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家國兒女 第676章 遠親上門

大軍遠拔,皇帝大喪,似乎帶走了大玄帝都的精氣神,使得整座京師,變得凄清而蒼冷。

這份凄清,直到數日之後京城的一些門第開始發喪、送葬才得到一絲改變。

前番的動亂,死了許許多多的人。

那些入罪的人便罷了,而其他英勇犧牲,或者無故遭禍的人家,之前是礙於皇帝的喪禮,不敢衝撞而密不敢發。如今皇帝的靈柩離開京城,他們怎麼也要為家人辦一辦後事的。

於是,偌大的京城街巷,城內城外,每日都會出現一批又一批的黃泉送行隊伍。

他們皆身穿粗布白衣,一路鑼聲與嗩吶齊鳴。

若非他們整體看起來雜亂無章,其聲勢幾乎都能與之前景泰帝大殮禮之日時相比了。

賈家,也趁著這個時間趕忙辦理賈赦的喪事。

其實賈璉真的沒有故意哭窮,榮國府東跨院在賈赦的治理下,真的是海枯河幹了。

總共就剩下沒幾萬兩的直接財產,還因為之前害怕抄家悄悄埋在後院里,後來被王熙鳳主僕給兜了底。

如此一來,賈赦留給賈璉的,除了一座華麗的半大不小的院子,以及很多二手的古玩器具和姨娘之外,就真的沒什麼了。

賈璉一心想要給賈赦把喪事辦的風光一點,也是為了讓家族看出他的孝心,將來好更順理成章的繼承賈赦的爵位。

所以,為了籌得花銷,他才冒險打上了當初他從林家帶回來的那筆銀子的主意。

但是後來聽說那晚賈寶玉當著一家人的面,讓賈母把那筆銀子和其他資產作為黛玉的嫁妝,做好交還給黛玉的準備之後,他背心可是冒了好一股冷汗。

他以為,賈寶玉正是因為知道他的事情,才那麼做的。

好在賈寶玉給大行皇帝送殯去了,據說至少要一個月才能回來,他才放心不少。

然後自然不敢再打那筆銀子半分的主意,轉而去糾纏王熙鳳。

他偶然得知,王熙鳳有錢!

但是王熙鳳是何人,他在其手中自然占不到任何便宜,最後動靜鬧大了,還是賈母出面拿了兩萬兩銀子出來,此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有了銀子,賈璉倒也不含糊,應合著京中的辦喪潮流,又花了半個來月,總算是把賈赦的喪事給了結……

在為賈赦辦理喪事的期間,有一件事特別牽引了賈璉的精力,甚至一度差點連喪事都給耽誤了。

他萬萬沒想到,邢家,就是他那個人嫌狗憎的後母邢夫人家中,居然還有這樣一位人物!

他原來只知道,邢家除了邢夫人之外,就只邢夫人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其中邢夫人的弟弟他是熟識的,名字叫做邢德全,二十多歲還沒有成親,卻最是個貪酒好色的膿包之徒,時常到家裡來找邢夫人這個長姐要銀子使。

知道的人,都叫他「傻大舅」。

原來,邢夫人除了這個親弟弟之外,居然還有一個異母同胞的哥哥。

有個哥哥便罷了,竟還有那樣一個出類拔萃,令人見之忘俗的侄女……

沒錯,就在為賈赦辦喪的時候,邢夫人的哥哥邢忠,帶著妻子和女兒來投奔邢夫人。

邢忠的女兒,也就是邢夫人的侄女兒,名字叫做邢岫煙。

極為清麗出眾的一個女孩子。

賈璉也是見過不少美人的,但是這個表妹,他覺得極為不同。具體有什麼,他卻形容不出來。

賈璉和一般好色的男人一樣,見獵心喜,主動幫邢夫人安置這遠道而來的邢家人。

為了討好,甚至還主動去與賈母講,說是邢夫人縱有萬般不是,但是賈赦的喪事,還該讓她出面一下,如此家族中別的人才不會起疑。

他的建議也得到了賈母的認同……

就這樣討好,邢忠夫婦自然是對他頗為滿意,但是他卻發現,這個出身貧寒的表妹,性子卻著實有些出塵和淡然,對他的殷切頗有種石子入湖卻水波不興的感覺。

賈璉是縱情歡場的人,對女子也算是有一些了解。

他看得出來,邢岫煙的做派,確實不是故作清高,她也沒有一般女子都有的愛慕虛榮。

如此一來,賈璉慢慢就失去了信心與興趣。

賈璉是個務實的人,他其實最喜歡兩種女人,一種是溫柔似水的,另一種是性中帶騷甚至是淫的女人。

前者可以令他男子氣概暴增,後者能帶給他更愉悅的享受。

但是根據喪禮期間的接觸下來,賈璉知道,這個叫做岫煙的表妹,和王熙鳳一樣,都不是他可以拿得下的女子類型。

賈璉雖然好色,品性卻還端正。

他看上的女人,一則以俊美的外貌相吸,二則以身份與財物勾引,從無強迫或者陰謀構陷得來。

見邢岫煙安貧樂業,守正至極,知她是個正經良家女孩,倒也息了沾染之心。

此時東跨院一個普通的廂房之中,遠道而來的邢忠夫婦正坐在桌前談話,時而發出陣陣嘆息。

在他們身後的櫃几旁,其女岫煙則安安靜靜的給她們斟了熱茶過來。

一時邢母抱怨道:「早前你還說什麼你妹妹是一品誥命,是京城國公府的當家太太,只要咱們到了京城,她隨便幫襯幫襯,就少不了咱們的榮華富貴,所以我們才不遠千里的來了。

如今怎麼樣,你那妹妹可理你也不理?就這麼個下榻的地方,還是人家璉二給咱們安排的……」

邢忠似乎覺得臉上有些過不去,立馬斥道:「胡唚!璉二是我妹子的兒子,雖然不是親生的,那也是嫡子!他能幫咱,難道不是看在我妹子的份上?怎麼說,我也算是他的嫡親舅舅……」

邢母也不和他爭執,只哭兮兮的道:「看吧,如今咱們雖然暫時住在這裡,但是我們的盤纏和積蓄已然所剩無幾。我們又在京城半分家業和田產都沒有,照這樣下去,遲早也是個死……早知道這樣,當初就待在蘇州,勤勤懇懇做活,多少還能有口飯吃……」

見此,邢忠也長嘆了一口氣:「我怎麼知道好好的,她就放著國公府太太不做,跑去出家了呢?」

「出家?我看倒是未必,只怕是被他們家給監禁起來才是。不然怎麼剛剛這邊老爺的喪事一畢,就趕忙把她送回庵里去了?

難道你忘了,咱們第一次去庵堂里見她,那主持還不讓我們見呢,還有兩個豪橫的婆子在她院里,名為照顧,實則是看管才對。

偏她自己還裝作出塵絕世的得道尼姑模樣,卻吝嗇的什麼似的,裝給誰瞧呢?

我看啊,連璉二都不把她放在眼裡。」

邢母喋喋不休的道,邢忠聽了也無法反駁,只能感慨時運不濟。

忽見給他們倒茶之後就侍立在後頭的女兒,邢忠忽商量道:「我看璉二人還不錯,生的一表人才,身份又貴重,看起來對岫煙也有意,不如就將岫煙許給他吧,如此咱們一家在京城也就有了根基和依靠。」

邢母則遲疑道:「可是,璉二不是娶妻了么……」

「糊塗,我難道不知道他娶妻了?可惜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能怪我們沒本事,否則以咱們家岫煙的模樣,哪裡至於流落到給人為妾的地步。

可是,岫煙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照咱們家現在的條件,哪個好人家看的上?

難道你捨得把女兒也嫁給那起連家裡都時常揭不開鍋的泥腿子,將來和咱們一樣受苦么?」

邢母聞言,則看向女兒,卻見女兒不知何時已經哭成了淚人一樣。

邢母連忙起身,扶著她關切地問道:「乖女兒,怎麼了?可是聽了你爹的話,心裡不願意?

傻孩子,咱們這不是還在商量,還沒決定呢……」

邢岫煙哭道:「爹,娘,我願意和你們一起吃苦,我可以不嫁人的,我願意一直陪在你們身邊,照顧伺候你們……」

邢母是過來人,自然立馬明白,女兒確實是不願意為妾。

於是便看向邢忠。

邢忠面上也有一些愧色,不過在邢母看過去的時候,卻立馬正色道:「胡鬧,女兒家長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再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有我們做主,哪有你想如何便如何的?」

邢岫煙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哭的利害。

她知道邢忠的為人,在家中向來說一不二,無人敢忤逆其意。又不通情理,說也無益。

邢母見此,連忙勸道:「好了,咱們剛剛到京城,萬事不熟,就算咱們願意,還不知道賈家同不同意。咱們這麼好的閨女,豈有上趕著給人做妾的道理?

你也不用急,若是實在無法,到了至極為難之際,大不了咱們還回蘇州便是了。豈能叫閨女受這等委屈?」

邢母一面說,一面安慰乖女。

「哼,這算是委屈?別的人想委屈還不得呢!

不過你說的也是,這種事,自然要好好謀劃才行,咱們剛到京城還不知道他們家裡的情況,不能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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