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準備登基大典的時候,賈寶玉也並沒有閑著,每日除了會理國政,便是在禮官的陪同下,學習為君之禮。
繁瑣且枯燥,賈寶玉不甚喜歡。
這一日,他以巡視新建火槍營為由,暫且避過了臣子們的糾纏。
大玄以往便是有火槍營的,名字還十分霸氣,叫做「神機營」。只不過賈寶玉去檢視的時候,深深的為其人員的渙散和裝備的殘破所折服,一氣之下,連名號帶主將一併裁撤,直接更名火槍營,寓以從頭開始。
除此之外,他還以工部的名義,招攬天下擅制火器的匠人合力研製火器,而且不論是大玄人還是漂泊而來的洋人皆可……
當然,這些舉措都才剛剛開始實施,還未見成效,也沒有太多可巡視的地方。
不過難得出皇城一趟,賈寶玉也不欲這麼快回去。
想要去賈家看看探春等人,但是一想以他如今天下至尊的身份,這一過去,賈府必定以隆重且繁瑣的禮儀來迎待,他現在最煩的就是這個。
這也是無奈之事,他現在除了在太孫府或者皇宮之中還有些許自由,別的地方,都不能隨心所欲的去了。
想想,所謂天下之主的名頭,卻連天底下大多數的地方,都是不便涉足的。
忽然想起他給襲人放了幾日的假,還未歸府,現在想來還在家中。
又想到原著中賈寶玉也去了一趟襲人家,自己卻還未曾去過,不如趁著機會便去瞧一趟。
小門小戶,便是倉惶些,禮數卻是有限的。
於是敲了敲車窗,叫茗煙過來,問道:「你可知道襲人家在哪兒?」
茗煙豈有不知之理,他作為賈寶玉身邊的親近小廝,以前親自護送襲人回家過。再說,襲人家原離賈府不遠,茗煙還受襲人哥哥之邀,去花家喝過酒呢!
「陛下想要去接襲人姑奶奶嗎?嘻嘻,陛下可不知道,如今他們花家的院子裝扮的可氣派了,花家大哥沾了襲人姑奶奶的光,走到哪兒都有人巴結著呢……」
聽茗煙言語間頗有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意思,賈寶玉冷笑道:「再氣派能有你茗大爺家裡氣派?別以為我不知道,除了當初我賜你那宅子,你又在北城另置了一套院子,專門養小老婆用的!」
茗煙聽了,扒著賈寶玉的馬車,討好諂媚地笑道:「瞧爺說的,奴才有的東西,還不都是爺賜下來的,便是奴才買院子的銀子,那也是爺一次次賞賜奴才攢下來的……
爺也不能怪我不是,奴才可沒有爺那般大的本事,跟著奴才的女人,也都是些庸脂俗粉,每天專管生事,吵得我母親不得安寧,不得已,才只能把她們給分開。」
賈寶玉原本還想再罵他幾句,轉念一想,這小子的作風,沒準便是學他來的,也就不好意思再說這個,哼了一聲,扔下車簾吩咐道:「去花家。」
……
賈寶玉此行未用天子鑾駕,用的是他以前的王駕,所以就算帶著侍衛在京城穿梭,一般人也只以為是哪家王公貴戚出行,早就遠遠避開。
用了不到半個時辰,行駛來到一片較為僻靜的區域,左拐右拐一會兒,馬車慢了下來,窗邊傳來茗煙的聲音:「爺,到花家了。」
賈寶玉放下書冊,掀開車簾往前面一瞧,果然見到一個中等門戶,敞開的大門外,還侍立著兩個太孫府的帶刀侍衛,與環境格格不入。
侍衛自是識得賈寶玉的車架的,因此都上前行禮。
「陛下親自過來了,快讓襲人姑奶奶出來。」
茗煙吩咐其中一名侍衛。他只以為賈寶玉是順道來接襲人回去,可不認為賈寶玉會下車進府。
花家,沒有接待天子的資格。
豈料賈寶玉已經出了馬車,跳下來道:「來都來了,進去瞧瞧。」
茗煙立馬轉了姿態,跑上門前,掄起手臂將大門錘了三四下,一邊叫道:「花大哥,花大哥快出來!」
花自芳聽到小侄子們說門外來了大批官兵,立馬過來瞧看,透過照壁,見到茗煙的時候,他就驚訝起來。待見到茗煙身邊那名身穿銀灰色蟒紋袍服的年輕男子之時,他愣了愣,下意識的停了一下腳步,然後身子一顫,立馬跑上前兩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草民花自芳,拜見皇上。」
「平身吧。」
賈寶玉在陸詩雨和茗煙等人的陪同下進門,一邊打量小資情調裝飾的花家,一邊往裡走。
花自芳悄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感覺腿腳一時使不上力氣,站不起來。
回頭看見院里自家幾個淘氣的侄兒們偏著腦袋直勾勾的瞧看賈寶玉,嚇得立馬壓手:「三虎、四娃,快跪下拜見皇上……」
小孩子們雖然辨不清輕重,但是平時也拜見過官老爺,因此聽到話後,也都有模有樣的磕起頭來。
「都起來吧……茗煙,賞他們些錢。」
難得進入平民之家,見到這般樸素單純的民間孩童,賈寶玉感覺心境都有些不一樣。
小孩子們一聽到又有賞錢,一個個都高興壞了,抬起頭眼巴巴的瞧著準備掏錢的茗煙,有聰明的,忙又補了幾個響頭,口裡胡亂叫著「大爺」、「老爺」之類的話。
花自芳謹慎的隨身在賈寶玉一丈半之外,見狀誠惶誠恐的告罪:「皇……皇上見諒,他們都是鄉里長大的孩子,不通禮數,不識皇上聖體龍威……」
賈寶玉隨意的一揮手打斷花自芳,正好這個時候花家的內眷和襲人等人都出來了,賈寶玉便朝著她們走過去。
襲人顯得也很吃驚,忙上來見禮,被賈寶玉扶住便有些受寵若驚,「陛下怎麼來了,我們家這小門小戶,豈不玷污了陛下的聖體……」
「正好出城(皇城)來,便來瞧瞧你母親,順道接你回去。」
賈寶玉倒是隨性的很,看了看襲人身後的三四個婦人,又掃了一眼另一邊的幾道門窗,頓時驚的扒在上面的幾雙眼睛躲了開去。
花家的親眷知道襲人是在皇帝身邊服侍的人,就已經尊崇的不行,幾近奉若神仙,哪裡想到還能親眼看到皇帝?
因此一個個在跪下行禮之後,便哆哆嗦嗦的連話都不敢說,比之花自芳遠遠不如。
「我已經和余總管說好了,他酉時的時候派人來接我,怎麼能勞煩陛下親自來,奴婢心裡著實不安……」
襲人雖然很感動,到底深知賈寶玉的脾性,猜到他可能有順道過來「散心」的意思,便也沒有太糾結這一點。一邊扶著賈寶玉的胳膊往屋裡走,一邊說著:「不過陛下遠道而來,到底進屋吃一碗茶先,只怕我們這兒的茶葉粗糙,入不得陛下的口。」
襲人一點也沒有與賈寶玉介紹家人的意思。
朝廷重臣,三品以上大員都要接到旨意才得面聖,她的母親哥嫂算什麼,賈寶玉想見的時候,她才敢引見呢。
賈寶玉見到襲人扶他進的是後面一個單獨房間,而不是前面正院子的那一排房屋,猜測這應該是花家單獨為襲人準備甚至是新修的屋子。
果不其然,一進門,裡面俱是嶄新的裝潢與陳設。屋東邊的炕腳上,齊溜溜的蜷著五六個大大小小小女孩子,見到他們進來,面色皆有羞慚難以見人之色。
襲人扶著賈寶玉正面炕上坐下,將茶碗沖了又沖三四遍之後,才倒了一碗茶在賈寶玉的面前。
見到賈寶玉眼睛瞧著屋裡幾個女孩,甚至還挑眉逗那小的,只得笑道:「你們還不過來見禮。」
女孩子們這才三三兩兩的相攜下來,嬌滴滴,羞怯怯的行禮。
「好了,你們出去吧。」
「好的表姐~~」
眾女孩如蒙大赦,手拉著手就跑了。
「她們都是我們親戚家的女孩兒,我媽的壽宴過了之後,留下來玩的。因為都沒有見過宮裡的新鮮花樣子,所以剛才在屋裡纏著我教她們呢。」
襲人如此解釋了一句。
賈寶玉點頭,忽問:「那穿紅襖的是你姨表妹?」
「是呀,嗯,陛下是怎麼看出來的?」襲人覺得甚是奇異。
賈寶玉笑而不語。
賈寶玉常有通神的言論和智慧,襲人等人早已習慣,且不敢深究,所以也沒有太在意這一點。
而且,賈寶玉單獨問她那個表妹,令她多想了一些。
「她正是我的兩姨妹子,今年馬上十六了,因為從小就比別人生的標緻,性格也古靈精怪的,一直是我姨爹姨媽的寶貝。爺這般問,可是瞧上了?」
最後一句,襲人玩笑似的小聲嬌笑道。
襲人也只是在人前做事的時候一絲不苟,私下裡服侍賈寶玉,卻也放得開的,至少比晴雯放得開多了。
賈寶玉倒也不虞襲人是拿話擠兌他,聞言一點不客氣的點頭:「確實瞧上了,怎麼,你可捨得?」
「我有什麼捨不得的,爺能瞧上是她的福氣呢,只是……罷了,爺且等著。」
襲人笑著,給了賈寶玉一個心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