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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瑞·康威把報紙翻到第六版。

在那裡,就像過去一星期中的每一天一樣。

半版的廣告,刊登人是:股票持有人救助委員會。措辭靈巧,以表面上看來顯然真實的聲明起頭:

你們各位加州德州全球開發探勘公司的股票持有人投資是因為你們想賺錢。你們想賺錢給你們自己,給你們的子女,還有給你們的繼承人。

你們得到什麼?

除了純粹運氣好之外,傑瑞·康威為你們做了什麼?他說他在使股票「增值」。他說他在逐步「提升公司的信譽」,他說他在奠定「穩固的基礎」。

大部分的事業經營老手並不這麼認為。

他們說傑瑞·康威是「老母雞在下蛋」。

你們有權要求他對你們投資的錢有個滿意的交代,你們有權要求實際表現。你們現在就要分紅,明年、後年,而不是十年或二十年後。

把你們的代理權狀案寄到股票持有人救助委員會給吉福·法瑞爾,然後,在吉福·法瑞爾的當權之下,看他使公司生意興隆,使你們財源滾滾到手。

法瑞爾相信成果,而不只是承諾。法瑞爾相信實際行動,而不是空泛無用的計畫;相信決策,而不是白日夢;相信表現,而不是希望。

康威合上報紙。這是,他承認,一則會得到代理權狀的廣告,也是一則具有殺傷力的廣告。

根據股票持有人救助委員會的說法,「加州德州全球開發探勘公司」能成為「火雞背聯營」的一員純粹只是運氣好。

那項聯營結束回收之後,傑瑞·康威本來可以宣布巨額的股利分紅,抬高股票的價值。然而他卻選擇把收回來的錢投入潛力跟「火雞背聯營」一樣大的其他企業同盟里。

吉福·法瑞爾一開始就一直是股分裂性的勢力。最後在董事會上來了一次攤牌,法瑞爾被踢出公司門外。現在他點燃了爭奪股票代理權的戰火,他是想把公司的控制權從康威手中奪過去。

誰在法瑞爾背後撐腰?報紙上的廣告是誰在付錢?康威真希望他知道,他真希望知道如何反擊。

康威的整體主計畫不得不悄悄地執行。他一想把他的計畫公布出來,就會馬上使得他的目的受到挫敗,他想得到的一些地產的價錢會極不合理地高漲。

康威無法公開說明,他打算在股東會議上說。他希望出席的股東,還有大部分的大股東,會支持他。但是那些比較小的股東呢?那些東投資一點西投資一點的小股東呢?那些想要利潤和行動的股票持有人呢?

這些人會堅守陣線,或是會把他們的代理權狀寄給法瑞爾?

股東名冊分析顯示小股東的數目足夠接掌控制權,如果他們聯合採取行動的話,如果法瑞爾能拿到他們的代理權狀,他們就會聯合行動。但是,如果吉福·法瑞爾精明的廣告吸收到的這些小股東不超過百分之六十,還有如果康威的人格可以在股東會議上吸引大股東堅守陣線,那麼一切便會沒事了。

但是,那是兩個很「大」的「如果」,而目前傑瑞·康威並沒有答案。

傑瑞·康威折起報紙,關掉辦公室的燈,走向門去,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傑瑞接聽電話。如今他一切電話都接聽,他不敢冒得罪一些想要他解釋的小股東的任何險,而且,天曉得,他們打過電話來的已經夠多了!到目前為止,這些人都聽信他的解釋,他說一家正在取得珍貴石油地產過程中的公司,不能在公共媒體上公布它的計畫。投資人一年前所買的股票價值已經增加了不只一倍,吉福·法瑞爾說那純粹是跟康威無關的「好運道」。康威引述這段話時總是會大笑。繼續跟住他那麼就可能有更多的「好運道」,他保證。跟住法瑞爾那一伙人,公司就會被他們掠奪一空。

因此傑瑞·康威拿起了電話。

「傑瑞·康威,」他說。

電話中女人的聲音有魅力,然而卻帶著令人警覺的味道。太甜潤滑溜了,康威覺得他以前聽過這個聲音。

「康威先生,」她說:「我必須見你,我有一項對你極有價值的秘密情報。」

「我明天上午九點會在我辦公室里——」

「不,不。我不能到你辦公室去。」

「為什麼不能?」

「有人在監視我。」

「你有什麼建議?」

「我想私下單獨見你,在沒有人會知道,我們不會受到干擾的地方。」

「你有主意?」傑瑞問道。

「是的,如果你今天晚上到日落大道的阿佩克斯汽車旅館,以你自己的名字登記單身住宿,把燈關掉,門不要上鎖,等到午夜過後,我就會——」

「對不起,」傑瑞插嘴說。「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為什麼是完全不可能的?」

「呃,」傑瑞推託說:「我今天晚上還有其他的計畫。」

「明天晚上怎麼樣?」

「不行,明天晚上我恐怕也辦不到。」

「因為你怕我嗎?」

「我目前正住在玻璃屋裡(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別人的注意),」康威冷淡地說。

「聽著,」她說:「我不能再跟你談了。我的名字是——呃,姑且說是羅莎琳好了,就稱呼我羅莎琳好了。我想要見你,我有你應知道的情報,你為了保護股東,保護你自己,還有挽救公司,必須知道的情報。吉福擁有的代理權狀比你所想的多很多,他是個非常危險的對手,你得開始採取對抗的行動。」

「對不起,」康威說。「有一些事情我不能在電話中討論,而且有一些事情我不能在報紙上談論。終究,股票持有人必須對某個人有信心。要不然,他們會落得慘兮兮的。他們的股票在我經營之下的過去一年當中價值提高了一倍。我有十足的理由相信會再往上攀升,而且——」

「天啊!」對方驚叫說。「不要對我賣這一套。我了解,吉福·法瑞爾是個騙徒,他正想要得到公司的控制權好讓他和他的朋友經由操縱公司的資產來次大清掃。我一點都不信任他,我想要你得到我所擁有的情報。」

「你能不能寫在信上?」康威好奇地問道。

「不,我不能寫在信上,」她不耐煩地說:「如果你知道我所知道的,你就會了解光是跟你講話就讓我蒙受危險。」

「什麼危險?」他問道。

「被殺的危險,」她氣憤地說,然後猛力掛斷電話。

傑瑞·康威放下電話之後,在他辦公桌旁坐了幾分鐘,那個女人的聲音帶著令人信服的味道。

然而,傑瑞知道小心謹慎的必要性。在過去兩星期當中曾經有過六次想陷害他的企圖出現。如果他到汽車旅館去,門沒關,讓某個年輕女人摸黑進去找他,那麼也許幾分鐘之後就會有警車的聲音——不,這是個傑瑞不能冒的險。這時候即使是報紙上小小的一則有關他的醜聞都可能讓他在代理權爭奪戰中落於下風。

傑瑞·康威等了十五分鐘,然後再度關燈,鎖好門,走向電梯。

羅莎琳第二天上午十一點過幾分鐘打電話過來。

傑瑞·康威的秘書說:「有個女的打電話來光說她是羅莎琳。她說你知道她是誰,說她得跟你講話,重要的事。」

「我來跟她說,」傑瑞說。他拎起話筒說:「喂,」然後再度聽見羅莎琳滑溜的聲音,他覺得他應該認得卻認不出來的聲音。

「早,康威先生。」

「早,羅莎琳。」

「你知道你受到跟蹤嗎?」

傑瑞猶豫一下。「我想過也許有人對我的行蹤有不當的興趣。」

「你被一家高級私家偵探社跟蹤,」她說:「那家偵探社附加兩個刺客,你要非常小心。」

「謝謝你的警告,」傑瑞說。

「但是,」她繼續說:「你必須見我,我一直在想跟你接觸的方法,目前在跟蹤你的人當中有一個是私家偵探,他沒有危險性,他只是在做例行的跟蹤工作。但是,另外有個叫貝克的人,他們稱他劊子手貝克。他是個單獨行動的暴徒。當心他!你有沒有帶武器?」

「天啊,沒有!」康威說。

「那麼去申請一把槍帶在身上,」她說。「你應該不難認出那個私家偵探。貝克就比較難認了。目前,他開著一部破舊、牌照一角彎曲的黑色車子。對那個人可別冒任何險!

「這些人是只求勝利不擇手段的,他們不會跟你公公平平的來,你在指望一場公平的代理權爭奪戰而且正朝著這個方向在計畫,這些人不跟你那樣玩的。

「還有千萬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說你在跟我聯絡。我不應該告訴你羅莎琳這個名字,不過我想要攤牌。」

傑瑞·康威深思地皺起眉頭。「我真希望你能告訴我你所擁有的情報性質——」

「聽著,」她說:「我可以告訴你他們持有的代理權狀數目,而且如果你保證你能保護我,我可以告訴你把代理權狀寄給他們的那些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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