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交代

崖壁山洞內,夏洛特手扶劍柄,神情陰鬱地轉來轉去,整個人顯得十分焦躁,全然沒有貴女騎士的優雅從容。

伊莫森巫師已經被人搬到靠近洞口的位置。他受了傷,似乎傷勢還不輕,戴恩牧師對他用了神術也沒見明顯好轉。按照戴恩的解釋,伊莫森的情況屬於法術反噬引發的精神創傷,一般的治癒神術對他沒什麼幫助。在徵得夏洛特同意後,光輝之主的牧師施展了一次寧神術,讓伊莫森在深沉的睡眠中修復精神損傷。

伊莫森沉睡不醒,異化水獺無人操縱,船筏的遠航活動就失去了重要保障,蘭德爾探險隊只能龜縮在山洞裡。

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時刻,夏洛特作為蘭德爾探險隊的領導者更應該出面鼓舞士氣,穩定軍心。但是,夏洛特如果有大局觀,當初也不至於被布里亞特家族掃地出門。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專心愛護一個強大的主人,一個完美的丈夫。而金眼伯爵已經遠遠超出夏洛特對主人兼丈夫的一切幻想。在得知伊莫森父女遭遇失敗,維克多生死未卜,夏洛特就變得魂不守舍,哪還有心思去寬慰其他人?

半天前,納爾森勛爵果斷跑去援助維克多,如果不是跟不上黃金階凶暴戰士的速度,害怕成為累贅,夏洛特早就帶領家族成員一同追出去了。

現在,夏洛特就希望維克多平安無事,納爾森勛爵能把他帶回來。當然,納爾森回不來也沒關係,只要維克多能回來就行。

實際上,大多數人都認為,蘭德爾殿下遇到的危險,納爾森勛爵根本無力應付,他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了。就連納爾森自己也交代過,如果三天之內,維克多大人沒能回來,蘭德爾遠征軍不需要再等任何人。所謂的「任何人」當然包括勛爵自己。

納爾森外出的第一天還沒結束,沮喪的情緒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籠罩山洞中的每一個人。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如果蘭德爾殿下隕落在強敵的手中,他們這些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反而可以安全地離開,但他們將終身背負棄主之罪,只能在無盡的悔恨中渡過今後的每天每夜。

年輕的布蘭登再也忍耐不住,他拔出紫光湛湛的精金長劍,揚聲道:「我要出去找伯爵大人,有誰和我一塊去?」

夏洛特霍然回頭,剛準備答應,卻聽到克勞斯搶先回應道:「你去吧,我留在這裡等。」

布蘭登頓時大怒,叫道:「克勞斯,你什麼意思?!伯爵大人需要援助,你就干坐著?難道你忘了主人對我們的恩德,忘了身為家族騎士的責任?!」

克勞斯盤膝坐在角落裡,長劍橫放在膝蓋上,冷靜地說道:「伯爵大人是我的主君,也是我的老師,他收養我,親自教我如何用劍,將我引上騎士的道路。我不是要阻止你做什麼,而是我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布蘭登,你聽著,主人知道我們的位置,但我們不知道主人的位置。如果主人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都跑出去,誰來幫助主人?」

心靈戰士羅傑斯突然瓮聲瓮氣地問道:「克勞斯兄弟,你怎麼知道你的選擇就正確?」

克勞斯搖了搖頭,苦澀地說道:「我不知道誰是對的,誰是錯的……所以,我相信主人的決策,服從主人的命令。我希望布蘭登是對的,可是……總之,這裡一定要有人留下來。哪怕你們認為我是懦夫也沒關係,但我必須說明,假如主人回來了,他必須立刻離開,我是不會等你們的。」

家族扈從的榮譽勝過生命,但有懦夫才會有勇士。鬼面劍士陶德聽明白了,克勞斯其實是希望有人站出來支持布蘭登,而他自己願意背負懦夫之名。

「布蘭登,算我一個。」陶德站起身,微笑說道。

凶暴戰士紅狼也走過來,苦笑說道:「我一貫膽小怕死,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算我一個。」

身材高大的羅傑斯默不作聲地站到布蘭登身邊,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血蟒瑪茜有著與她艷麗容貌不相稱的豪爽性格,同時兼具女性的細膩心思,她大笑著說道:「我也去。但是,夏洛特夫人和施法者應當留下來,以免主人回來之後無人接應。」

戴恩牧師冷眼旁觀,看見本該發號施令的夏洛特正患得患失,一副既想去搭救自己的男人,又擔心錯過維克多的模樣。戴恩不由得暗自著急,他倒是不反對布蘭登的提議,雖然他的提議非常愚蠢。可是,隊伍中僅剩的三個凶暴戰士全都跑出去,這邊就沒人可以預警了。按照一般常識,大領主的探險隊至少要有一名直覺敏銳的凶暴戰士,他們對危險的預感甚至比戰鬥牧師神術更有價值。

戴恩咳嗽一聲,委婉地說道:「女士應該留下,瑪茜你留下來陪夏洛特夫人,我和布蘭登去找蘭德爾殿下。」

隊伍中唯一的牧師怎麼能亂跑呢?如果伯爵大人回來了,需要神術治療,戴恩牧師又不在,那該怎麼辦?

經過戴恩的提醒,布蘭登終於恢複了理智,他蠕動嘴唇,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就在大家都陷入尷尬的時候,感知最敏銳的紅狼突然抖動耳朵,低聲驚呼道:「有人從懸崖上面下來了……三個人!」

夏洛特立即跑到洞口的邊緣,一抬頭就看見維克多、納爾森、卡里古拉正踩著陡峭崖壁,飛快地往下跳。

「哐當」一聲,女騎士丟掉長劍,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小嘴,眼睛裡已盛滿了淚光。

維克多動作輕盈地落在洞口平台上,環視眾人,微笑說道:「我回來了。」

夏洛特流著淚,沖向愛人的懷抱,但有個人搶先跳到維克多的身上,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嚷嚷道:「主人,貝爾好擔心你。」

現在的貝爾蒂娜是一位身材窈窕,美貌絕頂的妙齡少女,她掛在維克多的身上,像八爪魚一樣緊緊地纏著他,不留任何縫隙,最過分的是,維克多隻穿一條馬褲!

夏洛特光潔柔滑的腮幫子瞬間鼓了起來,突然覺得貝爾蒂娜變得討厭了,她暗咬銀牙,忖道:「小妖精是故意的……她的動作怎麼可能比我還快?肯定是用了邪惡巫術。」

維克多抬手把貝爾蒂娜摘下來,嚴肅說道:「我們走,現在就走。」

……

大河灣水天相接,茫茫無際,簡直可以媲美博瑞河灣,冠上海湖的稱號。

兩條十幾米長,四米多寬的原木船筏在河灣上航行,顯得極其渺小。不過,看似簡陋的原木船筏選料、做工都十分考究。儘管受條件限制,煉金民兵不能對木料進行浸泡、烘乾、釘釘、塗油刷漆等必要加工,他們就挑選一種耐腐蝕的水柳作為船筏的主材,用百年以上的古藤進行捆紮,並採用榫卯結構加以固定,確保原木船筏能夠抵禦金水河的風浪與侵蝕,至少可以連續航行5個月。

雖然現在是風之季,船筏逆風浪而行,但有煉金龍蜥在船頭拖拽,煉金民兵輪流划槳搖櫓,還有異化水獺用嘴巴咬住船筏的探杠在旁邊助力推動,兩條船筏一前一後,在河面上划出四道白線,航行速度快似奔馬。

「照這樣的速度,蟻族的船隊應該追不上我們。」戴恩牧師從寬闊無垠的河面收回目光,笑道:「我估計蟻族工匠現在造船都來不及,就算它們能造出船,也開不遠,可能在水上漂兩天就散架了。」

維克多坐在船筏的架子上,眼眸深邃,彷彿沒有聽見牧師說的話,隔了一會,才開口問道:「戴恩,如果你能回去,你想過自己今後的命運嗎?」

蘭德爾殿下語氣平淡,透著秋天般的蕭索。一直在故作輕鬆的戴恩牧師心裡升起一股寒意,不禁打了個哆嗦,沉默片刻後,囁嚅道:「我沒想過,也不敢去想。」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維克多微微一笑,回頭看了戴恩一眼,繼續說道:「這次遠征,蘭德爾家族損失慘重,近300名精銳戰士只剩20人,戰獸幾乎全滅,連我的四個龍女僕也都隕落了。當然,我們的收穫也不小,價值高昂的紫紋琥珀有600多枚,綠紋琥珀不計其數,還有許多珍稀植物的種子,這些寶物都要算你一份。如果你能找到合適的渠道脫手,至少會有十萬金索爾的收入。」

「但是,相比我教給你的波爾塔諾斯秘法、三級源血秘法,還有戰鬥呼吸法原理,區區十萬金索爾根本就不算什麼。何況……」

維克多稍微停頓,眼神飄向前面的船筏,嘆道:「貝爾蒂娜奪取了萬靈之境的靈質,儘管我們都不知道這對光輝教會有什麼意義。不過,你的功勞很大,大到樞機院需要宗教裁判所專門為你羅織罪名,否則他們就沒辦法獎賞你。」

戴恩悄悄握住藏在兜里的聖水晶,彷彿從裡面獲得無形的支撐,他沉聲問道:「殿下,難道您回不去了嗎?」

維克多未作解答,只說:「如果我能回去,我和克萊門特教宗內外發力,自然能讓你得到該有的地位。如果我沒回去,西爾維婭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你在橡樹草原遇到一個神職者,她就殺兩個人,遇到十個,她就殺十一個。除非是培羅主教那種級別的實權人物,西爾維婭才會對他網開一面,但培羅也保不住你,我懷疑他甚至不會為你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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