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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雷格把汽車停在莫雷紋章公寓門前。他問梅森:「按她的電鈴?」

梅森打開後車門,扶蜜德蕾·佛克納和狄拉·史翠特下車。「不如按管理員的電鈴。」

特雷格說:「我有辦法。這支備用鑰匙應該有效。」

他由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選了一把試試看,搖頭再試另一把,鎖咔啦一聲往後彈。

他們穿過門廳,特雷格解釋說:「這些外門的鎖大抵是裝飾用的。梅森,找艾瑟·狄梅耶幹什麼?」

「問她幾個問題。」

「聽著,你若查到新線索,洛林·丘吉爾應該在場。」

梅森說:「這可能只是溫吞貨。」

「你正在為某一目標鋪路。」

「嗚呼。」

特雷格說:「好吧,我暫時跟你走,看你要往什麼方向。」

他們踏著第三道走廊的薄地毯前進,艾瑟·狄梅耶的房門窗有燈光傳出來。

梅森低聲對蜜德蕾·佛克納說:「輕輕敲門;她會問你是誰,告訴她吧。」

「然後呢?」

「我想她只會問你是誰。萬一她問你有什麼事,就說你想和她談談今天發生的事。」

特雷格作最後的嘗試。「聽好,梅森,你若肯亮出底牌,把所知的線索告訴我們,局裡會……」

梅森說:「等找到證據再行動。那時候我的訴訟委託人已經死了。」

蜜德蕾輕輕敲門。

艾瑟·狄梅耶叫道:「誰?」

「蜜德蕾·佛克納。」

「噢,是你……」屋內傳來種種聲響,有拖鞋在地上走動的聲音,轉門閂的聲音……艾瑟·狄梅耶只穿內衣,開門說:「我想見你,我希望你了解……」

她看到走廊上的一群人,突然住口,然後笑道:「噢,請原諒!你怎麼不告訴我有男士同行呢?」

她又說:「等一下,」說著退回屋裡,拿起一件掛在椅背上的長袍,套在身上說:「請進。佛克納小姐,你該告訴我不止你一個人來。」

梅森上前一步。他問道:「你認識特雷格副隊長吧?」

「噢,是的,我出院前見過他。他們等警方許可才讓我出院的。」

大家尷尬地沉默半晌。特雷格看看梅森,梅森猝然說:「狄梅耶小姐,我想你有危險。」

「我——有危險?」

「是的,命案——讓你明天不能出庭。」

「你怎麼會有此想法呢?」

他說:「別忘記已經有人想要你的命;不管是誰幹的,他前兩天想除掉你,現在仍是一樣。」

她笑了。「說實話,我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四十八小時以前有人想害死你,我想不通這段時間內有什麼事情能使他改變心意。」梅森說。

艾瑟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一下香煙說:「你可能比我更關心這件事。」

「也許吧。因為我認為送糖果給你的人就是殺死哈維·林克的人。」

她揚起眉毛。「噢,這倒是新鮮的想法!」

梅森說:「我們有幾條線索可用,不知道特雷格副隊長是否全告訴你了。」

特雷格說:「沒有。」

梅森望著艾瑟·狄梅耶劃一根火柴點煙,他說:「首先,包裝紙上的地址是用『金角』夜總會林克先生辦公室的打字機打的。」

她以緊張而迅速的動作揮熄火柴。由她的眼神看來,這句話產生了震撼的效果。她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呢——除非有人看見打字的過程?」

梅森說:「很多人不知道打字機比人的筆跡更有個性。打字機用過一段時間後,每一架都不相同,字體不和諧,專家比對打出來的樣品,絕對分得出是否由同一架打字機打出來的。」

艾瑟·狄梅耶說:「我不知道這一點。」

梅森繼續說:「這是一點。此外紙張也是從林克辦公室取用的。」

「你怎麼知道?」

「各種紙張的碎布含量、重量、化學結構和商標都不相同。商標通常以水印直接打在紙張里。」

「還有呢?」她問道。

梅森說:「籤條是用膠黏上去的,膠水的結構與『金角』所用的相同,更重要的是膠水已黏得很牢,警方斷定籤條至少在包裹寄送前四十八小時就已黏好了。」

她說:「噢,我猜警方比我想像中來得精明。」

「是的。」梅森淡然評論道。

「還有沒有別的?」她問道。

「有。請記住,歹徒送糖給你之前四十八小時,籤條已準備好了。喏,你曾在糖果工廠做事,你知道要在巧克力奶油中動手腳,然後使外觀完美無缺,看不出破綻,這需要很好的工夫。」

「是的,我了解。內行人弄起來並不難,外行人可就難辦了。」

「請再記住一點:附在糖果上的卡片原本放在人家送你的蘭花胸飾盒裡。」

艾瑟·狄梅耶迴避蜜德蕾·佛克納的目光說:「要不然就是一模一樣的複製卡片。」

蜜德蕾·佛克納笑道:「希望你別以為我回去再送上糖果和另一張卡片。」

艾瑟·狄梅耶沒有看她。

她對派瑞·梅森說:「我只是答覆問題,協助弄清事實。」

蜜德蕾·佛克納唇邊的笑容消失了。她問道:「那你認為是我送糖果給你啰?」

艾瑟說:「我喜歡活下去,也讓別人活下去。」她慢慢轉頭面對蜜德蕾·佛克納。「我不想指控誰或暗示什麼,但字體看來很像你在卡片上的筆跡。」

「咦,我從未……」

梅森警告說:「別激動,佛克納小姐。我們多披露一點事實,再開始找送糖果的人。喏,狄梅耶小姐,你收到糖果,看到裡面的卡片,你覺得很放心,對嗎?」

「是的,當然。我見過佛克納小姐,發現她很迷人,又富於同情心——她若表現出相反的態度,也情有可原——譬如心胸狹隘,為我無力控制的事情責怪我之類的。」

「我明白,不過你收到糖果的時候沒想別這種可能性?」

「沒有。我認為她是親切的好人。她正要給我一份工作,我對她心懷友誼,甚至——噢,忠心耿耿。」

梅森說:「我們來看看手邊的線索。送糖果的人有機會動用『金角』的一切,能使用林克先生的打字機,開書桌抽屜,取用林克的信紙,使用膠水瓶,知道包裹運送社尖峰時刻的包裹處理方法;而且能拿到附在蘭花中的卡片,在糖果交給信使服務社之前放進去——中間相隔不到三十分鐘,動作必須很快。」

艾瑟·狄梅耶說:「除非……」又停下來。

「除非什麼?」

「除非送糖果的人是佛克納小姐。假設是她送的,那就有兩張卡片,而……而……就這麼回事。」

梅森說:「我仔細調查過佛克納小姐,就算她想送糖果,也沒有這種能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方面她處理巧克力的經驗不足,不可能在糖果中動手腳;另一方面糖果送出前四十八小時,她無法進出『金角』。不,只有一個人符合所有的條件。」

艾瑟·狄梅耶問道:「誰?」

「你。」梅森靜靜地說。

她由椅子上半站起來。「我!你是說……」

梅森說:「我是說你是唯一能送出那盒糖果的人,糖果是你自己送的。」

她諷刺般問道:「然後吃下大量毒藥,害自己進醫院?」

特雷格副隊長身子向前傾,想對梅森說話;梅斯眼睛仍盯著艾瑟·狄梅耶說:「閉嘴,特雷格。」然後對艾瑟·狄梅耶說:「你沒有吃毒糖果。」

她說:「噢,我沒吃?我只是愛進醫院。我假裝睡著,愚弄醫生,是嗎?」

「不,你服下大量佛羅納麻醉藥,但不是在糖果中吃下的。」

她露出焦躁的表情。「聽好,我今天晚上有事要做。我知道你救過我一命。總之,醫院的費用是你付的,我對你很惑激。但是你的腦筋很古怪,我可不能整夜坐在這兒聽你說一大堆理論。」

梅森繼續說:「你知道,每一粒糖果都放在一個按糖果形狀折起的棕色小紙杯里。」

「怎麼?」她問道。

梅森繼續說:「放在桌上的糖盒裡少了好幾粒糖果,可是裝糖的小紙杯也不見了,房間里到處找不到。你吃糖不可能連紙杯也吞下去吧。」

她臉上立刻現出某種表情。

梅森乘勝追擊。「你說你看見糖果盒裡的卡片和『MF』姓名縮寫,十分安心,這才泄露了自己的底細。你若是說實話,那張卡片應該會讓你起疑才對,因為三十分鐘前你才收到一個蘭花胸飾,裡面的卡片一模一樣,你甚至會注意到卡片上有兩個針孔,表示卡片曾被釘在蘭花上頭,你不可能完全沒發覺。」

她說:「你是瘋子,我為什麼要送毒糖果給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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