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喻潤面無表情。

孔安槐放下捂住喻潤嘴的手,可他仍然沉默。

在知道自己沒辦法硬下心腸拒絕孔安槐之後, 他只要遇到自己不想繼續的話題, 就沉默。

孔安槐擰眉, 知道話題繼續的並不順利,喻潤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 她說的那些話,他不可能沒考慮到, 連章天成這樣無關利益的人都無法說服他,更何況是她。

可是今天,他必須被說服。

「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孔安槐語氣開始挫敗, 低頭想摳指甲, 被喻潤先一步抓住十指相扣。

「所以我先斬後奏了。」孔安槐低著頭,看著喻潤和她交握的手,嘴角微微揚起,抬頭, 「我攔下了杜時的黑料, 和杜溫茂私下裡達成了協議。」

「你如果要反對, 民宿馬上就會發出官宣, 宣布之前狀告杜溫茂的事情純屬誤會,杜溫茂的所有損失,我們都會一力承擔。他損失的可多了, 我們前一陣子財務狀況不太好,可能馬上就會出現資金鏈斷層,然後宣布民宿關門。」孔安槐這下連眉梢都微微揚起, 「飄下面有三十幾名員工,這幾年為了民宿付出都不比我和阿澤少,他們也會跟著失業,再加上喻傑濤的事爆發,阿澤會失去工作,也失去家庭,不過沒事,她還有章天成。」

「我也還有你,我失業了你會養我的吧。」孔安槐歪著頭看喻潤,眼底眉梢笑意盈盈,「我算過了,這樣的話,喻傑濤是遲早要關進去的,阿澤嫁了人之後的重心會在章天成身,民宿沒了,喻家毀了,杜時的目的也達成了,至於我們,反正惹不起躲得起,我就跟著你四處定線好了,我爸媽如果寂寞了,我就飛回家陪他們幾天。」

「這結局挺好的,皆大歡喜。」說到最後,孔安槐眼睛亮晶晶的,「比你之前那個悲情結局好太多了對不對?」

……

「你是不是在咬牙?」孔安槐用手指去戳喻潤的下顎,「有沒有發現其實你不能拿我怎麼樣,罵也捨不得罵,打更捨不得打,真的把我惹急了,我可能會讓你再追七年。」

「孔安槐!」喻潤氣得脖子上的青筋直暴。

她對他向來軟軟糯糯的,脾氣好的像是沒脾氣,偶爾有分歧,也都是細細的跟他講道理,從來沒有這樣胡攪蠻纏過。

而且他發現,他是真的不能拿她怎麼樣。

她笑嘻嘻的用自己的事業威脅他,語氣像極了七年前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威脅渣男的語氣。

那些威脅,她真的會去做,有恃無恐。

她完全佔據上風,並且很明白的告訴他,這件事她一定會插手。

心情已經不是挫敗可以形容,偏偏被她弄得連氣都氣不起來。

「我們好好講道理好不好?不要給自己壓那麼重的責任,只是針對這件事,我們用最少的損失來解決不好么?」孔安槐晃了晃喻潤的手,「我不想讓你生氣的,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談。」

「你說吧。」喻潤抹了一把臉,「如果還是說服不了我,以後就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我不是鐵人,我也不想把所有事都扛在身上,只是有時候可以一次性解決的問題,為什麼一定要把那麼多人牽扯進來?」喻潤表情仍然不好,看得出在壓抑不滿,只是終於願意溝通了。

「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啊。」孔安槐低頭,她最近很喜歡研究喻潤的手,薄薄的繭,摸起來糙糙痒痒的,「你前段時間是不是找了很多人託了很多關係,想幫喻傑濤減刑?」

「嗯。」喻潤也低頭,眯著眼睛看著孔安槐用指甲去摳他掌心的繭。

「你不恨他么?」孔安槐抬頭看了他一眼。

「其實沒什麼感覺了。」喻潤動了下,牽到了肩膀,皺了皺眉,「剛開始我以為他的罪名只有貪污行賄,轉俱樂部後我給他們存了一筆養老金,就想拿出這筆錢,看能不能減刑。」

「誰知道……他犯的事還不止這個。」喻潤苦笑,後面的話沒有再說。

知道喻傑濤潛規則女學生後,他就再也沒有去走動了,心灰意冷。

「我那天把喻傑濤的事告訴阿澤的時候,她接受的很快。」孔安槐和喻潤恢複到十指緊扣的狀態,有些擔心後面的話說出口後喻潤的態度,說的小心翼翼,「阿澤肋骨上有一片淤青,是那天我們去醫院之後,喻傑濤打的。」

喻潤一怔,眯眼。

「喻傑濤不僅僅只家暴過你,打過你之後通常他也會打阿澤。」孔安槐抬頭,「所以這真的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如果沒有你,章天成也不會放過喻傑濤,方式可能會更狠。」孔安槐苦笑,「所以我真的不是不相信你才把章天成拉進來,而是怕章天成做的太絕,不給阿澤後路。」

「阿澤和你不一樣,她對他們有感情,她說喻傑濤除了打她的時候像個惡魔之外,大部分時候,對她很好。」孔安槐湊上前,眼底有歉意,「我本來想到了陽朔就把這件事告訴你,但是那時候你正在手術室。」

「他打了多久?」喻潤聲音已經低沉到快要聽不清了。

「十六歲以後就很少再打了,這一次應該是因為你。」孔安槐嘆氣,「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喻傑濤打阿澤的時候不打臉,阿澤又一直沒有說,更何況那時候你是喻家最不受歡迎的人,肯本就沒想到阿澤也和你有一樣的遭遇。」

「這不是借口。」喻潤打斷,沒有發現就是他的問題。

「你發現了又能怎麼樣呢?」孔安槐反問,「你當時沒有成年一無所有,阿澤不會跟你一起走,她甚至會怪你破壞了家庭和諧。」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做什麼?

就算說出去了,也沒人會相信當時社會地位很高的喻傑濤會家暴。

「你們都是受害者,只是當時你選擇了反抗,阿澤因為害怕選擇了沉默而已。」孔安槐皺眉,用手掰開喻潤皺成一團的眉心,「你這眉頭皺的我都嫌棄死了,一天到晚苦大仇深的。」

「喻家的事,我一直有種無力感。」喻潤抓住孔安槐的手,終於說出了真心話,「我想完全放手不管,但是血緣和法律上,喻傑濤仍然是我的爸爸,可是每一次想要插手管,就會發現喻傑濤居然還能比我想的更無恥。」

他和喻澤的感情算不上好,可到底是親人,聽到孔安槐說喻澤從小也和他一樣被家暴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噁心。

這整個喻家,喻家父母,杜時,都透著一股腐爛了的,沒有人性的噁心。

孔安槐一直彎著腰安撫他,她能理解他的感覺,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現在提到喻傑濤這個人,她全身心的都在厭惡。

「我一直很奇怪,你和阿澤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三觀居然都沒有歪。」孔安槐歪頭,「你想想如果你是杜時這種個性的人,那喻家現在估計早就四分五裂了。」

「……你這安慰人的角度很特別。」喻潤苦笑,伸手拍拍床,示意孔安槐爬上床,「上來抱抱。」

一定要連體嬰一樣貼在一起,一張單人床擠滿兩個人,喻潤才滿足的喟嘆:「抱你這件事是真的會上癮。」

昨天晚上就想抱了,結果被她和護士無情拒絕。

現在終於感覺心滿意足。

「你和杜溫茂私下達成了什麼協議?」彆扭了很久,現在總算有了點想聊下去的動力,「你身上好香。」

「為了哄你,我噴了香水出來的。」孔安槐腦袋蹭了蹭,她今天準備的特別充分,「除了第一次去幫民宿拉投資外,我還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一本正經還帶著炫耀的語氣,氣得喻潤掐了下她的腰。

「杜溫茂的小說都是杜時代筆的,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孔安槐仰頭。

喻潤點點頭。

孔安槐不自覺的撇了下嘴,語氣已經帶著嗔怒:「你什麼都知道,但是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

「以後不會了。」喻潤伸手把玩她的頭髮,嘆氣,「我不告訴你,你也會想盡辦法去問別人,所以以後還是我來說比較好。」

孔安槐似乎滿意了,埋在他懷裡蹭了蹭。

「杜時用這個威脅杜溫茂,讓杜溫茂和飄&民宿決裂,所以我們也用這個做威脅,讓杜溫茂自己選擇,如果幫我們,民宿會撤銷控訴,並且幫他在喻傑濤這邊走門路拿下今年的百色作家獎。」

「杜溫茂很現實,相比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個土財主自助的杜時,他肯定更加相信喻傑濤和民宿,所以我們提出來之後他就同意了。」埋著頭又蹭了蹭喻潤,鼻子皺了皺,「消毒水的味道。」

手掌摁住蹭來蹭去的孔安槐,喻潤沒受傷的那隻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聊天的時候就好好聊天,再蹭下去我就讓你爬上來自己動。」

……

從喻潤的角度,可以很明顯的看到孔安槐兩隻耳朵迅速的變成紅色。

「喻傑濤別舉報的證據都是鐵證,如果不是要做手術,估計最遲下個月就要進入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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