食物的美妙。至於李逵,這貨會吃,也會做,但是懶得出奇。

就是平日里很少出手。

但這些技藝,在窮凶極惡的罪犯眼裡,都是不能保命的玩意。

連他對兒子蘇過都非常擔心,畢竟蘇軾面對倉監賈道全根本就沒有畏懼,殺了他,天下必然震動。大宋的流寇造反很奇葩,天天盼著被招安,就不說了。流寇可以殺將軍、太監,但絕對不能殺文官。一旦殺了文官,招安的路就被斷掉了。朝廷和流寇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大宋的官軍打不過遼國的軍隊,對付偏安一隅的西夏也是勝少敗多。

說平手都是沒羞沒躁。

主要是大宋勝西夏的戰爭,基本上能消滅幾千人就是了不得的大勝了,這種大勝很多,甚至按勝負比來看,大宋絕對佔優。但是神宗皇帝在西夏最大的一次失敗,一次損失了四十萬人,光軍隊就十幾萬。這要一百個大勝換一次大敗,都沒臉說自己和西夏作戰五五開。

但是大宋的官軍欺負反賊,一打一個準。

蘇軾的身份如果落在了反賊的手中,反賊得好吃好喝的供養者,首領每天都得拜見一次,請安,詢問是否在敵營之中有不滿之處,天氣涼了,要不要多個暖被窩的人……這根本就不是人質,而是請了個大爺。窮凶極惡的造反頭子也不敢怠慢了學士,因為他還指望著等那天投降被招安之後,學士說兩句好話呢,抬舉他的富貴呢。

賈道全就算是準備起兵造反,蘇軾他也不敢動。

更何況,賈道全不過是貪心作祟,連造反的心思都不敢有。

蘇軾的安危自然不用擔心,但蘇過就另說了,這讓蘇軾大為困擾。殺蘇軾,這是挑釁文官集群的權威,是大逆不道的作死。但是殺蘇過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因為蘇過連進士都不是,就算他是蘇軾的兒子,也當不了什麼籌碼。

至於高俅……

連親兒子都快顧不上了,還有什麼心思去想小廝的性命?

而且,眼下人手不足,高俅也好用,就連李逵和李雲都逃不掉。蘇過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提議道:「父親,我們人少,衙門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信之人?唯獨徐大人為人正直,且有除惡之心,且他在穎州多年,或許有可用之人。我等同心協力,或許能將賈道全等人繩之以法。」

徐讓確實有除掉賈道全的心思,但蘇軾現在唯恐不密,多一個人知道他的應對,就有可能多一份被出賣的風險。他怎麼可能讓徐讓的人替他辦事?

尤其是徐讓的心思太明顯了,如果賈道全等人也有所防備,第一個防備的該是徐讓。甚至徐讓身邊都會有賈道全的探子,偷偷和賊子暗通消息。

再說了,蘇軾根本就沒有解決賈道全的辦法,他連如何籌備糧食的辦法都沒有。甚至一度他對這幫人如何能夠撬動如此龐大的財富,都很難理解,要不是李逵說了一些,他聽了個大概,現在還是兩眼一抹黑。

他想了想,就搖頭否決道:「徐寶叔為人是耿直,可難免手下之人有不密之徒,不然他也不會在穎州四年,卻一直得不到賈道全等人的罪證。可見,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來尋找證據。為今之計,我等只能先控制其他兩個糧倉的糧食,至少可以維持一個月的糧價。還需要冷靜應對,以不變應萬變。所以,寶叔雖可信,但他也只有一個人,此時還是不要找他幫忙。至少現在時機不合適。」

不僅如此,蘇軾還想到萬一失敗,年內無法找到賈道全等人的罪證的話?

豈不是很沒面子?

更沒面子的是,他就算是知道了賊子的目標,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發財,自己卻束手無策。

他甚至準備在穎州多待上幾年,和賈道全等人耗下去。至於朝堂上,只要告明緣由,相信諸公也會理解。蘇軾蹙眉道:「如今閑散的日子恐怕過不上了,明日先去府衙住吧?」

蘇學士搬家的消息,對於穎州的百姓來說,根本就不關心。他老人家再受到追捧,普通百姓還是感受不到蘇學士浩瀚的文氣。對他敬仰無比的多半是秦文廣之類的半吊子。這才是蘇軾的死忠群。

再說,馬上就要春耕了,學士他老人家也玩夠了,關心一下穎州的政務有問題嗎?

去州衙門後衙住著,對於處理政務有一定的便利。但是有一群人卻對蘇軾的反應非常困惑,不僅困惑,甚至緊張起來。

穎州城內,最繁華的坊市中,同福樓的招牌高高懸掛著,往來會餐者絡繹不絕。

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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