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拒絕過一次之後,貝芷意後面表達喜好的樣子就變得更加順暢了。

她不喜歡珠寶,準確來說,不喜歡可以戴在身上的珠寶。

「我第一年工作的時候,用自己第一筆存款買了一個很細的手鏈。」她細聲細氣的比劃,「白金的,不貴,但是對當時的我來說,等於我二分之一的積蓄。」

和安摸摸她的頭。

他喜歡她這樣細聲細氣的和他分享她以前的故事,那些其實很日常的故事被她用這樣溫柔的回憶的語調說出口,她的這些回憶就會被染上顏色,而那些家常的溫暖的顏色,會慢慢的浸潤進他的夢裡,掩蓋掉那些疼痛,讓他回想起那些疼痛背後,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溫度。

「我很小心的對待它,每天上班的時候都戴著,洗手的時候會脫掉,擠地鐵的時候會把它放在衣袖裡面藏好。」貝芷意笑眯眯的,「可是只戴了一個星期,這條手鏈就丟了。」

她找遍了出租屋裡的每一個角落,找遍了公司里她可能去過的所有的地方,可這條她曾經那麼珍視的手鏈,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買高價的飾品。

她也不喜歡得而復失。

和安抱著她在搖椅上晃了晃。

貝芷意真的並不喜歡逛街衣服珠寶化妝品,並不是欲迎還拒,也不是視金錢為糞土,她不喜歡,只是因為這些東西都多少和社交有關。

她希望自己可以獲得社會肯定,又不用參與太多的社交。

她喜歡守著她的家,和他溝通離島的志願者基地要怎麼布置的時候,明顯比聊服裝珠寶興奮很多。

對於那個她以後暫時的家,她有很多想法。

她清楚的記得基地那些桌椅有些磨損了,記得庫存裡面那些東西快要過期了,拿出手機很認真的同和安比劃她比價過的那些補給品。

瞎子贊這樣的情報掮客最好是不要再用來做供貨商了,雖然這樣的供貨商能提供的價格確實比市面上低,但是難保會再發生像紅樹林這樣的事情。

她選擇了好幾家價格最低廉最安全的供貨商,不希望島上的志願者和科研人員再一次遭受那樣的無妄之災。

她甚至想要繼續她的英語課,並且和他商量在基地里增加長期的英文項目,因為生態酒店需要勞動力,用當地島民是最省錢的方案,到時候英文可能是最大的門檻。

她絮絮叨叨的,微微擰著她的細眉毛,認認真真的事無巨細。

和安卻在這樣溫柔的語調下,微微的走神。

他發現,他可以滿足貝芷意所有的要求。

他並不是全能的,他有很多缺點,在遇到自己接受不了的事情的時候,他也會選擇逃避。

他的那些在貝芷意眼中需要做婚前財產證明的資產,換到其他任何一個他曾經交好的家族女孩子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很貪心,他把夢想和家庭放在了一樣的高度,兩者都想擁有。

他的夢想太難,註定了要犧牲很多東西,而他,甚至想在家庭衣食無憂之後,把自己大部分的資金都投注到夢想里。

他很自私。

所以他其實很難滿足普通女孩子的需求,穩定的工作,穩定的家庭,甚至基礎的現代化的設備。

可是這些,貝芷意都並不在乎,並不是因為愛他而忍讓,而是她真的並不介意。

她和他有了同樣的夢想,她在環保這件事情上,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她可以沒日沒夜的為生態酒店做方案,她可以不在乎離島上原始的生活,在離島的那三個月,除了那條借了她抽屜睡覺的蛇,她沒有任何抱怨。而投資大會成功的那一刻,他在她眼中看到的並不是男朋友終於成功了的感動,而是同為參與者的自豪。

她和他,站在了同一個戰壕,在她徹底明白環保這條路有多難走和多殘酷之後,嬌嬌弱弱的她,選擇的毫不猶豫。

她對他的要求很簡單,一心一意。

他有很多缺點,但是一心一意的對她這件事,他一定可以做到。

他還能滿足她的喜好,讓她被社會認同又不用太多的社交。

他能設置的保護傘的形狀,和她完完整整的契合,在貝芷意的世界裡,他幾乎無所不能。

他享受貝芷意這樣全然的信賴,因為貝芷意的信賴,他對他們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他們戀愛至今,他一直在開拓未來,而貝芷意,看起來那麼嬌滴滴的女孩子,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走進了他的世界。

她努力站到他的身邊,而他,努力讓他的世界不再有風浪。

和安抓住貝芷意在絮絮叨叨的時候興緻勃勃比劃的手,放到嘴邊摩挲自己的鬍渣,他的鬍渣很硬,貝芷意被戳的痒痒的,想抽出來又沒有他力氣大,只能瞪著眼睛譴責他。

和安笑了,親了她一下。

維克多真的是個很奇特的人,僅僅只是憑著貝芷意心不在焉提交的志願者申請表格,就覺得他和她很像。

他和貝芷意性格完全南轅北轍,可是心底深處在意的那些羈絆,卻確實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都非常在意家人,他們的父母,感情都很好,耳濡目染下,他們也一樣希望自己能夠擁有這樣的另一半。

「中國結婚的時候是不是有媒人紅包?」他懶洋洋的,休息了幾天,心情變得很好。

「嗯。」貝芷意的話題很快的被帶跑了,「美國沒有么?」

她一直覺得自己嫁的糊裡糊塗的,從來沒有想過會嫁給外國人,完全不了解和安那邊的風俗習慣。

「我也不清楚。」和安聳肩,以前他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個問題,「我想給維克多包個媒人紅包。」

他手很癢的又抓著貝芷意的手放到嘴邊戳鬍子,「沒有他你也不會有機會來這個島。」

維克多不單單只是媒人,他簡直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要問問我媽媒人包要什麼時候時候給。」貝芷意忙著搶救她自己的爪子,一時半會忘記她正在毫不害羞的同和安討論婚禮的細節,她其實有很多好奇的地方,基於臉皮太薄一直沒好意思問,「我們結婚要辦婚禮么?」

「中國這場肯定要辦。」和安也發現他們居然從來沒有坐下來討論這些問題,真是幸虧貝芷意的脾氣好人又被動。

他心裡默默的決定媒人包必須得多加點錢,維克多何止是他的救命恩人,簡直是恩同再造……

「美國的……」他有些猶豫,「我有一些還不錯的朋友,可是如果在美國辦婚禮,我怕一些我不希望看到的人也會出現。」

那個地方太複雜,人情世故和過往恩怨,他不希望貝芷意也被拉到這些事情裡面去,貝芷意是他的新生,拉著他走出泥沼的人,他沒道理再拉著她走回去。

貝芷意安安靜靜的看他。

和安每一次和她談到過往的時候,她都是個很完美的聆聽者。

她的人生經歷太普通,對於五年前和安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她想要感同身受,但是卻覺得自己不管怎麼同情憐惜,都沒有辦法真的體會到和安的痛。

所以她只是安靜的聽,看到和安皺眉的時候,悄悄地撫平他的眉心。

他已經有了笑紋,有了她,所以她不打算讓他的眉心,再多一道皺紋。

和安放鬆下了眉心,摸了摸她的頭。

「我們在離島辦一場婚禮好不好?」他同貝芷意商量,「海島婚禮,還可以叫上這幾年和我們關係不錯的志願者。」

他想看貝芷意在碧海藍天下穿婚紗的樣子。

他知道他很不浪漫,布萊德告訴他他把貝芷意看中的新娘捧花當成了花束送給她,布萊德說他是沒有眼力見的土財主。

貝芷意從來沒有抱怨過。

但是連婚禮形式都沒有討論過就決定要嫁給他的女人,他想給她更多。

他一直都說,貝芷意的性格會縱容他的得寸進尺,會讓他逐漸的覺得,貝芷意的付出都是理所當然的。

他不想這樣,他需要警醒。

「中國的婚禮習俗都聽你爸媽的。」他也開始同貝芷意一樣絮絮叨叨,「離島上的婚禮,我們兩個來決定,選婚紗,選婚禮主辦人,布萊德為了結婚查了很多東西,到時候我們可以要一點過來。」

他頓了一下,突然想起布萊德和他男人之間的那點官司。

「我要不要求婚?」他突然天外飛來一筆,問得十分嚴肅。

貝芷意本來很舒服的躺在他懷裡聽他天馬行空的聊婚禮,偷偷的想打個哈欠。

結果被他這句話嚇得張嘴張到一半,活生生的嚇出了一個響亮的嗝。

哪有人……問這種問題的?!

她要是點頭難道他打算馬上求婚么?

哪有那麼不驚喜的求婚?!

而且……她一直偷偷的以為,那天在布萊德的車上,他跟她聊的那些文書大戰,就已經是一場變相的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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