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人與非人

當一個家族,或一個王國把實力積攢到自身的極限,她要麼對外發動戰爭,擴張領地;要麼她將經歷內部衝突,騎士貴族、人口、財富,甚至是先進的技術都會外流到其他王國。

這種情況,博瑞聯合王國尤其嚴重。

博瑞人建立王國700多年,能夠開發的土地已經全部開發,能夠挖掘的潛力也已經全部挖掘。五大家族佔據七大聯島中的五個,其餘兩個島嶼名義上是王國公地,歸元老院管轄,實際上仍然由五大家族把持。

聯合王國的新生家族被擠到了大河灣的北岸河灘,而肥沃的河灘地早在幾百年前就被瓜分一空,如果再往外圍拓展便是半文不值的惡魔草海。開拓那片土地的家族和被流放者沒有區別。

反觀蘇斯王國,她的歷史也只有900多年,蘇斯領主孜孜不倦地開拓北邊黃昏森林,王國的領土面積擴大一半有餘。蘇斯人至今仍在開拓北境,而開拓者當中有不少人曾經是博瑞王國的貴族子弟。

蘇斯王國通過聯姻,一直從博瑞聯合王國吸取新鮮血液。大河灣北岸家族的貴族子弟去蘇斯一展抱負已蔚然成風。而北岸家族的騎士子弟還不都是五大執政家族外流的血脈嗎?

不是附庸的附庸——這頗具諷刺意味的話概括了博瑞與蘇斯的關係。

博瑞的大領主們急切地想改變王國桶滿水溢的現狀,渡河南拓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在第一次南拓遭遇失敗的90年後,博瑞王國的安德烈殿下試圖與崗比斯的長公主聯姻,儘管他的目的是引導兩國結盟,共同開拓南大陸,但一位黃金騎士入贅其他家族足以說明博瑞大領主的心態。

如今,幾乎所有王國都有開拓方向,並制定了可執行的開拓計畫。唯獨博瑞王國的開拓戰略無法貫徹,因為他們同崗比斯的談判遲遲沒有進展。

這次,教會點燃紅煙烽火,名義上是號召諸王國的領主共同抗擊半人馬入侵者,可戰爭的結局可以預見到北拓戰略的重大突破。

這嚴重刺|激了博瑞人敏感的神經。

彼得大公爵感受到來自王國內部的壓力,他把這份壓力直接傳遞給維克多。

然而,博瑞人把蘇斯王國的小公主當成禮物送給金眼伯爵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這個問題要看怎麼解讀了,對於維克多而言,菲斯湖的霸權絕不能放棄,別說一個席琳公主,就是蘇斯女王來了也沒用。不過,任何好東西只要跑進西爾維婭的口袋,就別想她再拿出來。

席琳算是西爾維婭的侄女,具有罕見的紫眼血脈。紫眼貴女與太陽精靈的子嗣值得所有人期待。鳶堡已經有了索菲婭·溫布爾頓女侯爵,人馬丘陵有席琳·約克更能讓西爾維婭稱心如意。

或許,彼得公爵正是看到這一點,才選中了梅丁公爵與蘇斯女王的女兒。

席琳能否敲開元素海的大門,成為半黃金化的怒濤女騎士尚未可知,但憑著紫眼血脈,她一定能擠入人馬丘陵的核心圈,發揮自身的影響力。而且,席琳並非自幼寄養在約克家族,她對蘇斯王國存有眷念,會顧及蘇斯王國的利益,能夠充分發揮政治聯姻的作用。博瑞和蘇斯世代姻親,如果崗比斯有席琳公主,那崗比斯的大領主便可以邀請博瑞學者和將領幫忙訓練家族水軍。

這無疑是博瑞、蘇斯和崗比斯構建南拓新格局的開端。

從短期來看,席琳加入約克家族是彼得公爵努力的結果,他向博瑞領主們發出明確的政治信號:

我們和崗比斯合作南拓的計畫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

這將有助於博瑞領主穩定人心,提升王國貴族的凝聚力,避免那些守衛黃昏森林防線的騎士子弟徹底投入蘇斯王國的懷抱。

什麼都不做才是最糟糕的。

彼得大公爵的舉措看似微小,卻能夠撫平了博瑞貴族焦躁的情緒。但維克多很鬱悶,儘管彼得又是賠禮道歉,又是替維克多和席琳公主牽線搭橋,都改變不了他逼迫蘭德爾殿下的事實。

維克多在崗比斯王國的政治影響力與日俱增,他制定的菲斯湖戰略無人反對,可他的外交經驗仍嫌不足,完全沒有預料到黃金騎士也會當著他的面,擼起袖管,掀桌子。

仔細想想,博瑞王國為了實現渡河南拓的願望,黃金騎士安德烈都願意入贅奧古斯特家族。彼得公爵不顧及殿下的顏面,赤膊上陣似乎也不用感到意外。

樓下傳來烤跳鼠肉的香氣,維克多下到一樓,循著味道,走進廚房,看見卡里古拉穿著伙夫圍裙站在灶台前,一邊忙著翻轉幾十個烤肉架,一邊往烤肉串上撒各種香辛料。帶皮的跳鼠肉被烤至色澤金黃,油脂順著烤架滴在炭火上,呲啦作響,升起點點煙霧,整個廚房都瀰漫著一股誘人的焦香味。

這個場景勾起維克多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記憶,那時的他一個人在社會底層謀生,心情好或不好,都是找兩、三個好友擼烤串、喝啤酒。

維克多頓時有了喝酒擼串的興緻,隨意坐下,拍著油膩膩的桌子,對身邊的納爾森招呼道:「去弄一桶上好的撒桑麥酒,我們在這邊喝酒邊吃肉。」

納爾森不嗜酒卻愛酒,只是維克多禁止手下酗酒,搞得他現在也不大敢豪飲。難得主人拉著他一塊喝酒,納爾森既驚又喜,趕緊跑到外面去找主人指明要的撒桑麥酒。

沒過一會,納爾森一手抱一個小酒桶回到廚房,酒桶上面還頂著兩個裝滿蔬菜和水果的大托盤。他手臂輕輕一顛,果菜拼盤穩穩落在桌上,隨手擰開一個酒桶的封口,酒線飛入維克多面前的橡木杯。

撒桑麥酒用青麥釀造,酒液淺綠,富含營養,酒香中混合著淡淡麥香。它的口感和地球上的啤酒卻是完全不同,更接近燒酒的濃烈,味道其實很差勁,喝到嘴裡辣中帶苦。不過,只要是酒,喝習慣了都會覺得過癮。

維克多可以運用X-3調整味覺,把苦酒喝出佳釀的味道,但他這次任由麥酒的苦澀在味蕾上打滾,皺著眉毛將一整杯酒喝乾,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嚷嚷道:「阿卡,烤肉好了沒有,弄幾串來嘗嘗。」

卡里古拉馬上拿過來20串烤好的原野跳鼠,每串兩隻。他想將烤跳鼠切割裝盤,維克多制止了被。

「這樣吃才有意思。」

拿著串子直接咬了一口烤肉,維克多隻覺得外酥里嫩,味道極佳,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贊道:「阿卡,你的烤肉手藝比銀月莊園的大廚還要好!」

卡里古拉露出憨憨的笑容,更加賣力地回到灶台烤肉。

沒有什麼比主人的誇獎更讓阿卡開心的。

主人飲酒如此豪邁,納爾森也不顧忌什麼貴族禮儀,牛飲一大杯麥酒,五口吃光兩隻烤跳鼠,探手伸向第二隻烤串,說道:「大人,您今天有點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維克多忙著對付烤串,頭也不抬地問道。

納爾森撓了撓頭,端起酒杯說道:「我說不上來,反正和以前不同。」

維克多和納爾森幹了一杯,笑道:「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嗯……和你說不清楚,喝酒吃肉。」

「哦。」

納爾森又幹掉3支烤串,喝了4杯麥酒,看了看忙碌不休的卡里古拉,收回目光,臉上堆起好奇地笑容,說道:「大人,阿卡肯定聽不懂,我也許能聽懂。」

納爾森怎麼說也是個勛爵貴族,戰爭結束之後,維克多準備冊封他為男爵。難得納爾森表現出對政治的求知慾,維克多決定指點他一下,「剛剛,彼得公爵和我談話,你一直在旁聽,聽出什麼名堂了嗎?」

「彼得公爵的兒子好像派人刺殺過大人,他是來找大人道歉的,賠償一大筆錢,還替蘇斯的席琳公主向大人求婚。」

「……對了,大人,彼得公爵的兒子派遣的殺手到底有沒有刺殺大人?我覺得,如果真的有刺客謀害大人,還是幹掉雷蒙比較好,免得他以後還想害大人。」納爾森齜牙說道。

維克多睨了他一眼,說:「劍齒虎想吃你,你當然要殺死它;老鼠想殺你,你也要殺老鼠嗎?雷蒙·彼得還不值得我去對付他,彼得公爵更沒拿他的長子同我比較。而且,雷蒙·彼得已經被彼得家族賠償給了蘇斯王國,我真要追究他的責任,那也是找蘇斯王國的梅丁公爵。所以,梅丁公爵和蘇斯王室把席琳公主賠給了人馬丘陵,以平息我的怒火……席琳原本是雷蒙·彼得的未婚妻,這算不算是一種羞辱懲罰?」

納爾森被繞得有點糊塗,吶吶道:「好像是……蘇斯用一位公主替博瑞的彼得家族賠償大人,這個……」

「是血脈,沒有比高貴的騎士血脈更顯誠意的賠償了。」

維克多搖頭笑道:「蘇斯女王選中的情人被殺,一定和蘇斯大貴族有關。他們不允許埃萊亞諾家族另起一支狂風騎士的血脈。埃萊亞諾受到了教訓,選擇妥協。蘇斯最具實力的梅丁家族便可以覬覦雷蒙的狂風騎士血脈。他為此願意犧牲一個女兒。因為他認定雷蒙在黃昏森林遭遇襲擊是我們崗比斯策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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