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打的多大啊?」
賈寶玉進屋,剛坐下便笑問了在桌的幾個賭鬼。
李紈笑道:「我們可不打錢,我們也沒有你那麼多錢。說好了,輸一局,罰酒三杯,或者現場講個笑話給大家聽聽。」
賈寶玉雖然之前就被她們灌了一些酒,但是此時還是忍不住笑道:「要說摸骨牌,或許你們還可以贏我。玩這個,你們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賈寶玉自然不相信,玩撲克牌,還是他教給她們的玩法和規則,自己會玩不過她們。
「少說大話,等會出洋相可就更不好看了。」
黛玉輕飄飄的懟了他一句。
她知道李紈和探春已經串聯好了要整他。她雖然不想同流合污,卻也不會拆穿。
誰叫他愛說大話來著……
另一頭,王熙鳳洗了澡,頭髮還沒弄乾,就見到薛姨媽往她屋裡來。
「姑媽怎麼不在前頭看著她們?」
「比不得你們年輕,鬧騰的久了腦袋就暈,過來找你說說話。」
薛姨媽忙前忙後,照顧一眾少爺小姐們一下午,本來就有些累,又不好去裡間睡覺,怕影響賈寶玉等人的興緻,所以便四處走走。
「好啊,正好我也有些話想與姑媽嘮嘮,姑媽請坐。」
王熙鳳是很會來事的人,薛姨媽也不是不明事理難伺候的主,所以這段時間,姑侄二人相處還算愉快。平時二人也常聚在一起說說話打發時間,倒是沒有什麼隔閡嫌隙。
只是薛姨媽或許真是累著了,坐下沒多久,就有些精力不濟的樣子,王熙鳳見了就笑道:「姑媽可是困了,要是困了,何不回屋歇息?」
薛姨媽搖搖頭:「她們小孩子們興緻好,難得聚在一起,要是見我乏了,豈非不自在。」
「呵呵,既然如此,姑媽要是不嫌棄,便就在這裡躺會兒好了。至於前頭,我幫你照應著。」
薛姨媽看王熙鳳精神奕奕,顯然不像是勉強的樣子,倒也沒推脫,只說她略歇會,要是賈寶玉等人要散了,或者有別的事就使人來叫她。
王熙鳳哪有不許的道理。
……
探春不幸輸了一局,很是乾脆的拿過那酒壺,就往杯子里倒酒。
賈寶玉瞧見,卻是十分不悅:「三妹妹,你這就過分了吧。」
「嘻嘻」
探春恬然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將那三杯酒喝下。
說是三杯酒,其實不過是每個杯子蓋了個底兒。
這樣的酒,賈寶玉自信能連喝一百杯。
很顯然,探春這個斟酒勤快的人,在針對他。給她們姐妹間就只倒一點點,給他就必是滿滿的三杯,以致於就算是黃酒,他現在也覺得頭昏腦漲的。
「你要是這麼玩,我可就撤退了。」
賈寶玉作勢要起身。
探春忙拉住他,笑道:「二哥哥今兒怎麼小氣了,你是男子漢呢,你忍心讓我們喝醉嗎?罷了罷了,我重新倒就是了……」
見探春果然重新倒了三杯酒飲下,雖然還是不及一半,到底比之前好多了,賈寶玉這才略過。
又玩了一局,卻仍舊是他輸了。
看著面前探春擺過來的三杯黃澄澄的酒,賈寶玉終於確定她們肯定是合夥了,甚至可能都背著他出千換牌!
因為以自己的水平,沒道理十多局下來,倒有一半時候都是輸的。
「二哥哥,你喝呀~」
探春還在旁邊催促,黛玉終於看不下去了,瞄了探春一眼,主動伸手拿了一杯酒,掩袖飲了。
黛玉的這番強勢舉動,令周圍看戲的人都噤了聲。
賈寶玉卻也擔心黛玉,她今兒也喝了不少酒,小臉都紅撲撲的,因此忙奪過另外兩杯酒,一氣兒飲了,然後使出尿遁大法。
到了後院,吹了下涼風,賈寶玉頓時覺得清醒不少。
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的雪雁和另一個指路的薛家丫頭,賈寶玉也懶得進茅廁裡面去,就隨意尋了棵牆角的樹,背對著二人解開褲帶噓噓。
這可不是賈寶玉不講文明,而是時人大多數時候,都是這麼解決小便問題的。
路邊、牆角、草叢,這些都是可以澆灌的地方,賈寶玉尋了棵樹遮掩,已經是很講究了。
雪雁等人自然也沒有覺得賈寶玉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只是畢竟都是女孩子,這種情況,自是不敢直觀。二女對視一眼,都羞的跑開了去。
賈寶玉本來就是出來醒酒的,因此酣暢淋漓的釋放了體內多餘的水分之後,也沒有原道返回,而是借著角樓上燈籠中射出來的光線,沿著小路走了走。
沒想到沒兩步就走出來了。
薛家這座宅子確實挺小的,至少不匹配它的財力和現在的地位。
忽見面前的屋子亮著燈,賈寶玉定睛一看,發現好像是王熙鳳那女人所住的地方誒……
想起這個女人,賈寶玉就來火。
昨兒個打牌,竟然敢當著寶釵和薛姨媽的面,伸腿兒撩撥他,意圖使他出醜,可惡程度比探春還甚三分。
哼,探丫頭他捨不得打,你這女人還捨不得不成?
正好拿她出出氣。
這般一想,賈寶玉幾乎腳也沒停,就這麼悄摸摸的摸進門去。
屋裡的光線顯得十分暗淡,隔間似乎還有個埋頭在桌上瞌睡的丫鬟。
槅門帘後,香氣繚繞的房間之內,一張綉榻上,卧著個豐腴的美人。僅從體態輪廓,賈寶玉就知道她必是王熙鳳無疑了。
十二正釵,有神仙妃子之名的鳳辣子。
見其正在睡覺,賈寶玉心內嘿嘿一笑,毫不遲疑的靠過去。
一會之後,屋裡突然發出異響。隨即,一道迅捷的身影,迅速竄出門來。
廊檐上灑下來的慘淡月光,照映出賈寶玉倒抽一口涼氣,白兮兮的面色來。
察覺隔間的丫鬟似乎被驚醒到要出來查看情況,賈寶玉立馬往籠罩在黑暗中的走廊一端離開。
「太孫殿下……?」
一個清脆銀鈴,還帶著些童稚的聲音差點嚇到賈寶玉。
他抬頭一看,才發現前面的路燈之下,小嬌娃寶琴微歪著腦袋瞧著他。
深吸一口氣,賈寶玉若無其事的走過去,問道:「原來是琴妹妹啊,你怎麼過來了?」
寶琴一雙大眼睛頓時射出疑惑之光,嘟嘴道:「李大嫂子說時辰有些晚了,要帶著迎春姐姐她們回去了,鳳姐姐就叫我來叫伯母,說是伯母在她屋裡睡覺呢。
太孫殿下怎麼到這兒來了?」
賈寶玉抬頭看天,散漫道:「被她們逼著吃了許多酒,就隨意走走,散散酒意。」
「哦~」
寶琴這才瞭然,然後問道:「那殿下酒醒了么?要不然我讓後廚給給殿下煮些醒酒湯吧……」
「不用,我現在好多了。」
賈寶玉說著,欲圖支使寶琴回去,便道:「我剛剛從那邊過來,正好碰見姨媽,她已經醒了……」
「那我過去找她。」
寶琴似乎還有別的使命,微微欠身之後,便要過去。
「慢著!」
聽到賈寶玉的喝止,寶琴便站住,不解的望著他。
「咳咳……」
「那個琴妹妹啊,你就不用過去了,姨媽這會兒正在收拾,等她收拾好了自然就出來了。
倒是你,怎麼才一陣子不見,就與我疏遠了?
以前你都是叫我二哥哥的,怎麼現在倒『太孫殿下』,『太孫殿下』的叫了起來?」
寶琴微微臉紅,不知如何解釋。
以前初見,因為賈寶玉幫她尋回婚書,算是幫了她大忙。其人又平易近人,還有王夫人、賈母等人的指使,她才敢叫「哥哥」。
後來慢慢的,她越發意識到賈寶玉的身份之高,地位之尊崇,而且他連賈家都不住了,已經回了太孫府。
她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怎麼好意思一直叫賈寶玉「哥哥」,豈非顯得太厚顏,也太不自重了?
再說,也不止她一個人,她看其他大多數人都改口了呢,她又算賈寶玉什麼人,敢自尊自大呢?
賈寶玉笑道:「以後還叫我哥哥,我愛聽。要不然,就叫『姐夫』也成。」
賈寶玉有意打亂寶琴的思緒——他不大敢讓寶琴現在過去,萬一要是被她發現什麼端倪,豈非不好?
寶琴不疑有他,只是覺得難為情,偷偷瞧了賈寶玉一眼,小聲的道:「姐夫~」
姐姐寶釵是太孫側妃,賈寶玉確實算是她姐夫。
不過這也只是討好迎合賈寶玉罷了,她想著,人前還是只能叫「太孫殿下」。
賈寶玉受驚之後,本來是心無雜念的。
只是寶琴這嬌滴滴、脆生生的一聲「姐夫」,似乎叫到了他靈魂上了一般,令他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低頭看看寶琴,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