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視線立刻匯聚到女術士臉上，期待她做出解釋。
伊芙琳踢開灶坑邊的一塊石頭，立刻有金屬光澤顯露出來。
石頭縫裡有一支扁平的錫制酒壺，還有一把巴掌大的銀梳子。
看起來，像是宿營者無意間遺失的隨身用品。
伊芙琳將酒壺和梳子都拾起來，展示給喬安等人看。
酒壺沒有塞子，散發出一股濃烈且熟悉的氣味。
「這聞起來有點像……嗯？穴釣蟹的血液？」
霍爾頓摸著鼻子嘀咕。
伊芙琳含笑點頭。
「這支酒壺中殘留的液體，氣味既濃烈又特別，曾經裝有穴釣蟹血漿、紫蕈榨取物和蒸餾酒的混合物。」
「這種混調酒在地底世界很受歡迎，但是在地表世界，尤其是人類世界，幾乎看不到它的蹤跡，恐怕也沒有多少人喝的慣。」
喬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就伊芙琳的分析來看，這支酒壺屬於阿諾德團隊的可能性的確不大。
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阿諾德他們偏偏喜好這一口，特地搞來一壺蟹血混調酒帶在路上喝的可能性。
喬安不急於提出反對意見，且聽伊芙琳還有什麼話說。
「在地下世界，特別是在尼達山區這一帶，嗜好飲用穴釣蟹血酒的生物並不多。」
「再考慮到至少具有生火和建立營地的文明程度，可能的選項就更少了，若非戰蜥人的狩獵隊，就是矮人的探礦隊。」
伊芙琳晃了晃手中那支錫制酒壺。
「從這支酒壺的製作工藝來看，更像是矮人的作品，戰蜥人可製作不出如此精緻的容器。」
「更何況，戰蜥人觸碰過的容器，必定沾染一股經久不散的惡臭，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所以你認為，這堆營火和這支酒壺都是矮人遺失的？」
奧黛麗盯著女術士的眼睛，道出一個同樣在喬安心頭縈繞的猜測。
「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比如阿諾德團隊湊巧路過矮人的聚居地，從對方手中購入一支裝有蟹血混調酒的錫壺，昨夜宿營的時候，不小心遺失在這裡。」
伊芙琳對她的質疑，付之一笑，接著又亮出與酒壺一起找到的那柄銀色梳子。
「錫安小姐，您能看出這隻梳子是做什麼用的嗎？」
「梳頭的東西，有什麼好稀奇的。」
「事實上，這還真不是用來梳頭的。」
伊芙琳將梳子遞給奧黛麗。
「這是矮人們專門用來梳理鬍子的工具，梳齒比較稀疏，而且梳背上還有以矮人文字雕刻的銘文。」
「如果您足夠細心，甚至還能在梳齒間找到兩三根酒紅色的鬍鬚。」
「您那位名叫阿諾德的同學，或者他身邊的同伴，有誰是這種鮮艷的發色嗎？」
面對伊芙琳抽絲剝繭條理分明的分析，奧黛麗只能承認她所言有理，臉色有些尷尬。
霍爾頓覺察到姐姐神色異樣，沒好氣地瞪了伊芙琳一眼。
「你早點拿出這支梳子，把話說明白不就得了，何苦非得兜圈子！」
「不好意思，這的確是我的錯。」
伊芙琳嘴上謙恭退讓，眼角眉梢卻難掩得意，彷彿終於找到一次出口惡氣的機會。
喬安在旁邊看到她這微妙的表情，不得不懷疑，伊芙琳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把話說明白，或許是因為她早就對奧黛麗的態度心懷不滿，故意留下疑點，引誘奧黛麗開口質疑，順勢「打臉」。
如果伊芙琳真是這樣算計的，喬安也不能說她有什麼錯，只能暗自感慨女人的心思太複雜。
海拉爾大概是三個姑娘當中心思最單純的一個，一切思想和行動都以金錢為準則。
伊芙琳剛才那些綿里藏針的話，她都沒往心裡去，卻對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產生濃厚的興趣。
「伊芙琳，你剛才說蟹血混調酒在幽暗地域很受歡迎，而矮人又是眾所周知的嗜酒如命，如果我們有意出售新鮮的穴釣蟹血漿，矮人們一定樂意出高價購買對不對？」
「那是肯定的。」
伊芙琳顯得很內行。
「穴釣蟹的血漿，酒精含量很高，密封保存不易變質，賣給矮人的話，一品脫少說也值20金杜加！」
海拉爾頓時兩眼放光，旋風般轉向喬安，迫不及待地問：
「喬安喬安！我們還有多少蟹血？」
「差不多還有三十品脫，分裝了三大瓶，其中一瓶我要留著作為研究素材，最多只能賣掉兩瓶。」
「兩大瓶蟹血，能賣400金杜加！」
「夥計們，這買賣划得來呀！」
「都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追矮人探礦隊啊！」
海拉爾興奮地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刻就做成這筆生意。
「『財迷姐』這話說的在理，反正咱們都喝不慣烈酒，留著這些蟹血也沒用，不如賣給矮人賺點零花錢。」
霍爾頓笑著表示贊同。
「那就走吧，希望那些長鬍子的傢伙不要太小氣。」
奧黛麗轉身望向河灘，矮人們的足跡朝著東北方延伸，消失在黑暗盡頭。
「等等！」
伊芙琳似乎突然想到什麼，臉色變得異常緊張。
「咱們最好別去追趕矮人探礦隊。」
「為什麼啊？」海拉爾詫異地問。
「我覺得……矮人們很難打交道，我不喜歡他們。」
伊芙琳的目光有些躲閃，說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續，顯得底氣不足。
「伊芙琳，你這是怎麼了？」
霍爾頓靠近女術士，滿臉費解。
「明明就在不久前，你還與矮人們結伴旅行，勘探礦脈，當時你們相處的不是挺融洽嗎？怎麼現在又說不想跟矮人打交道？」
「這……」
女術士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一時無言以對。
「昨天我們探索蜘蛛巢穴的時候，發現兩具矮人屍體，伊芙琳，他們都是你的同伴，沒錯吧？」
奧黛麗盯著女術士的眼睛問。
伊芙琳像是被逼迫似的點了下頭，卻不敢與公主殿下的目光對視。
「我在矮人屍體上摘取了銘牌，那是他們的身份證明，應該趁這個機會，追上探礦隊，委託探礦隊把這兩位犧牲者的銘牌帶回矮人故鄉尼達維勒，送交他們的親人手中。」
奧黛麗一臉鄭重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