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盜匪的見識

月色朦朧,昆蟲在草叢中鳴叫。克勞德坐在篝火旁怔怔地看著遠處的樹林,那裡靜謐幽暗,裡面有著可怕的怪物。

他和他的聖武士小隊困在這個簡陋的營地已經二十多天,這些天,有的人走了,還有更多的人來了。原本這只是一千多人的營地,現在卻已經有兩千多人。

克勞德很困惑,他一直秉承著聖武士的教誨,努力地幫助所有需要的幫助的人,然而他努力的結果就是讓這些人陷入了更加困頓的生活。這裡缺衣少食,甚至連窩棚都不夠,很多人就這麼露宿在地上。克勞德不得不承認,和這裡相比,黑堡鎮的棚戶區要強上許多倍。

最近,營地的食物配額又減少了,每個人只有小半塊黑麵包和一個地薯,絕大多數人都吃不飽。克勞德知道,男爵已經儘力了,畢竟每天消耗800條黑麵包,對於年輕的開拓領主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負擔。克勞德從領主護衛的口中得知,他們所有的領民加起來才還不到一千兩百人。現在,這一千兩百人除了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營地里的兩千多人,相當於一個人養活三個人。

克勞德知道還會有更多的人匯聚到這裡,如果不能儘快解決問題,勢必要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克勞德還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凶暴狼的問題了,而是要勸說男爵廢除工分制,否則自由民會源源不斷地涌過來,而這裡領主根本養不活太多人。

正當克勞德盤算著如何說服領主的時候,一個漸進的腳步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克勞德隊長,你在這裡啊,到是讓我一陣好找。」

熟悉的聲音,讓克勞德放下了手中的釘鎚,他說道:「格林,你還沒睡?」

一個年輕人在克勞德身邊盤腿坐下,輕笑道:「我睡不著,過來找你聊聊天。」

接著他又了湊過來,低聲說道:「白天的時候,我抓了一隻肥地鼠,一直藏到現在,正好烤了,我們一人一半。」

年輕人熟練地將肥碩地地鼠穿在一支樹枝上,架到篝火上不斷地轉動,克勞德的眼中浮起一絲暖意。

格林有些瘦弱,面色蒼白,有著一頭火紅的頭髮,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臉上總是掛著親切的微笑,看起來既精神又討喜。他是十天前加入營地的,現在代替了拜迪的位置,成了克勞德的幫手。

拜迪已經死了,剛到這裡沒多久拜迪就偷偷地帶著幾個人試圖深入領地,結果他們遭遇了凶暴狼,拜迪成了第一個死在凶暴狼獠牙下的人。隨後又有許多大膽的人,成群結隊地試圖深入領地,他們有的死了,有的逃回來了,還有些失蹤了,至少領主的護衛們表示沒有人抵達他們的營地。

凶暴狼的消息被確實了,而且不少於三頭,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於離開營地。不甘心的自由民們開始哀求衛兵們護送他們去領主大人的城堡,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於是他們轉而向聖武士發出懇請,於是克勞德又幹了一件蠢事,他居然同意了。最終營地里發生了一場騷亂,為的就是爭奪同行的名額。面對騷亂聖武士們束手無策,領主的衛兵冷眼旁觀,幸好格林帶著一幫人用棍棒和皮鞭制止了騷亂,於是他頂替了拜迪的位置,為這個營地帶來了秩序。

三斤重的肥地鼠在火焰的炙烤下,漸漸變成金黃色,幾滴油脂滾入篝火,發出「啪」「啪」的爆響,誘人的香氣瀰漫開來,克勞德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格林摸出一把小刀,麻利地將地鼠一分為二,較小的那一份遞給了克勞德。克勞德接過了噴香的地鼠,猶豫了一下,還是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只覺得這沒有任何佐料的烤地鼠肉竟然如此美味。

「格林,你相信嗎?我已經有大半年沒吃肉了。」克勞德將肥嫩香酥的地鼠肉咽了下去,感慨地說道。

格林眨了眨眼,疑惑地問道:「聖武士的生活這麼艱難嗎?」

「那到不是,我們聖武士的伙食還是不錯的,只是到了黑堡鎮以後,我們將肉食分給了棚戶區的孩子們,你知道那些小傢伙正在長身體,他們需要更多的營養。」克勞德笑著說道。

格林撇了撇嘴,撕下一大塊地鼠肉,咕噥道:「您真是個高尚的人。」

「我只是在做自己該做的,我們聖武士從小就是在修道院生活,修士們一直教導我們,是民眾奉養了我們,對民眾要有憐憫之心。唯有如此才不會因為強大的力量而迷失自我,最終墮落成魔鬼。」克勞德嘆道。

格林鄭重地點頭:「您的老師真是個睿智的長者,力量就像雙刃劍,既能傷人也能傷己。」

克勞德目光一動:「格林,你可不像是個沒見識的自由民,你以前做什麼的?為什麼要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

「其實我是貴族子弟,你信嗎?」格林笑嘻嘻地說道。

「我不信!」克勞德搖了搖頭。

如果真是貴族血脈無論如何也不會流落成自由民,哪怕沒有家族願意接納他,那些富裕的封臣也會很高興地讓他成為自己的女婿。這點常識,克勞德還是知道的。

「被你識破了,我倒是很希望自己是貴族子弟,可惜我只是個封臣的小兒子,曾經給貴族老爺做過侍從,還沒等我混出頭,我家的領主老爺就被帝國皇帝關進監獄了,所以,我一直就是個自由民。現在,我也想來碰碰運氣。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格林苦笑道。

克勞德默然了一會,憤憤地說道:「該死的戰爭,真是不明白這些領主為什麼不把武力放在開拓領土上,偏偏要用於內鬥?」

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只有篝火在劈啪作響地燃燒著。

隔了片刻,克勞德說道:「格林,你服侍過貴族,你幫我想想,怎麼樣才能說服維克多男爵廢除工分制?」

「為什麼?」格林皺眉問道。

「我知道,你也想加入工分制,好在幾年內晉陞為封臣。但是,你看到了嗎?這片領地還很不成熟,現在還有凶暴狼在活動,而男爵甚至沒辦法剿滅它們,只能帶著領民龜縮在城堡里。再這麼耗下去,會出大亂子。」克勞德低聲道。

「我也想過帶著所有人衝過凶暴狼的領地,進入維克多領的腹地。可後面怎麼辦呢?領地里沒有足夠的工事保護2000多人,就讓他們散居在外面?然後,每天被凶暴狼從窩棚里拖走幾個人當晚餐?好吧,就算我們把凶暴狼個剿滅了,可男爵根本養不活這麼多人!這裡甚至連耕地都沒有多少。」

「格林,問題的根源根本不是凶暴狼,而是男爵的工分制,只要他的工分制一天沒有廢除,就會有源源不斷地人前來碰運氣。也許是三千,也許是四千,可能更多。這就是一場災難。所以,只有廢除工分制才能避免災難的發生。」

克勞德大義凜然地說著,他的雙眼熠熠生輝,這些天他一直在仔細琢磨這件事,現在他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憑什麼?」

格林平淡地語氣讓克勞德愕然,他有些不明白,格林這麼聰明的人怎麼還會執迷不悟地想要加入工分制?憑什麼?能夠消弭一場災難還不夠嗎?

「憑什麼要為了一些人,去摧毀另一些人的希望?他們有錯嗎?領主大人麾下的領民和護衛有錯嗎?」

格林平靜地目光中竟然有了一絲銳利,讓克勞德為之一震,面對詰問他一時無言以對。

「因為我們這些人得不到,所以大家都不要有,這樣就太平了?就像上一次,你要護送一部分人去男爵的城堡,結果呢?因為有人去不了,他們就鬧事,結果大家都別去!自己沒有的東西,就讓別人也不要有。這是不是很滑稽?!如果有人有孩子,有人沒孩子,那怎麼辦?把孩子殺了?大家都不要有?這種人,你會絞死他的。是嗎?」

格林的問題就像加持了聖劍術的釘鎚一樣,不斷地敲打著克勞德的內心,將他固有的觀念敲的支離破碎。

「你,你是這樣認為的?」克勞德吃吃地問道,此刻他的腦子如同一團漿糊。

「是的,克勞德隊長,我就是這麼認為的。」格林鄭重地點了點頭;「你看,維克多作為領主,在自己的領地宣布行政命令,這是他的權利。他的領民和護衛擁護自己的領主是他們的本分。而我們這些人千里迢迢跑到這裡追求一個光明的未來,也是我們自己的意願。這些都沒有錯。」

「難道是凶暴狼錯了?可這些畜生跑的太快,往紫蔗林里一鑽,我們根本找不到它們。」克勞德語無倫次地說道。

格林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但為了自己的任務,他還是解釋道:「凶暴狼當然抓不到,維克多領的面積太大,地形複雜,這裡還有許多的野豬,正是凶暴狼理想的棲息地。但這不是重點啊。你不是說了嘛,凶暴狼不是問題的根源啊!問題是出在你身上。」

「我?我身上?」克勞德嘴巴張的老大,油乎乎的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說道。

「對,問題就是出在你身上!你承擔了不該承擔的責任,你給了這些人不該有的希望。」

「可我保護了他們,我是聖武士,這是我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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