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梅森拿起公寓旅館大廳里的內線電話。

「請接法瑞爾太太。」

總機小姐遲疑起來。「對不起,已經過了十點了。她——?」

「她在等我電話,」梅森說。

「好吧。」

過一會兒,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喂。」

梅森說,「我是律師,法瑞爾太太,有件重要的事情我想見你。」

「你代表我丈夫嗎?」

「絕對不是。」

「你想要什麼時候見我?」

「馬上。」

「馬上?那不可能……你貴姓?」

「梅森。」

「你不會是——不會是派瑞·梅森吧?」

「對。」

「你在什麼地方,梅森先生?」

「我在樓下。」

「你——?有人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

「我可不可以問你為什麼想要見我?」

「我寧可不在電話中談,」梅森說:「我可以向你保證是急事而且可能對你有利。」

「好吧。你上來好嗎,梅森先生?我穿著睡衣。我正在看書——」

「我馬上上去,如果可以的話。」

「好,上來。你知道房間號碼?」

「我馬上上去,」梅森說。

梅森搭電梯上去,沿著走道過去,按下法瑞爾太太公寓旅館房間的珍珠母電鈴按鈕。門立即被一個穿著一件綉有龍紋的中國絲質睡袍、紅髮醒目的女人打開,房間里有股東方的香火氣息。

「梅森先生?」她問道。

梅森點頭。

她伸出手。「你好嗎?不進來嗎?」

梅森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層至少有兩個房間的公寓客廳里。

燈光低落,而且有股焚香的神秘氣氛。

室內最亮的地方是一盞絲質燈罩的閱讀檯燈,柔和的燈光射在一張長長的卧椅和腳凳上。

一本打開的書面朝下擱在椅子扶手附近的桌子上。

「請坐,梅森先生,」法瑞爾太太說,然後當梅森坐下時,滑步來到一把安樂椅前,整個人挨坐進去,拎起一管雕刻的長長的象牙煙嘴,上面有一根抽了一半的香煙。

她深吸一口說:「你想要跟我談什麼,梅森先生?」

「談德州全球公司還有股票代理權爭奪戰。」

「噢,是的。我可以問你為什麼感興趣嗎?」

「我代表傑瑞·康威。」

「噢!」

「你為什麼想跟他談?」梅森問道。

「我?跟康威先生談?」

「對。」

她小心地選取字眼。「我並不想跟他談,我認識康威先生。我喜歡他,我對他的經營能力有很大的信心,我想你大概知道,梅森先生,我丈夫和我分居了。

「我打算提出離婚訴訟,理由是——呃,坦白說,梅森先住,你是位律師,你了解這種事情,理由可能有點基於財產的處置方式。」

「有不少財產?」梅森問道。

「關於那,」她說:「有兩種想法。吉福·法瑞爾是個賭徒,是個投機家,應該有不少錢,但是吉福的律師堅持說很少。」

「但是,他有賺錢的本事?」梅森說。

「是的,他慣於用大手法賺大錢。」

「因此,」梅森指出,「讓他贏得這場爭奪戰對你會非常有利。」

「你為什麼那樣說?」

「因為到時候他就發大財了。」

她深吸一口煙,吐出來,什麼都沒說。

「怎麼樣?」梅森問道。

「我想那是相當明顯的結論,梅森先生。」

她把香煙屁股從象牙煙嘴裡取出來,在煙灰缸捺熄。

「要不要我幫你倒杯飲料,梅森先生?」

「現在不用,」律師說。「對不起這麼晚的時候來打擾。如果你能給我我想要的情報,我就可以上路了。」

「我不知道我有任何你想要的情報,梅森先生,不過——你說你代表康威先生?」

「對。」

「你代表他來這裡?」

「是的。」

「你想知道什麼?」

梅森傾身向前。「如果你想跟你丈夫談判財產的處置而且想盡量得到最大的好處,那麼你怎麼會想提供康威股票持有人救助委員會已經收到的股票代理權書數目情報?」

「梅森先生,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梅森說。「我想要知道為什麼,而且我想要知道為什麼你偽裝你的聲音還有使用羅莎琳的名字。」

她一動都不動地坐著,用一對吃驚的灰色眼睛注視著他。

「怎麼樣?」梅森問道。

「哎,梅森先生,你怎麼會認為我會做那種事?」

梅森不耐煩地說,「得了吧!你使用電話,電話可以被追查出來的,你知道。」

她吃驚地說:「可是我並沒有用這支電話。我——」

她突然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停了下來。

梅森一言不發,繼續以平穩、銳利的眼光注視著她。

她說:「呃,我想你得逞了,我好像已經步入你的陷阱里了。」

梅森保持沉默。

「好,」她突然說。「我來告訴你,我是德州全球公司的股東,我持有不少那家公司的股票。我有個感覺,覺得那些股票差不多就是我所能得到的所有財產,如果吉福·法瑞爾得到那家公司的控制權,兩年之內股票就不值錢了。如果傑瑞·康威繼續當總裁,股票就會非常值錢。」

「因此,你支持康威。」

「我支持康威,不過我不敢讓人家知道。我不敢做出任何吉福的律師能加以扭曲作為對付我的證據的事。我——梅森先生,你怎麼知道那些電話是我打的?」

「那說來話長,」梅森說。「出了一些事使得弄清楚事實成為十分重要的事,你要康威到瑞德芬飯店去。為什麼?」

「我要他到瑞德芬飯店去?」她問道。

「對。」

她搖頭。

「對,你要他去,」梅森說。「你要他四處跑甩脫掉跟蹤他的人。然後你在六點十五分打電話給他告訴他——」

「我在六點十五分告訴他什麼?」她問道。

「你知道,」梅森告訴她。「你告訴他到瑞德芬飯店去要吉瑞德·包斯威爾的信件。」

她拿起象牙煙嘴,開始緊張地把弄。

「你沒有嗎?」梅森問道。

「我沒有,梅森先生。我對瑞德芬飯店的事一無所知,我並沒有要康威先生到那裡去。」

「你告訴他什麼?」梅森問道。

她深思地猶豫起來。

梅森說:「我想你坦白對我說會對你有利,法瑞爾太太。」

「好,」她突然說:「你好像知道得夠多的了。我不得不信任你的謹慎。如果你讓吉福知道我做過的事你可以讓我處在非常難堪的地位。」

「告訴我你到底做過了什麼事。」

「我想要把我所有的一些情報交給康威先生,我有一份寄出代理權書的股東名單。我想那是一份對他很有價值的、精確的、最新的名單,我想讓他擁有那份名單。」

「為什麼你不寄給他?」

「因為我怕有人知道我有這份名單。如果追查到我身上,那麼我丈夫就可以證明我把名單給了一個在跟他爭奪公司控制權的人,他會在法庭上用這個來對抗我,造成庭上的偏見。」

「所以你就怎麼做?」

「我打算對他編一套戲劇化的說詞,要他到一家汽車旅館去赴一個神秘約會,然後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已經在他等待的時候把名單放在他的車子里了。我想要以這種神秘的方式處理,讓他認為我跟吉福非常非常親近而且非常恐懼。我想要儘可能以不像是我的方式來辦,我想要徹底掩飾我的行蹤讓他絕對不會懷疑到我。

「我試過兩次安排跟他見面。今天晚上要他甩脫跟蹤他的人,到離這裡兩條街外一家藥房的公用電話亭去,我要在六點十五分時打電話過去給他。」

「你打了?」

「我打了,」她說:「他沒接。」

「你在告訴我實話嗎?」

「我在告訴你實話。」

「你沒在電話中告訴他到瑞德芬飯店去要吉瑞德·包斯威爾的信件?」

她搖頭說:「我對瑞德芬飯店的事根本一無所知。我聽過那家飯店的名字,但是甚至不知道它在什麼地方。」

梅森說:「對不起,不過我不得不確定你是在說實話。」

「我已經告訴過你實話了,」她說:「而且我沒有對你說明的義務。我沒有必要讓你坐在那裡訊問我,我不欠康威先生也不欠你的。」

「也許,」梅森說:「你欠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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