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烽煙迭起 第567章 暴亂

榮國府內,此時一片混亂。

「太太,不好了,外頭打起來了……」

一婆子急急慌慌的進門嚷道,只這一句話,就讓泣聲陣陣,愁雲慘淡的榮慶堂更加張惶起來。

「誰和誰打起來了?」

「好像是東府里寶二爺手下的那些人和外面的官兵打起來了!」

雖然寧國府早已不存在,但是榮國府內不少人還是習慣把那邊稱之為東府。

「怎麼會打起來的……」

王夫人面色蒼白,尚且雍容秀美的臉上帶著淚痕。

賈母哭了兩場已經昏睡過去,便是連之前看起來頗為自信的王熙鳳此時也膚色泛白,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王熙鳳尚且如此,更別說府內一應大小僕役。

偏生賈政尚且在外任職,賈寶玉不在家,就連賈赦和賈璉二人都被滯留在府外。

對王夫人來說,現在是連找一個人商量都找不到……

從小錦衣玉食,富貴了大半輩子的王夫人,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四顧茫然,手足無措,驚懼害怕的情緒。

這個時候要是寶玉在就好了……

王夫人突然奢望的想到,隨即反應過來,不知何時起,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居然已經開始依賴兒子了?

可惜,寶玉終究不在,且不知他現在在何處,是否安然無虞。

看了四處那些比她更不如的帶著恐懼的面孔,深覺無奈的她道:「你們都出去,仔細瞧著外面的情況……」

事到如今,她能怎麼辦,不過走一步瞧一步罷了。

至於賈寶玉手下那些為了保護她們而與官兵對抗的人,王夫人根本不曾在意,她甚至都沒有認為那些人是在做對的事。

反抗朝廷,這是取死之道……

當所有人都擔憂的關注著府外的情況之時,小小的隔間內,姊妹們全部聚在一處。

惜春睜著含著淚水的大眼睛,拉著探春問:「三姐姐,我們也會死的么?」

姐姐們都哭的慘兮兮的樣子,只有三姐姐看起來好一些,她才寄了些希望。

她這麼問,是想要從探春的口中,聽到一些一如前兩日那樣的寬慰的話。

她現在真的好害怕!

之前她們說,外面來了個官兒,親口說的那個以前還和家中有來往的馮老將軍家,已經被滿門抄殺,屍體都被掛到城牆上面去了……

那個官兒還說,要查抄她們家……

雖然年紀小,但是惜春也知道,她們家現在面對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老太太就是被嚇昏的。

探春秀眉緊鎖,與李紈、迎春和黛玉不一樣,或許是前兩日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她今日並沒有哭泣。

但是沒哭,不代表心中不擔憂,不害怕。

只是面對惜春帶著希冀的問話,她又能怎麼說?

將惜春攬過來,一如以前賈寶玉攬著她一樣,輕輕撫著惜春的腦袋,安慰道:「放心,我們都會平安無事的……」

「嗯~」

探春的聲音很親和,使得惜春有些放鬆下來,但卻沒有對隔間內的氛圍產生什麼影響。

黛玉忽然站起來,什麼話也沒說,抬起腳步從後門而去。

眾人都知道她是回大觀園,也沒有人理她,只有紫鵑連忙跟上。

便見黛玉搖曳著嬌弱的身軀,一路雖有磕絆,但也安然無虞的回到了瀟湘館。

紫鵑才鬆了口氣。

放慢了些腳步進門,到了房間卻沒有看見黛玉。

她四下張尋,忽見後窗外面,遙對著滴翠亭的池子扶欄邊,黛玉那纖弱的身軀靜靜的倚著。

起先她還沒甚在意,忽然想到什麼,她臉色一變,急忙趕出去,喚道:「姑娘,姑娘!」

聲音很急切。

黛玉回頭看了她一眼,沒理。

紫鵑到了黛玉面前,問道:「外頭風大,姑娘扶在這兒做什麼?」

紫鵑的聲音並不難聽,但是接連的叫喊還是令黛玉深深的蹙起了眉頭。

深知黛玉習性的紫鵑如何不知道黛玉這是煩她了,卻也不在意,直接上前扶過她的雙肩,笑道:「姑娘,回去吧……」

「你做什麼!」

只是聒噪黛玉或許便忍了,這會兒還要對她動手,黛玉頓時惱了,狠狠的瞪了紫鵑一眼。

她這一回頭,紫鵑頓時看見黛玉臉上的淚痕,此時被風吹乾了些,有些髒了妝容。

她便先用帕子替黛玉撫了撫,而後柔聲道:「外頭的事都還沒定呢,姑娘可別做傻事。」

黛玉聽說,愣了愣,忽然面頰微微一熱,惱道:「你又胡說,我做什麼傻事?」

紫鵑看著她,忽然笑了,然後道:「昨兒我說給姑娘裁一雙新襪,發現架子內那配著流蘇的剪子少了一把,我問雪雁,她們都說沒看見,姑娘猜後來我在哪兒找著了?」

「我不猜。」

黛玉傲嬌的偏過了頭,掩飾自己的臉紅。

「既然姑娘不好奇它去了哪兒便也罷了,只是今兒早上我收拾格子架的時候,忽然發現它又回去了,著實令人費解。」

黛玉的臉更紅了。

只是紅著紅著,又慢慢變得蒼白。

與惜春的幼稚懵懂不同,黛玉是飽讀詩書的人。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過官宦世家敗亡的下場,但是並不妨礙她在腦海中有清晰的勾勒。

眼下家裡的情況,一旦真的被抄家,就算不會像那什麼馮家一樣慘烈,對她們而言,也是一場無法忍受的災難。

到了那時,生死何由於人?

再想她林黛玉,明明擁有絕代仙資,卻偏偏從降生起便帶著弱病。

生於世間遭罪便罷,難道連死,也不能清白、乾淨,任由自己的想法而去?

故而,她一早便打定主意,真要到了那時,便一死了之,乾乾淨淨,絕不受這世間半點污濁之氣。

所以,剪刀自然是她拿了。

她特意挑了一柄最好看的剪刀,是她以前親手包的綢帶,掛的流蘇。

只是後來她又想,刀見血難免疼痛……不吉利,且留下痛苦的面容與染血的身軀,倒叫世人看了笑話。

於是她想到了後面的那一方水池,它連著沁芳溪,終年有著活水,若是葬在裡面,身子順著水流,隨意漂流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化為一抔塵土,一縷清風,散落於大地,那才能真正落個乾淨呢。

然後她就把剪刀放回去了。

紫鵑雖然不能理解黛玉的情思,但是看著她蒼白嬌弱的面容,也不禁心疼。

她怕黛玉再生出那種心思,想了半日,道:「姑娘還聽我一句話,不管外面的事如何了,姑娘終歸該等著二爺回來。

姑娘與二爺從小一處長大,青梅竹馬,又那樣要好……

倘若以後二爺回來沒有看見姑娘,心中該是何等的傷心難過?

姑娘也替二爺想一想,切莫令他傷心難過才是。」

黛玉本來聽紫鵑梳理她和賈寶玉的關係,還有些心虛臉紅,聞得後面之語,下意識的便嬌斥道:「他怎麼傷心難過?離了我,他還有寶姐姐呢,才不會……」

只是話未說完,便先把自己羞住了。

「寶姑娘?」紫鵑表示自己不懂黛玉的意思。

二爺和寶姑娘的事不是早已經過去了么?

見紫鵑如此,黛玉心中暗啐,個笨丫頭,你都不知道有些事,就幫著他說好話……

這般想著,不覺又憂傷起來,也無意再與紫鵑說話,轉頭重新看向了池面。

乾枯的荷葉之下,一隻水禽將頭埋於肋下,獨自酣眠,絲毫不被四周的蕭瑟與初秋的涼風所擾。

黛玉瞧著瞧著,眼圈忽然就紅了,心中訥訥道:

「寶玉,你若再不回來,許就真的再也見不到玉兒了……」

……

雙拳難敵四手,包勇再勇武,也不免失手被擒。

禁軍們四五個人一起,將受傷的他按壓在地上。

而他那些手下,之前也不過是憑藉他的勇武勉強跟著他殺出來,此時他被擒,自然立馬土崩瓦解。

官兵徹底掌控了局勢。

韓之渙從後面走上來,用腳踩在包勇的手上。

包勇眉頭都沒皺一下,仰頭啐了他一口,罵道:「呸,狗東西!!」

「賤骨頭!」

韓之渙本來想要折辱包勇一番,以報之前被其驚嚇、擒拿之仇。

只是包勇皮糙肉厚,對他的碾踩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只得狠狠的踹了包勇一腳,而後恨恨的鬆開。

先不急,以後有的是時間收拾這幫狗東西。

現在,他必須先找個地方換一條褲子。秋天了,涼涼的感覺並不好受。

剛要走,忽然又笑了起來。

他倒是想起來,包勇這一伙人,倒是幫他省了不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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