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用的時間並不長, 遲稚涵也就是配合著做了一整套的燒菜流程,一個多小時就完事了。
本來為了齊程, 後面的工作遲稚涵打算不參加的, 但是這一次,遲稚涵留了下來。
像還沒有認識齊程的時候那樣, 留下來一起確認腳本和什麼時間點放贊助商廣告。
都是遲稚涵很熟悉的工作, 做起來也容易投入。
之前定菜譜的時候,她為了照顧齊程只進行了幾次視頻電話, 現在面對面開會,才發現有幾個菜譜明顯已經過了季節周期, 用的材料和所謂的食材療效都不應該出現在現在這個季節里。
更為尷尬的是, 好幾個食譜, 已經被任俊友在直播中做過了。
直播最大的好處是即時,哪怕遲稚涵後來的視頻錄製的質量再高再好,也不是第一個了。
更何況任俊友還在直播中狀似不經意的, 「透露」了所謂的錄視頻潛規則。
「人家都沒有露臉,找幾個差不多體型的, 隨便做幾個菜,你們就以為這是私廚本人做的了?真的是太年輕。」任俊友聲線不錯,長得用了美顏攝像頭之後看起來也屬於中上, 刻意壓低了嗓子說出的這幾句話,引起了彈幕一片蘇死了,666的刷屏。
從不露臉,走的乾淨優雅情懷家常菜的遲稚涵這一次, 變得十分的被動。
所以這個會,開的很嚴肅。
一整個春夏季的視頻,遲稚涵換掉了將近二分之一的菜譜,其中好幾個,是她這段時間為了讓齊程多吃蔬菜想出來的。
「菜譜我會提前一天準備好材料,然後發郵件給腳本編輯和導演。」遲稚涵靠向椅背,嘴角微微翹起,「我不想任俊友又先一步在直播中做了他和我一樣的獨家菜譜。」
公司里,肯定有給任俊友通風報信的人。
當初他被開除,這幾個月私下裡說她靠睡領導睡到美食博主一姐的謠言並不少,在這個大部分人都仇富的年代,這些人很容易找到友軍。
她倒是,並不介意被人傳說有後台。
她和齊程本來就是正常戀愛,齊家也本來就真的是很大的後台,她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藏著掖著。
這又不是壞事。
不需要丟臉,也不需要隱瞞。
她只是,不想做一點本事都沒有,真的是靠著後台上位的人。
她尊重自己的工作,也真心喜歡這個工作。
她因為這個工作,才認識了齊程。
她也因為這個工作,把家裡一塌糊塗的債務一點點理清,留下了爸爸留給她的房子。
她從來沒有考慮過,有一天她會為了愛情放棄工作,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而且今天被齊程掛電話之前,她還覺得,齊程似乎也是這麼想的。
遲稚涵突然又看了一眼別轉過頭的攝像頭。
一整天的取景定菜譜開會,心裏面被他掛了電話的氣憤少了一些。
只是手機一直沒有再響過。
他手腕上的監控儀,數據也一直都很正常。
他應該,窩在畫室畫畫。
為了以防萬一,她在冰箱放了做好的中飯,不知道他氣成這樣還會不會記得熱了吃。
她都能想像得到他抿著嘴,微微蹙著眉毛的樣子。
心有一點點軟了,拍了一張林經武帶過來的蛋糕的照片,微信給他問了一句要不要吃。
齊程出乎意料的,很快的回了。
四個字。
「不餓,謝謝。」
……
…………
遲稚涵咽下了就要衝出喉嚨的髒話,面無表情的把手機丟回包里。
她就不該先理他!
謝他個七舅二大爺!
一整天的工作做完,和一群人假裝走出小洋房互相告別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多。
天還沒有完全黑,遲稚涵在大鐵門口目送著大家離開,又低著頭在鐵門附近晃悠了一陣子。
直到安保大叔不太好意思又笑嘻嘻的提醒她,齊程那邊沒有開攝像頭,讓他一個人待著,他們不太放心。
人在沮喪的時候,一點點小事都能讓她更沮喪。
遲稚涵拖拖拉拉的走回小洋房的時候,心裡想的,是她好像連鬧彆扭的立場都沒有。
想散個步再回去面對那位掛她電話,全程拿攝像頭屁股對著她的男朋友的立場,都沒有。
更加焦躁,尤其是看到齊程這邊的窗帘仍然嚴嚴實實的遮著。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遮著窗帘過日子了,今天一開始,是為了采景。
可是人都走了,齊程仍然沒有拉開窗帘。
手機,也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按密碼鎖的時候,遲稚涵甚至深呼吸了一下,想要壓下滿身的負能量。
因為外因,因為心情,這是最嚴重的一次。
她和齊程在一起,最嚴重的一次,甚至讓她開始懷疑這段感情存在意義的一次。
然後,她發現。
密碼鎖,打不開。
一開始以為是她心神恍惚輸錯了,完全沒放在心上,又輸了一次。
還是錯誤。
……
抿著嘴,一個一個的確認無誤的輸了一遍。
仍然是三聲警告。
齊程,換了密碼。
遲稚涵眨了眨眼,咬著嘴唇,又輸了一遍。
仍然錯誤。
她不是不知道管理員的密碼,齊程也知道,換密碼根本沒辦法攔住她。
遲稚涵不可抑制的想笑。
他估計,是想她怒氣沖沖的輸入管理員密碼,進了房間對他大吼大叫吧。
他向來不喜歡成年人的相處方式,他喜歡她把話說清楚。
他們兩個為數不多的幾次吵架,都是互相對對方使用冷暴力。
可是。
她憑什麼?!
生病了不起么?!
她是他女朋友,憑什麼,要被掛了電話還被改了家裡的密碼?
面無表情的拿出了手機,面無表情的撥了齊程的電話。
齊程接了,他先出的聲,聲音有一整天沒說話後的沙啞。
「你改密碼了?」遲稚涵聽到自己問。
她所有的理智都燃燒殆盡,剩下的只有拉著他一起氣死的滿腔憤怒。
「……嗯。」齊程應了一聲,「因為有……」
「不想我進來?」遲稚涵直接打斷。
「……不是。」齊程這次回答的很快。
「趙醫生今天不在S市,齊寧在俄羅斯,你哥也不在。」遲稚涵低頭,「我怕你出事,所以還是睡在對面,你打開攝像頭,讓安保他們能看到。」
「明天,我會聯繫你爸爸。」遲稚涵語速很快,沒打算讓齊程說話,「然後我搬出去。」
「齊程,你掛了我電話,我能忍,你一整天陰陽怪氣我,我主動求和,你跟我說不餓謝謝,我覺得,我也能忍。」
「但是,你改了密碼。」
「哪怕我知道管理員密碼,我也知道你改了密碼,只是為了發泄下心情。」
「但是我也會不高興。」
「我連散步都會被安保大叔叫回家,因為放你一個人在家不安全。」
「我討厭你。」最後那句話說完,她立刻就掛了電話。
回到對面。
反鎖門。
反鎖房門。
不洗臉不洗澡不刷牙,直接和衣躺在卧室里。
她一點都不想顧及他是不是病人。
他有的是人關心,而她,只有她自己。
唯一那個會關心她的人,掛了她的電話,改了密碼鎖。
很討厭的,哭都哭不出來的感覺。
天都沒有完全變黑,可是她卻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只想就這樣睡過去。
迷迷糊糊的,在想自己是不是該來大姨媽了。
情緒化成這樣……
迷迷糊糊的,聽到似乎有很大的動靜,撞門之類的聲音。
她抱著枕頭睡得更熟。
反正,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找她。
關她屁事。
她最後,是被熱醒的。
初夏的天氣,被結結實實的蓋了兩床巨厚的被子,身後還嚴嚴實實的被人摟著。
下意識的踹被子,又被人壓住手腳,完全無法動彈。
……
「你好煩……」遲稚涵迷迷糊糊的抱怨了一句,然後迷迷糊糊的感覺耳朵被人親了一下,更氣。
「我討厭你。」聲音帶著哭腔。
然後似乎被抱得更緊。
終於熱得不行,睜開了一點眼睛。
她還是睡在對面的卧室,衣服還是之前躺下來的那一套。
只是被汗弄得黏黏膩膩的。
身上的被子太重,身後的男人摟得又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