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第二天早上, 成瑤一起床,錢恆穿著個睡衣,就也從卧室里鑽了出來。

他一點不容光煥發,反而看起來憔悴狼狽,他盯著成瑤看了兩眼:「我不太舒服, 好像病了。」

成瑤「哦」了一聲,以為他又演上了, 沒當回事:「多喝熱水。」

錢恆打了兩個噴嚏,聲音懨懨的嗯了聲,才回了房間。

這之後倒是沒聲音了。

十點整,顧北青如約而來:「下來吧,我的車停在門口那條路上。」

成瑤收拾好東西, 帶上案卷,準備出門, 雖說約了brunch,實際成瑤還是講好和顧北青碰頭討論一下案子的,吃飯不過是順帶。

錢恆倒是不作妖了,房門緊閉著。

他看起來大約是消停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成瑤內心卻有些不安,她本想打開大門一走了之,好好地去和顧北青吃飯, 然而臨到當口, 卻還是折回了屋裡。

自己好不容易撐過了戒斷反應, 眼看著就要出戒毒所了,結果錢恆這種毒物,竟然厚顏無恥地把自己這劑最純正的毒品送到了眼前,還他媽是新型複合毒品,比以前更加了一味厚臉皮的成分。

成瑤心裡恨得牙痒痒的,然而手卻還是敲向了那扇門。

辣雞毒品,毀我青春!她憤怒地想,真是該死的放不下!這狗屁毒品,難怪那麼多人復吸!

「錢恆?」

結果成瑤敲了會門,門內竟然一點動靜沒有,她有些急了,直接開了門,這下才發現錢恆這傢伙還不是裝的,是真病了,他滿臉都是不正常的潮|紅,頗有些奄奄一息地躺在被窩裡,好看的眉皺著,眼睛也閉著。

成瑤緊張地拿了耳溫槍,一量,39度5。

她有些急了:「你怎麼搞的?我馬上找包銳來送你去醫院。」

「不要。」結果她還沒拿手機,錢恆就伸出手來拉住了他,他艱難地眨著眼,「不要包銳。」

明明很難受的模樣,卻還要目光灼灼地看著成瑤。

成瑤不知道作何反應,她下意識避開了錢恆的視線:「算了,正好我學長在樓下,我讓他幫我送你去醫院吧。昨天還好好的,怎麼過了一晚就燒成這樣了?」

「也不要顧北青。」

「恩?」

「要你。」

成瑤抿著唇:「你高燒了,少說點胡話吧。」

「沒說胡話。」錢恆的語氣很平靜,只是因為發燒而顯得眼淚汪汪的雙眼,讓他蒙上了一層可憐巴巴的氣息,他委屈道,「我病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不行,你得去醫院。」

「把我送去醫院了,你是不是就繼續和顧北青去吃飯了?」

這還仗病要挾上了?

成瑤冷笑一聲:「當然是,飯當然要吃。」

「成瑤,我昨晚故意沒開地暖,沒蓋被子。」

成瑤愣了愣。

錢恆潮|紅的臉色似乎掩蓋了他的尷尬,他閉上眼睛,豁出去般開了口:「我是故意生病的。」

成瑤皺起了眉。

「我不想讓你去和顧北青吃飯。」錢恆吸了吸鼻涕,「但我想不出別的辦法阻撓你,因為我現在什麼也不是,沒有資格干涉你,最後只想到這個。」他抬頭看向成瑤,「我在想,如果我病了,你是不是會留下來。」

「我給你爸媽打電話。」

「聽說我分手了,我爸媽和我的感情再一次破裂了,因為去相親角發廣告這件事我們還吵了一架,他們現在是不會管我的死活了。」

成瑤抿了抿唇:「那我給你哥打。」

「我哥今天去相親,我爸媽說了他敢走就弄死他。」

「那包銳……」

「包銳前階段工作太忙,他老婆剛和他吵了架,這周末難得沒工作可以陪老婆,你要打這個電話,他可能以後感情狀態就是離異了。」

「我找我學長照顧你。」

「顧北青照顧我的話,我看到他太生氣了,待會可能會直接燒到40度,把腦子都燒壞了,你別送我去醫院,送我去消防大隊滅火吧。」

「還有吳君呢!」

錢恆繼續隨口胡謅道:「吳君去B市參加親戚婚禮了。」

成瑤氣死了:「就沒別人可以照顧你了嗎?」

成瑤知道錢恆想要陪著的人是她,然而她下意識地迴避著,不是不擔心錢恆,只是更害怕不爭氣的自己,她怕自己再多看這個男人兩眼就答應了他的複合。

錢恆說願意結婚也不再堅持丁克,成瑤自然是感動和開心的,只是她仍舊遲疑害怕,錢恆堅持那麼久的不婚丁克原則,真的能心無旁騖的改變嗎?在兩人婚姻生育觀出現分歧後,她調研了很多案例,確實有原本不婚主義的男人號稱自己願意結婚並進入婚姻的,然而沒過半年,很多男人都後悔了,最終還是選擇了離婚收場。

錢恆的改變,是真的想好了嗎?他真的有那麼愛自己嗎?他真的能放下那種內心的優越感,給自己一段平等又長久的感情嗎?

自己如果這一次再回到他的身邊,恐怕真的沒有抵抗力再離開了。

「沒了。」面對成瑤的問題,錢恆無辜而坦然,「我和我的貓一樣,無依無靠。」他垂下了眼睛,「算了,我不該強人所難,你走吧,就讓我和我的貓一起自生自滅好了。」

錢恆這一波操作,也是抱著賭博的心裡,他第一次如此坦白地承認自己為了挽留成瑤而做的小動作,雖然有些沒面子,但一旦說開後,竟然十分放鬆,只是如今他忐忑地等著,卻聽到了成瑤推門出去的聲音。

錢恆睜開眼,雖然頭昏腦漲難受的很,但他沒忍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心裡是巨大的失落和酸澀。

自己都這樣了,成瑤竟然還是走了。

他下意識瞟了一眼蜷在角落裡睡覺的貓,而就在他感覺到疲乏脫力之時,他的房門再一次被打開了。

成瑤拿著杯熱水,站在門口,她的臉色有些發紅,垂下了眼神,有些沒好氣:「你真是我見過最討厭的人。」

這個剎那,錢恆卻只覺得自己心裡直直中了一箭,他望著把杯子遞到他面前的成瑤,只覺得自己這一刻,就是病死也甘願了。

成瑤讓錢恆喝了水,然後去廚房給他煮了粥。他這個樣子,一改往日不可一世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可憐巴巴的,像個棄犬,成瑤說什麼也沒法再心無旁騖和顧北青去吃飯了,她不得不打電話和顧北青道了歉,取消了見面。

成瑤放下手機,端起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劇毒病人。

「把粥喝了。」

錢恆沒接碗,他看了成瑤一眼,模樣無辜無助又無賴:「我沒力氣拿碗。」

成瑤瞪著他。

錢恆卻臉部紅心不跳,他又看了兩眼成瑤:「你能喂我嗎?」他頓了頓,「我想要你喂我。」

「……」

他這個模樣,成瑤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手足無措了。以往的錢恆是死要面子的,他怎麼都不可能這樣直白地說出要別人喂的請求,可如今……

可如今他為了黏著自己,倒真的是拼了命的造作了……

錢恆卻還嫌不夠似的,他眨了眨眼:「要是你喂我,我會好的快一點。」

成瑤在他那專註的視線和一本正經的話語里,只覺得心跳加快。錢恆這種人,到底是靠嘴吃飯的專業人士,一張嘴裡噴起毒來是頂尖級別的,噴起糖來也毫不手軟。

成瑤心裡有些憤憤的,只是到底沒辦法,還是伸了勺子。

好在錢恆沒有再作妖,他十分乖巧地配合著成瑤笨拙的喂粥動作,安安靜靜地吃了粥,陽光把他的睫毛打出一個長而捲曲的陰影,他的臉色還是因為發燒而潮|紅著,英俊的臉上仍是病容,手上還有昨天被貓抓後消毒包紮的傷口。

這種模樣,任誰看到了恐怕都會不舍。

成瑤真是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狡詐的男人!

為了不讓自己去和顧北青吃飯,竟然連自己的肉體都捨得出去!

她掃了錢恆一眼:「你是不是豬?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先是去抓流浪貓,再是把自己凍發燒?錢恆,你是個資深律師了,能不能有點律師的樣子!」

「反正你留下來了。」錢恆縮著鼻涕,鎮定道,「方式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這和我的辦案理念很一致,只要合法,你管我用什麼手段贏?」

「那要是就算你這樣,我還是不管你死活,那你怎麼辦?你是準備割腕還是上吊引起我的注意?」

錢恆可憐巴巴地看了成瑤一眼,虛弱道:「你都不肯留下,那讓我病死算了。」

「別放屁,什麼病死不病死的,少說兩句晦氣話。」

很快,粥就喂完了,錢恆卻死活不肯消停,硬是拉著成瑤要說話。

「只想和你多說兩句。」

成瑤試圖用沒好氣的語氣掩蓋害羞和緊張:「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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