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水之季的一月初，天氣變得寒冷，正適合殺豬宰羊，腌制臘肉。
卡里古拉套了一件沾滿血漬，殺氣騰騰的油帆布圍裙，以笨拙外表不相稱的靈敏撈住肥豬的後腿，輕輕鬆鬆地將這隻接近400磅重的傢伙，倒吊著拎了起來。肥豬還沒來得及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腦門上就挨了一刀柄，眼珠立刻上翻，昏了過去。卡里古拉拎著軟趴趴的大肥豬，跨出豬圈，幾步走到屠宰點，刀尖翻轉，對著豬脖子下面一點凹坑斜捅了進去，滾熱的豬血噴涌而出，流進地上的木盆里。等豬血流盡，他將肥豬浸入事先準備好的大木桶，在滾燙的熱水裡翻滾幾圈，拎起來，直接用殺豬刀褪毛，刀刃從豬腿刮到豬頭，三兩下就把豬鬃褪得乾乾淨淨。卡里古拉轉過身，將白白凈凈的死豬輕輕一拋，捏住後頸，刀刃順著豬胸口往下一划，手腕抖動，肥豬的內臟稀里嘩啦地滑入另一隻大盆，幾名殺豬匠立刻把它抬到別處。
此時，卡里古拉已經卸下豬頭，把生豬分成兩片。
他單手拎豬，單刀屠宰，從抓豬、殺豬、放血、去毛、開膛、再到分割，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前後只用了19分鐘。
如果不考慮難以忍受的腥臭味，卡里古拉的表演給維克多一種行雲流水般的美感。
庖丁解牛不外如是。
很難想像，卡里古拉真正動刀殺豬僅4天，前面幾個月，他一直在和自己的心理障礙做鬥爭。為了幫助他克服膽小懦弱的毛病，維克多採取最粗暴的飢餓療法，先餓他整整十天，再給他吃半生不熟的牛肉、生牛肉、半生不熟的血腸、最後只能喝生牛血，折騰了6個月，他才開始殺魚、殺鵝、殺地蜥、殺羊、殺豬……
卡里古拉四天殺的豬比普通屠夫四十天殺的還多。
不動手幹活，就得餓肚子。一旦動手，別人就不是對手。
什麼是超凡？這就是超凡。
庖丁解牛要練習幾十年，卡里古拉單刀解豬只要四天，普通人與超凡者的差距一目了然。但超凡者畢竟是少數，其力量也有上限，即便是黃金騎士想把生豬料理乾淨也得一隻只的來，不存在揮揮手就處理好一大群。而絕大多數普通人只要有一丁點提升，匯聚的能量如同山呼海嘯。
維克多向卡里古拉招手，傻大個立刻丟下尖刀，屁顛顛地跑過來。貝爾蒂娜掙脫雪莉的束縛，像個小胖猴似的爬到卡里古拉的肩膀上，騎著他的脖子，並用小手遮住他的眼睛，指揮傻大個一會向左，一會向右，開心的咯咯直笑。
雪莉急得直跺腳，脆生生地喊道：「貝爾快下來，快下來，傻大個臭死了！」見貝爾不為所動，她又拽著維克多衣角，委屈地說道：「主人，您叫貝爾妹妹下來嘛。」
貝爾其實比你大7歲，你還當她是可愛的小妹妹……維克多搖頭失笑，每個小侍從都想霸佔貝爾蒂娜，他們還為此進行了談判，達成一項共識，每個人負責照顧貝爾一天，今天輪到雪莉當貝爾的姐姐。
當然，這麼做有實際意義。誰和貝爾親近，誰的心情就會愉悅，運氣也特別好，采蘑菇總是先爆桶，挖地鼠洞也很少被咬傷手指。
如果說卡里古拉的天賦代表個體武力的發展方向，那貝爾蒂娜的能力就屬於命運的範疇。
卡里古拉力大無窮，直覺敏銳，近戰水平比納爾森只強不弱，貝爾蒂娜自帶幸運光環，再加上維克多犀利的遠程攻擊手段和X-3強大的計算能力，只要卡里古拉能纏住敵人片刻，受到幸運加持的維克多就能鎖定勝局。
這樣的組合堪稱完美。把這兩個傢伙帶在身邊，維克多認為能打敗自己的人渺渺無幾。
蘭德爾領現在家大業大，能夠獨擋一面的強者卻不多，妮可和納爾森要鎮守領地。維克多的身邊確實需要有個強力的組合。
只可惜，貝爾蒂娜有可能是個見光就死的小巫師，維克多還真不敢讓她和外人接觸。
伊莫森那個混蛋要是敢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他！
維克多恨得牙痒痒，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伊莫森欺騙自己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如果伊莫森知道貝爾是巫師，他早就應該尋求維克多的庇護了。
誰會拿自己寶貝女兒的生命開玩笑？伊莫森養了貝爾蒂娜這麼多年都沒發現問題，那貝爾多半沒事……吧？
卡里古拉在貝爾的「操縱」下走了過來，小侍從紛紛後退，一臉嫌棄。維克多不由得皺起眉毛。卡里古拉畢竟點燃了心靈之火，既然他克服了心理障礙，再讓他殺豬宰羊也沒有實際作用了。維克多原準備讓卡里古拉用魚人練練手，他現在改主意了。
「布蘭登、克勞斯，你們帶著大家去宰一頭肥牛。」
小貴族侍從們一個個臉色大變，布蘭登被大家推了出來，期期艾艾地說道：「主人，我……我們不會殺牛。」
「哈，不會殺牛？那有騎士侍從不會處理獵物的？你們去問問妮可夫人，她是不是從小就跟隨老師去野外練習生存技能，安營紮寨，捕獵採集，處理獵物，烹飪野味，那樣她不會？」
小侍從們羞愧地耷拉著腦袋，齊聲說道：「謹遵主人的吩咐。」
維克多淡淡地說道：「戴恩牧師從教廷歸來，我今晚在平湖堡設晚宴，慶祝他晉陞為高階神職者。我要求你們每個人都按照騎士侍從的傳統，親手宰殺肥牛，處理乾淨，烹飪成菜肴，向賓客提供尊敬服務。做不到，做不好的人，今晚沒飯吃！」
小侍從們面面相覷，克勞斯上前行禮，說道：「大人，我們沒有牛、沒有鹽、沒有香料、沒有配菜、沒有烹飪的工具。」
「嗯。」
維克多點點頭，悠悠地反問道：「那你們有沒有眼睛和嘴巴，有沒有手和腳，有沒有腦子？」
「哎？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雪莉眼睛一亮，開心地說道：「主人叫我們自己想辦法！」
「是啊，還是我妹妹聰明。」布蘭登自豪地叫道。
自己想辦法處理一頭肥牛，把它做成晚餐，那不和做遊戲一樣嗎？
小侍從們頓時變得興奮，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我們應該先找一頭肥牛。」
「可我們沒有錢，我們還需要香料和鹽。所以應該先湊錢……問題是，我們該找誰借錢？」
「不一定要借錢啊。我們可以騙……哦，我的意思是賒欠，對，我們可以想辦法賒欠缺少的材料。」
「先生們，女士們。」維克多拍了拍手，把小傢伙們的目光吸引到自己的身上，笑眯眯地說道：「現在是下午……我要提醒你們，時間不多了。另外，任何人都不允許偷吃任何食物。我要確保你們空著肚子……接受懲罰。」
克勞斯抬頭看了看西斜的太陽，對著同伴嘟囔道：「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幫助。」他走到卡里古拉的面前，非常認真地鞠躬行禮，誠懇地說道：「『巨人』先生，您能幫助我們嗎？」
「『巨人』不會幫助『小不點』。」
貝爾蒂娜騎在卡里古拉脖子上模仿他瓮聲瓮氣的聲音，又歪著腦袋咯咯笑道：「貝爾可以說服『巨人』幫助『小不點』，『小不點』拿什麼感謝貝爾？」
小侍從們興高采烈地湊到一起商量，最後布蘭登仰著腦袋，對貝爾喊道：「我們這裡有17個人，每個人向貝爾貢獻一天的零食。」
貝爾吸了吸口水，歡呼一聲，楸著卡里古拉的耳朵，叫道：「走！卡里古拉，我們去抓牛，去抓牛！」
卡里古拉咧嘴傻笑，被一群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小侍從簇擁著朝屠牛場方向走去。
看著小屁孩們漸漸走遠，維克多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蘭德爾互助券發行了兩個月，戴恩被召回教廷述職，直到今天才返回蘭德爾領。
不出維克多所料，教廷樞機院出台了新教規，原則上鼓勵領主建立互助會制度，承認互助券合法性，但沒有具體的反制措施。
沒法反制啊……教會嚴厲禁止神職者從事盈利性質的經營活動，又要求信徒開展自我救贖，互助會滿足這兩項教義，樞機院沒有任何立場進行反對。
戴恩作為互助會的提出者受到教廷的嘉獎，破格提升一級，成為5級高階牧師。可他本身並沒有為此感到高興，據他說，克萊門特根本就沒有見他，培羅主教很不滿他擅作主張，對他的態度變得十分冷淡。
種種跡象表明，戴恩已經被排出了克萊門特一脈的核心圈子。
維克多倒是很高興，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之中。
教會沒有反對互助會的根本原因在於神職者和騎士都沒有形成「民心」的概念。超凡者和普通人的鴻溝造成異世界特有人類社會形態，凡人習慣了奉獻和順從，以此向超凡者祈求保護和晉階，他們的鬥爭大多局限在下層世界，不會波及到上層的統治。
然而，變化即將開始。
隨著心靈血脈秘法的日趨完善，人類社會中很快會出現第三支政治力量。騎士階層和神職者階層必然採取反制措施，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