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連榮走到前台,前台接待沖側面的沙發一指說:「是那位先生找您。」溫連榮一看發現不認識,便問:「剛才說有重要事的是你嗎?」那人站起來答道:「沒錯,是我,我姓葛。」
溫連榮把小葛引到一間會客室,小葛說:「你不認識我,但我卻知道你們冠馳的很多人,尤其是法務部的。」
「你是……獵頭?」
小葛笑了:「我以前在一家叫CTP的公司干過。」
「CTP?」溫連榮心裡咯噔一下,「你們想怎麼樣?」
「不是我們,是我,我剛說了是以前,現在我已經離開CTP了。」
「哦,那你現在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同你們合作,」小葛不再兜圈子,「你們冠馳和CTP在美國打的那場官司,被人家索賠4.2億的那個,我手裡有一些東西肯定對你們有不小的幫助。」
「比如?」溫連榮不僅很自然地對小葛抱有疑慮和敵意,還有些厭惡。
「比如那五個當事人和CTP之間的協議細節,比如CTP分別向他們支付了多少錢把權益買到手的,比如CTP手裡的哪些證據不太經得起推敲,比如……很多很多。」小葛點到為止。
「都是有關電磁污染致人傷害的那個案子?」溫連榮試探道,「關於專利侵權的爭議你掌握什麼情況?」
「呃——」小葛來之前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直到被開除都根本不知道CTP同時還是個專利怪物,到現在仍舊知之甚少,但他不能承認這一點,而是說,「我不想把兩個案子的東西打包給你們,那樣肯定談不出好價錢,對吧?所以我想先跟你們合作頭一個案子,其實你們一旦在傷害案中處於有利地位,那場專利糾紛也就不可能再把你們怎麼樣。」
溫連容心裡有了底,因為小葛所言與事實正相反,如今冠馳與CTP交鋒的關鍵在於專利侵權爭議,如果這項爭議得到解決,傷害賠償的那樁官司也許可以迎刃而解。他的態度愈發冷淡:「現在案子都處於很敏感的階段,咱們素不相識,你以前又是在CTP干過的,咱們之間恐怕不大容易建立互信。」
小葛很是不以為然:「能不能互信這就要看魄力了,你們冠馳法務部那個女孩如今就在CTP,人家怎麼就能互信?我和你們合作,她和他們合作,呵呵,正好交叉換位,對等。」
「雲蔚?」溫連榮難以置信。
「對啊,就是她。當然他們之間跟咱們之間不太一樣,人家多一層淵源,那女孩在冠馳的時候就跟我們頭兒勾上了,聽說現在都住一塊兒了。咱們呢,雖然今天是頭一次見,但是利益一致啊,也應該可以合作得很好。」
溫連榮的心情頓時變得糟透了,思緒也亂得一塌糊塗,悶聲悶氣地問:「你不是說你離開CTP了么,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
「這再正常不過了吧?人走了渠道還在嘛。」小葛忍不住流露出一絲不屑,「再說她是什麼樣的人你作為老闆還不了解?要是她沒幹見不得人的事,你們幹嗎把她開嘍?」
溫連榮的心疼得像被人揪了一下又一下,雖說害他如此心痛的正是雲蔚,可他仍然聽不得別人說雲蔚的壞話,他悲哀如此痴情的自己真是可憐,喟嘆明珠暗投的雲蔚真是可惜,更憎恨眼前這個人真是可惡,他冷冷地問:「你不是北京的吧?」
「山東的,離菏澤不遠。」
「哦,那咱們也離得不算太遠,雖說不是一個省的,你在黃河東面,我在黃河西面。」溫連榮陰沉著臉說,「我給你個忠告,別再這麼混了,你回老家去沒準兒能成個名流,你在北京怎麼混都是個盲流。」
大副和安吉拉幾個人都先走了,剩下路致遠和雲蔚還留在咖啡館裡,路致遠看了幾封郵件就對埋頭在電腦上忙活的雲蔚說:「Angela把所有的paperwork都交給你做,你就沒什麼想法?」
雲蔚飛快地敲著鍵盤說:「這樣才好呢,我最喜歡的就是做paperwork,你忘了我號稱三快肉了?第一就是幹活快。」她手下沒停,瞟一眼路致遠又說,「你作為老闆按說不應該關心這些,我們之間怎麼分工是我們的事。」
「你真懂事,好吧算我多嘴。」路致遠又接著看郵件,看著看著不覺笑了,「沒想到這小葛還真是個人物。」
「怎麼了?」
「居然告我的御狀。」
雲蔚奇怪:「他怎麼會有上面的聯繫方式?咱們公司不都是單線聯繫嗎?我至今連公司的管理架構還不清楚呢。」
「怎麼聽著像是在抱怨。」
「沒有,我才不關心呢,只要跟著你就行。」雲蔚又問,「他怎麼搞到的?」
「想上訪還能找不出門路?」路致遠笑道,「不過他這招我還真沒估計到,咱們的郵箱里不是經常有admin發一些升級程序、補丁文件之類的東西么,他就不斷地往admin的郵箱里發郵件,小葛的英文又那麼爛,admin起初都當作垃圾郵件或是病毒處理,還把他的個人郵箱列入黑名單,可他不斷註冊新郵箱繼續發個沒完,admin就轉給他們IT的頭兒,IT的頭兒又往上報,管理層就轉給我了。」
「他向上邊告你什麼?」
「說我和你圖謀不軌。」
「不可能!我都不知道『圖謀不軌』用英文怎麼說。」雲蔚嘀咕,「再說我們也沒有不軌。」
路致遠說:「小葛的意思是我在利用你之前冠馳的背景試圖和冠馳達成私下交易。」
「這不是瞎扯么,現在不管是傷害索賠官司還是專利侵權爭議都是在美國進行,你不是說了么,咱們這邊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還有什麼交易可做?」雲蔚憤憤不平,「上面把這個轉給你是什麼意思?要求你澄清還是想警告你?我發現無論哪個公司,高層都是只會顛倒黑白,善惡不辨!」
路致遠搖頭:「並非你想的那樣,上面既不是警告我也不需要我澄清,只是讓我知道這個小葛都幹了什麼。」
兩人又都繼續忙各自的事,過了好一陣雲蔚忽然問:「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路致遠一怔。
「怎麼對付小葛?」
路致遠笑了:「你還惦記著吶,年紀不大心事倒挺重。不用管他,一笑置之。」
「我是擔心你,他並不知道上面把郵件直接轉給你了,肯定還會沒完沒了地發,IT的人難免瞎猜瞎傳多不好,萬一管理層有誰因此懷疑你不就麻煩了?」
「不用。」路致遠只說了兩個字,顯然不想再延續這個話題。
可過一會兒雲蔚又說:「我想和小葛談談。」
路致遠抬起頭:「你?你和他都沒打過交道,有什麼可談的。」
「你不覺得么,我和小葛的遭遇其實挺像的,也許我的話他能聽得進去。」
「你樂意拿自己和他相提並論那是你的事,不過好像不該把我比作那個段總吧?」路致遠很是不悅。
「呃,你和段總當然並不完全一樣。」
「聽你這話,明顯是說我和段總有相似之處?」
「嗯,至少有一點你們是一樣的,」雲蔚毫不退縮地迎著路致遠的目光,「因為你們的心都一樣的狠。」
路致遠作勢要說點什麼,可只是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你知道小葛的電話嗎?」雲蔚見路致遠搖頭就又問,「Angela會不會知道?」
「可能吧,」路致遠面無表情地說,「不過大副肯定知道。」
雲蔚很少來海淀區,五道口一帶更是從沒來過,之所以叫五道口是因為這裡早年是京張鐵路從西直門始發後經過的第五個交叉道口,而當雲蔚站到這裡時第一眼看見的竟是五個不同方向的岔路口,頓時幾近崩潰。她一路打聽好不容易找到雕刻時光咖啡館,樓上樓下走了一遭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座位,終於得以坐下喘口氣。約定時間剛到,小葛來電話了,雲蔚正伸頭向樓梯口張望,小葛說:「雕刻時光人太多了,我想換個地方。」
真不愧是在CTP干過的,行事風格都被路致遠調教得這麼詭秘,雲蔚暗笑,問他換哪兒。小葛說你出門往左走,第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館。雲蔚抗議道:「你都說了不起眼,我怎麼可能找得到?」小葛說正因為不起眼所以才清靜,你只要用心找肯定不會錯過。
雲蔚便真很用心地找,沒走多遠就發現一個畫著咖啡杯的小牌子指向二樓,她順著窄窄的樓梯拾級而上,發現小小的咖啡館裡並沒有像在等人的單身男士,她剛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又想這大概仍是小葛的把戲,還會有第二個電話指引她再換一次地方,便乾脆站在樓梯口等著。
等了一會兒就聽樓梯下面有人叫她:「雲蔚,怎麼不進去坐?」雲蔚轉頭一看,一個身材不高的小夥子正噔噔地走上來。
「你又沒見過我,怎麼知道是我?」雲蔚和小葛坐下後便問。
小葛有些不屑地說:「怎麼沒見過?兒童醫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