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曹玉笙找我吃飯不會是臨時起意,他為什麼一直說要提拔我呢?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曹玉笙一定有意圖。大概他是看著我不貼心,想明升暗降,把我調開吧。但是後來怎麼又不提起了呢?是他認為點到為止,我自己應該拎清呢,還是看見阿毛心裡害怕了?應該不會,奇怪,待考。我是不願意離開這個位置的,反正也不會長了。」

寫到這兒,曹玉笙上班經過,見正在電腦前忙碌的於揚沖他盈盈一笑,算是招呼,心裡恍惚,這是昨天晚上那個複雜的於揚嗎?一夜未見,似乎貼了層畫皮似的,全不相同。曹玉笙心裡開始有點忌憚,又計畫著要調於揚離開他身邊,但是經過昨晚,他也不敢自作主張下什麼黑手了,怎麼也得把這事做順了。否則人沒調走,自己不定哪天晚上卻挨悶棍。

於揚看著他進門了,這才繼續寫自己的日記。

「方誌軍真讓我失望,原以為他沒有在那天離開我,是因為我曾經提攜過他,對他有恩,原來也不過是如韓志軍所說的因為我還沒走到頭,他想看看我會不會翻身,以觀後效。可是他也下手太快了一點,這一點時間都不願意等嗎?豈不是前功盡棄?他這樣實在比那些結束公司的時候就結束關係的員工還惡劣一些。也好,叫我早看清他的面目,就當不知吧。不過我是真的要開始行動了,否則,將無出路,我會被踐踏死,這個社會太現實了。」

考慮到范凱的水平可以突破電腦密碼隨意入侵其他人的電腦,於揚還是多了個心眼,把日記發到一個郵箱里,隨即便把寫的都刪了。

說范凱,范凱電話就到,聲音里滿是化不開的惺忪:「老揚,我剛回家,你晚上回來時候自己打開門把我叫醒,我晚上還有點事。幫我弄點晚上吃的。」

「這麼拚命幹什麼?」於揚不明白,「又不是送航天飛船上天,至於嗎?」

范凱懶懶地道:「當然至於。若要跟從我,就當舍己,背起你的十字架來跟從我,哈哈,老揚,拜拜,記得晚飯要有肉。」

於揚聽著他把電話放下,心裡連連痛罵,什麼東西,把自己當上帝了不成?狂。但忽然想到,這傢伙就要出國了,他不是一直擔心自己的位置被人替代嗎?或許他是與誰達成妥協了,這段時間把項目趕出來,這樣上面也就沒理由找項目需要人管什麼的借口把他替代掉了。老天,別看這傢伙年輕,看來已經很有手段了,既要出國又霸著位置,還一副理所當然樣。不過說實話,他這捨我其誰的做派還是叫人望而生畏的。於揚想到韓志軍,這人不也是?看來自己還是心太軟了一點。要是叫韓志軍清楚地知道她竭力推薦的方誌軍現在一腳踢開了她,不知道他會怎麼在心裡笑話她於揚。想到這兒,於揚心裡一股濁氣上涌,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這好一會兒是指一個白天,於揚回家到超市買了菜,爬上7樓,才生不出氣,因為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生得出什麼氣來!

做完飯,還有一個雞翅在烤箱里烤著,過去叫范凱。不想范凱睜開眼睛先看手錶,一看手錶就怪叫一聲:「老揚誤我。怎麼這麼晚才叫我,多少事情等著我做呢。」說著就連蹦帶跳地急急洗臉刷牙。

於揚等他出來才道:「才睡足8小時呢,你現在起床剛好開飯。」說到這兒,忽然想到什麼,大笑道:「哈哈,范凱,開飯,范凱,開飯。」

范凱一聽就跳腳:「老揚,你不知道多少人等著我,還叫巴叫巴的。快,給我弄個飯盒,我拿了去單位吃,快去快去。」邊說邊推於揚出門。

於揚生氣:「不就是可憐你讓你多睡一會兒覺嗎?你要早起不會自己想好把時間告訴我嗎?飯在鍋里,要吃自己去吃,想叫我做你老媽子,沒門。」

范凱套上衣服鞋子,門一摔搶進於揚家門,一邊連喊:「快點,快點,我來不及了,再半小時我要開個工作會,老揚,你快點啊。」

於揚「哼」了一聲,道:「不高興。老子今天本來就鬱悶,不高興伺候大老爺,你自便吧。」

范凱吃慣於揚的飯,熟門熟路自己找出盒子盛飯盛菜,一邊道:「老揚,不是我說你,自打我認識你以來,你哪一天高興過?每天小媳婦一樣地忍著委屈,自己作踐自己,我都不想叫你老揚,以後叫你老掖得了,揚什麼揚。人善被人欺,你不自強,就別怪人家給你氣受,你再憋屈自己下去,總有一天會得精神病。」說話間,把雞翅全倒了進去,最後良心發現,給於揚剩出兩個翅中。「我來不及先走,回來再教育你,才那麼年輕的,每天掖著幹什麼?該干就干。老掖。」

說完匆匆而走,留下於揚在家裡發獃。這小子今天沒耍酷,說的倒是實話,但是實話怎麼這麼刺耳,這麼難聽呢?是啊,自己好像自公司關閉後,就沒怎麼發自心底地開心笑過,還真的是要叫老掖了。

沒滋沒味地吃飯,這個霸道的范凱就那麼席捲走一大半的飯菜。只留給她兩隻烤翅中,兩三筷子炒青菜,還說臭魚爛蝦,一盤白灼蝦幾乎全被他倒走,意思意思留下三隻,還是小小的個頭。做人看來是要霸道一點,自己不主動爭取,連到口的菜都會給人搶去。才準備洗碗,門鈴大響,而且是接連不斷地響,於揚最討厭人家按著門鈴不放,響一下就聽見了,老是按著,當別人是聾子嗎?

貓兒眼裡看出去,是一臉焦躁的梅欣可。她又來幹什麼?於揚開門讓她進來,見她穿著的那件大衣皺皺的,像是捏成一團狠狠捶過似的,狐疑地問:「你沒事吧?身體沒事吧?」

梅欣可走到飯桌邊一屁股坐下,兩手交握支著頭道:「我心煩,昨天又沒睡著過,想見你靜靜心。」

於揚莫名其妙,她這是怎麼了?前天又沒對她怎麼好氣的,怎麼她要靜心反而找上她於揚來了?自己還想靜下心來考慮怎麼走下一步呢。但是考慮到安撫她等於給於士傑幫忙,便只有坐下來,好聲好氣地道:「你昨天當然睡不著了,醫院裡睡得多好,醫生給你扎針你都不知道,走廊里那麼吵你也沒聽見,一直睡到中午啊,你昨晚要不是零點睡,肯定睡不著。是不是回家沒事就早早睡了?」於揚覺得自己跟哄小孩似的。

梅欣可卻道:「不是,我有心事。」

於揚想,你當然有心事,你現在要沒心事,除非死人或者精神出問題了。「廢話,有心事就解決,今天一天都沒想著要去解決是不是?要我幫你解決休想。我是於家人,幫了你以後我就別想回家了。」

梅欣可乾脆趴到桌上,頭鑽進臂彎里,在裡面悶聲悶氣道:「我就是拿不定主意啊,穿了衣服走到門口又縮回來,又爬到床上躺一會兒,發一陣昏,實在忍不住了才到你這兒來討主意啊。」

於揚想,怪不得,原來她這大衣穿到床上去了,怪不得那麼皺。看她現在恨不得鑽進硬殼裡不爬出來的樣子,好奇地道:「不是跟你說過我不會幫你拿主意的嗎?你不應該找我的啊,你老爹見多識廣,他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梅欣可卻道:「你說的我準備照做啊,我是想叫父親一起去律師那兒,否則我一個人懂什麼啊。原來什麼事都是於士傑做的,我平時又不要操心的,直到要見律師了才想到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我父親現在血壓高,我怕他現場太生氣,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辦?所以你說啊,我該怎麼辦?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見律師,我現在就打電話約他?」

原來是這樣,也難怪,家養久了,尖牙利爪都用進廢退了,此刻叫她上陣實戰,她只有退縮的份。看來自己有一份事做還是好的,起碼出去見人不會沒話說。正要說什麼,電話進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於士傑。於士傑在那邊有點急躁地道:「小揚,團團他媽在你這兒?」於士傑真是個四平八穩的人,即便是稱呼也是考慮得很周詳的,不再說你大嫂,現在已經在解除婚姻中了,也不直呼名字,顯得太過分,叫外人看著難看,一個孩子他媽就很中庸了,不溫不火。

於揚不好回答得太明顯,只得簡單地說個「是的」。免得梅欣可正愁找不到於士傑,此刻他自己撞上門來,還不搶了電話過去。但是於士傑是怎麼知道她過來的呢?難道是派人盯著梅欣可?這太可怕了,不過無毒不丈夫,他有他的考慮吧。

於士傑道:「我已經責備過望雪,這是我的家事,不要把戰火引到你頭上去,她現在沒怎麼樣你吧?」

於揚不敢看梅欣可,怕她猜到是誰,還是簡短地說道:「沒有,沒事。」

於士傑道:「她現在精神不濟,我叫人看著她,免得出事,前天睡你那兒了吧?既然已經找上你了,你就代我委屈一下,別惹著她了。我有數。」

於揚這才喘口氣,還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派人盯著梅欣可,於士傑還是好人,雖然離婚但是一點沒有一腳踢開、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對故人算是仁至義盡了。便道:「快別那麼說,應該的。我這兒有事就不說了。」

於士傑當然知道她說話不便,親自問清楚她這兒沒問題,而且聽背景也沒什麼叫喊吵鬧聲,他也放心了,便說了聲「我很快就回來」,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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