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孔安槐是在創投會上接到喻澤的電話的,那位非常難約的室內設計師臨時改變行程去了B國,需要她緊急出差。

然後在人群推搡間,她丟了手機。

擠出人群向熟人借了手機,孔安槐再次打電話回公司,才知道今天唯一的一班飛往B國的飛機,在三個小時後就要起飛。

飛車趕往機場,接過自家助理火急火燎買來的機票和換好的外匯,她幾乎是一邊穿著高跟鞋飛跑,一邊和助理小幺做交接。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半小時,坐這趟飛機的人挺多,商務艙只剩下最後一張票了,遠離廁所,但是不靠窗。」小幺已經做了四年的孔安槐助理,人精一樣完全知道孔安槐的喜好和關心的問題。

孔安槐的腳步頓了頓,B國不是熱門國家,商務艙滿座這個消息倒是讓人很意外。

「這是剛買的手機。」小幺把手上簇新的手機遞給孔安槐,語速仍然很快,「原先的電話卡來不及辦了,不過我已經把你先前手機上所有聯繫人的聯繫方式都導入了,出國漫遊也都辦好了。」

孔安槐伸手揉了揉小助理的腦袋算是誇獎,這丫頭是她從一群嘰嘰喳喳的大四學妹裡面挑出來的,幾年磨礪之後現在同她的默契簡直到了老夫老妻的水準。

體貼到她有時候都捨不得她嫁人。

「另外,孔姐。」小幺從自己隨身包里又拿出一疊資料,「這是喻姐交代讓你在飛機上看的,應該是下一個民宿的設計草案和宣傳方案。」

「還有就是這行李箱里的東西,去你家拿時間來不及了,所以都是剛才買的,標籤都還沒拆,走公司報銷么?」噼里啪啦全部交代完,兩人已經走到了值機櫃檯,小幺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輕輕呼出一口氣。

「不用了,都是私人東西,你把發票整理下告訴我總金額,我直接轉賬給你。」孔安槐把機票護照交給櫃檯,再託運完行李後,才終於有時間喘了口氣,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二十分鐘,總算趕上了。

「今天機場有明星出沒么?」剛才一路跑來就看到路邊有稀稀拉拉的粉絲和標語,這會放鬆下來孔安槐才有機會問。

「好像是體育明星。」小幺個子不高,在將近一米七的孔安槐身邊看起來像個孩子,說完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冷淡了,又補充了一句,「我剛才聽了一點,似乎是出國打退役賽什麼的。」

孔安槐看著小幺完全沒有八卦的心卻硬要想點八卦的認真樣子,苦笑。

她也不是真的關心八卦,只是覺得這花一樣年紀的姑娘天天跟著自己走南闖北,走出了和她一樣工作狂的性格,民宿「飄」做得越大,姑娘們就越嫁不出去。

這算是詛咒了。

今天創投會上都有投資人問起這事。

孔安槐也是被問了才恍然發現,自己居然過完年就三十了。

從大三開始,和室友喻澤創業至今,她一年大概有一百多天需要在天上飛,時間長了一上飛機腿就開始水腫,所以在開始盈利後,她和喻澤只要出差就買商務艙的機票,這變成了她們犒勞自己的唯一方式。

商務艙座位大不用縮著腳,專用候機室又有免費小吃飲料,孔安槐甚至會在時間充裕的情況下早到幾小時直接在候機廳里睡一覺出發,忙碌慣了,在這種公共場合睡覺有時候會比在家睡更安心。

所以這一次,她本來也是打算過完安檢就直接在商務艙候機廳里喝點東西休息一下的,但是卻在進了候機室後,停住了。

商務艙候機室內有人,稀稀拉拉的坐了十幾個穿著統一運動夾克外套的各國年輕人,玩著手機帶著耳機偶爾調笑幾句,聲音不大,也並不吵人。

但是孔安槐卻面無表情的退了出去,退出去後低頭看了眼新買的手機,幾不可見的抿了抿嘴。

儘管今天創投會上一直跑來跑去的遞資料談合作,儘管這雙新買的高跟鞋夾得她腳後跟走路跟剛張處腿的人魚公主一樣劇痛難忍,孔安槐仍然決定,她要去逛逛機場免稅店。

以拿起一件商品就閱讀理解上面的說明書的蝸牛速度,頂著售貨員小姐的白眼,一直熬到飛機開始值機。

B國真的是個小國,那群在候機廳里看到的年輕人,應該去的是其他地方,孔安槐在登機的時候自我安慰,然後在上飛機看到自己的位子的時候,咬了下嘴唇。

她鄰座坐了一個男人,穿的就是她在候機廳里看到的統一運動夾克外套。

那男人看起來二十六七歲,一臉老子天下第一的中二樣子,臉上還有幾顆青春洋溢的青春痘,他看到孔安槐的時候愣了下,摸了摸後腦勺,然後瞪大眼。

孔安槐面無表情的坐好,拿出座位前方的拖鞋,脫鞋,穿鞋,再拿出包包里剛才拿的眼罩,戴好,躺平。

她現在心情不好,喻澤給她的那疊資料,她決定下了飛機再看。

身邊的那個男人似乎安靜了很久,直到飛機起飛平穩後的提示音響起,他才悉悉索索的站了起來。

「那個,抱歉,借過。」男人說話一頓一頓的,聽聲音總覺得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孔安槐把腳往位子這邊縮了縮,方便男人進出,仍然面無表情,她決定一直把眼罩帶到下飛機。

半晌沒有聲音,孔安槐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似乎有了點睡意。

然後肩膀被人拍了拍。

「借過。」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有點沙啞,聽起來更為成熟。

孔安槐這次反應的有些慢,她坐在那裡糾結了半秒,才縮了縮腳,動作有點大,把腳縮到了椅子最邊緣。

那聲音的主人沒動,一模一樣的語氣,又說了一遍:「借過。」

「……」孔安槐的眉頭皺了一下,商務艙位置很寬敞,她剛才讓出的距離足夠一個身高體重都是兩百的人進出了,借什麼過?

然後又是一陣安靜。

孔安槐都能感覺到那個借過的主人正靠在她椅子扶手上,她的手臂若有似無的會碰到他的衣服外套,然後跟有毒一樣立刻彈開。

飛機晃動了一下,遇到氣流讓大家系好安全帶的廣播適時的響起。

孔安槐手在身側握成拳。

「有氣流了。」男人突然彎下腰,貼著孔安槐的耳畔說了一句,靠的太近了,孔安槐都能感覺到男人的呼吸划過自己臉頰的觸感。

癢兮兮的,讓她汗毛直立。

刷地一下拉下號稱要一直帶著的眼罩,孔安槐和那張極具侵略性的男性臉龐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那張臉,五官不能算好看,眉毛太濃,眼神太厲,鼻子略小,嘴唇太薄,再加上額角左邊的疤痕,讓這個男人的五官整體看起來很兇,散發著濃厚的雄性荷爾蒙的凶。

一如現在。

他眼眸漆黑的盯著自己,開口:「借過。」

不遠處的空姐已經向這邊看了兩三次,孔安槐臉皮到底有些薄,把自己的腳往椅子上一放,盤成了一團,然後對著前方可以橫著淌過去的空間,努了努嘴:「借你!」

這動作做起來多少有些孩子氣。

尤其孔安槐今天穿了一身帥氣的米白色褲裝,頭上還梳了個一絲不苟的髮髻。

她覺得自己有些衝動。

尤其是看到男人的眼睛盯著自己那雙赤腳的時候,她很不安的縮了下腳趾頭。

幸虧男人沒有再為難她,走進靠窗的位子,給自己系好了安全帶,然後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運動夾克,解釋:「我換了位子。」

……這解釋的真是及時。

孔安槐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繼續面無表情的戴上眼罩。

這次很安靜,一覺睡到飛機著陸。

著陸到B國,是當地時間凌晨兩點多。

孔安槐等到這幫統一著裝的年輕人都走了之後,才慢吞吞的挪出飛機,在出關口又磨嘰了很久,才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挪的走到等行李的地方。

毫無意外的,他們果然還沒走。

孔安槐打了個哈欠,然後站到輸送帶最尾端,一直安靜的等到所有行李全都被領走了,空空的輸送帶上仍然沒有小幺剛剛給她買的那個巨大的黑色行李箱。

那群年輕人看起來都領到了自己的箱子,前呼後擁的走了一批,留下三四個,其中有剛才坐在她身邊的借過先生。

孔安槐又打了個哈欠,這次眼淚都快要打出來了。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應該就是現在的狀況吧。

而且似乎還嫌她不夠倒霉,在她等到絕望決定直接去行李失蹤處登記的時候,傳輸帶抖了一下,抖出了她那個黑色行李箱。

……破了。

也或許是她託運的太急忘記鎖住密碼鎖。

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行李箱門戶大開,自己的東西帶著價格標籤散了一輸送帶。

「……」孔安槐在這一瞬間有種想要放棄行李直接走人的衝動,然後她眼角看到那位借過先生彎腰,幫她把行李一件件的丟進行李箱,丟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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