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孔安槐和喻潤只見過一次面,有過兩次眼神交流幾乎沒有說過話。

喻澤給她的這個任務很有些艱巨,孔安槐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走近喻潤,為了緩和氣氛,她甚至下意識的走得很輕快。

完全不符合她平時話很少五官很冷的設定。

所以當喻潤抬起頭,看到站在他面前努力散發陽光笑容的孔安槐的時候,呆了一呆,然後嫌棄的皺皺眉。

喻澤總共交代了兩件事,看看喻潤有沒有受傷以及給他錢讓他去吃飯。

為了完成第一件事,孔安槐眯著自己有些近視的眼睛把喻潤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冬天衣服穿的厚實,哪怕被摔破的碗的碎片濺到身上應該也不會受傷,喻潤負氣出門的時候沒有穿外套,所以孔安槐粗略判斷了一下,受傷沒有,但是應該是冷的。

凍得臉都有點發白。

她的外套自然是不能脫給他穿的,畢竟兩人沒那麼熟,女孩子的外套喻潤也穿不下。

孔安槐思考了一下,脫下圍巾手套遞了過去。

因為怕冷,她圍巾很大,撐開了能做披肩用,手套也是那種裡面帶絨的厚無指手套,顏色很中性,全是灰色的。

孔安槐覺得挺滿意,遞過去的時候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笑。

喻潤卻是一幅被雷得不輕的表情,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才問出聲:「這什麼意思?」

叛逆少年應該都好面子,過完年已經二十二歲的孔安槐完全沒意識到喻潤和喻澤是一樣大的,實際年齡都比她大兩歲。

她覺得直接說怕你冷一定會遭到喻潤的拒絕,所以用平時鄭雁青看的小說里的善良女主的語氣,非常體貼非常溫柔非常不在乎的說了一句:「我怕熱,這個就給你了。」

「……」原本表情陰鬱的喻潤嘴角抽動了一下,終於抬起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孔安槐。

他對這個女孩有印象,那一場混亂中個子最高最冷靜的那一個,也是飯桌上大家把焦點轉移到他這裡的時候,她幫著喻澤解了圍的那個,印象裡面很機靈冷靜的一個姑娘,怎麼現在看起來有點傻。

「喻澤讓你過來的?」喻潤挑起一邊的眉毛,長長的頭髮幾乎遮住眼睛,頭髮下面的眼神不能算和善,但是到底比剛才那種隨時要揍人的陰狠表情好了很多。

問完之後不等孔安槐回答,就面無表情自顧自的自問自答:「我很好,沒受傷,出來的時候帶了錢包,不會餓死也不會凍死。」

……也就是說,孔安槐的任務全都完成了。

孔安槐剛才因為喻潤低著頭,心一軟激發的滿腔關懷就被這樣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她在原地躊躇了半天。

然後咬了咬牙,把圍巾手套往喻潤身邊一放,還沒等皺著眉頭嫌棄臉的喻潤開口,她就又從自己隨身帶的包包里拿出一個麵包。

兔子臉,鼓鼓囊囊的,耳朵因為放在包里已經變成了殘疾的樣子。

「紅豆餡的。」孔安槐哄孩子一樣晃了晃手上的麵包,然後伸手拉住了喻潤的手,攤開,把麵包放在他手裡。

喻潤手涼得跟冰塊一樣,孔安槐皺了皺眉,彎腰把放在一邊的手套拿過來,拿開麵包,放上手套,再放上麵包。

似乎終於覺得滿意,難得做了一回姐姐的孔安槐笑眯了眼。

喻潤的手動了動。

他手背下面是孔安槐軟弱無骨溫暖的手,手心上面是同樣柔軟的灰色兔毛絨的手套,還有一個兔子麵包。

「兔子跟你到底有什麼仇?」難得被關懷的喻潤突然開口,問得卻是莫名其妙的話。

孔安槐現在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他的了,但是她掛在背包上的鑰匙扣應該就是那時候丟的。

現在想想也覺得好笑,那個丟掉的鑰匙扣,居然也是只兔子。

孔安槐躺在床上在黑暗裡微笑。

其實生活遠遠沒有她當時想的那麼嚴重,喻澤事後跟她解釋,喻爸爸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家暴,確實會動手,不過大部分時間打得都不是喻潤而是家裡的傢具。

這雖然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家暴,但是到底比她一開始腦補的好很多。

喻家確實是偏心品學兼優的喻澤多一些,喻潤也確實是在備受冷落的環境下長大的,因為學習成績不好,在喻家這種學霸頻出的家族裡也是個異類。

偏偏這個異類還不願聽從長輩對他的規勸,十成十的繼承了喻傑濤的壞脾氣。

按照喻澤的說法,喻潤十六歲以後,家裡的衝突百分之八十都是喻潤先起的頭。

喻潤,其實並沒有他看起來的那麼可憐。

孔安槐甚至懷疑喻潤應該是知道自己有心軟這個毛病,有時候會把他自己的可憐情緒放大好幾倍。

大部分時候,孔安槐明知道是在裝可憐,卻也還是忍不住去關心。

人與人之間,第一次接觸的印象往往會影響事後的判斷,孔安槐和喻潤,就是一個實例。

知道喻潤就住在她家對面這件事,讓孔安槐覺得有些不自在,於是加班加的晚了會幹脆睡在民宿里,白頭先生打電話給孔安槐說裝修需要一些H市的材料的時候,明明可以用電子郵件的,孔安槐卻決定自己要親自去一趟。

再加上陽朔那邊還有一個咋咋呼呼一聽說她要過來就樂得在電話里尖叫的喻澤。

兩個女老闆就這樣不務正業的找了個借口決定在陽朔休息兩天。

作為遊客吃喝玩樂,總是不能免俗會去西街,兩個女人點了啤酒魚和一堆炒菜,加上酒量都不錯,喝的時候都不說話悶頭就灌,惹得周圍幾桌的男人頻頻往她們這桌看。

孔安槐其實有點哭笑不得,她以為自己才是那個因為男人才跑路的孬貨,結果見了面才知道,喻澤也一樣。

說起喻澤的桃花債,那是一本十分正宗的霸道總裁的故事。

一年前他們民宿遭遇過一次經濟危機,喻澤本著飄如果掛掉她也要跟著掛掉的決心,到處拉投資人入伙,而這群投資人裡面,就有某集團老大章天成。

章天成是做家居傢具生意的,喻澤幾乎是死乞白賴軟磨硬泡的在他身邊磨了兩個多月,成功拿到了章天成的品牌贊助,也成功拿下了據說看到女人就頭痛的章天成。

然後,拿下就跑了。

簽了贊助合同順便睡了霸道總裁之後,喻澤抹了抹嘴就跑了。

所以孔安槐一直覺得,喻家人身上都有叛逆基因,喻潤是顯性的,喻澤是隱性的。

喻澤拒絕和章天成再進一步的理由,簡直感天動地。

她說她財力配不上章天成,她如果要和章天成在一起,起碼得要有能與之相配的財力,不然,她高攀不起……

於是上市公司霸道總裁章天成愣是被這樣奇葩的理由驚到了。

說實在的,飄&民宿就算再做個一百年,也不可能會有與章天成相匹配的財力。

喻澤這個理由完全就只是找個借口脫身,但是人家章天成當真了。

他開始幫喻澤培訓企業經營,跟自家集團不會倒一樣,狗皮膏藥似的一周三四天的一直纏著喻澤。

就這樣被硬性灌輸了一肚子用不上的經營管理知識的喻澤,終於爆發了。

她又睡了霸道總裁一晚上。

然後跑來了陽朔。

從打死不接他電話到直接換了個手機號碼。

這個一言難盡的遭遇讓孔安槐一顆本來想要傾訴的心瞬間冷了下去,在喻澤問她為什麼來陽朔的時候,她只是很深沉的回了一句,有點累。

於是兩人又心有戚戚焉的開了一瓶啤酒。

老闆娘已經往這邊看了好幾眼,生怕兩個快喝掉一箱啤酒的姑娘耍酒瘋或者有人趁機揩油。

可是神奇的是,她們兩個看起來,越來越清醒。

酒過三巡,喻澤終於提到了喻潤。

仍然是那個氣得要死恨不得掐死自己親弟弟的語氣,陰森森的告訴孔安槐:「我弟弟,我親弟弟,要和我前男友開俱樂部了你知道不?」

孔安槐的筷子一頓,她知道,但是她沒膽子提。

「你說我其實這麼單純可愛,最多小時候鄙視過他不愛讀書四肢發達腦子笨而已。」喻澤開始大言不慚,「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紀堅哲是喻潤的朋友,然後才是你的前男友。」孔安槐很冷靜的分析。

「你為什麼每次都幫他不幫我!」喻澤開始氣憤。

「因為你每次都是無理取鬧的那一個。」喝了酒的孔安槐說話開始變毒。

喻澤眯了眯眼,滿意的掐了下孔安槐的臉,沒什麼肉,摸起來都是冷冰冰的:「我還是喜歡你喝了酒的樣子,嘴巴毒一點還能有些人味兒,這幾年你話越來越少,看起來越發冷的沒邊兒了。」

她話越來越少明明就是因為喻澤做事越來越讓人無語。

孔安槐回給喻澤一個白眼。

「不過你說喻潤為什麼非要跟攀岩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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