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四章

心中悒鬱,無法排遣。每日醒來,考慮的第一件事總是曾靜案到了哪一個地步,有沒有發現呂留良。心一直這麼揪著,人也就顯得無措,每日呆在帳中,默默的探聽著事態的發展進度。

躺在軟榻上,大睜雙眼,獃獃地盯著帳頂。

一聲輕哼響起,我移目一望,胤禛嘴角帶絲無奈的笑,打量著我。我對他輕扯下嘴角,不知道臉上有沒有出現笑容,便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表情,任由他打量。

他輕嘆一聲,坐於我的身邊道:「若曦,這幾日你怎麼了?」我靜靜望了他一會,問道:「岳鍾琪可有奏摺遞上來?」 他斂去笑容,臉色轉為嚴肅,目光神色漸漸冷淡,盯著我沉聲道:「若曦,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我不希望你過多關心朝政。」

我心中愁苦,遂可憐巴巴地抓住他的手,苦笑著肯求道:「我只想知道的,只是這件事而已。」他目光柔和下來,輕輕搖頭道:「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想什麼。岳鍾琪的摺子已經來了,是一個名叫張熙的人,手拿反信攔截岳鍾琪官轎,當時就被岳鍾琪帶進署中交巡捕看守,這個人要說起來,也有一些骨氣,無論是套供還是動用大刑,均不肯實說。後來,岳鍾琪用計假意與之盟誓,表示願意同謀舉事。張熙信以為真,才將實情通通說了出來。」

「原來是他的老師,湖南永興人曾靜策劃的,此人原是縣學生員,因考試劣等被革退,於是放棄舉業在本地教書,失意無聊之中常雜記一些道聽途說的東西,對前朝東海夫子呂留良寧可削髮為僧也不赴清之薦舉的事迹深為敬仰。此人的可恨之處,不僅僅是在其著《知幾錄》、《知新錄》中多有抒發憤懣的「悖逆」文字,而是還將思想付諸行動,居然派學生張熙到呂留良家鄉去訪書。」

心中越發不安起來,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問道:「你要怎麼處理呂姓族人?」他面色淡淡道:「大逆之罪。」我心中一驚,急忙介面道:「他已經死去好多年了,人死如燈滅,該了結的就讓它過去,難道不是好的選擇嗎?」他面色一暗,眸中冷意驟起,嘴角逸出一絲冷笑道:「康熙五年拒不應試,被革除諸生,康熙十七年、十九年,兩次不應「徵辟」、並出家為僧、遁跡吳興縣妙山,築風雨庵著書、講學,著有《呂晚村文集》8卷、《東庄詩存》7卷、《續集》四卷;《東庄詩存》6卷、《慚書》1卷;與吳之振,吳自牧合選《宋濤鈔初集》與張履樣合選《四書朱於語類摘抄》38舂,所著詩詞文章多處謗議及於先皇。如此頑固對抗朝廷之讀書人,如果朝廷沒有應對之策,如果不施以打擊,以後還怎麼控制這些士子們的言論。」

我心中暗暗哀嘆,一時之間心中沒有任何想法,抽出手,拉起薄毯蓋在臉上。隔著毯子,聽他輕輕嘆口氣,過了半晌,沒有一點動靜。

心中已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可自己的擔心卻沒有一絲一毫減少,怎麼辦?怎麼辦?

突地腦中一閃,『呼』地拉開毯子,一下子坐起來。卻見他依然坐在那,面帶詫異地望著我。我對他敷衍的笑笑,下床提步就準備出去。他眉頭微蹙道:「再過兩日蒙古部就要走,敏敏來找你幾次了。」我『哦』一聲,表示已經知道了,邊往前走邊道:「我這就去找她。」

策馬疾馳,遠遠地看見十三與綠蕪兩騎在馬上靜靜站著。順著兩人的目光看去,承歡、佐特爾兩人高揚著馬鞭,一前一後的策馬狂奔。我心中有些泛酸,暗嘆口氣,一夾馬腹,馬快速地向兩人奔去。

聽見聲音,兩人翻身下馬。我收韁下馬,對綠蕪頜首微笑一下,望著十三道:「我有些事想問你。」綠蕪對十三淺淺一笑道:「爺,我再去騎一會兒。」十三睨我一眼,側頭向綠蕪柔聲交待道:「騎得慢一些,你才學會。」

十三目送綠蕪走遠,才回過身子笑著問道:「什麼事?」我扔下手中的韁繩,肅容道:「想讓你查查呂留良族中所有的人,特別是女子。」十三斂了臉上的笑容,盯著我默看我一眼道:「大逆之罪,其子孫、親戚、弟子人數當地知府衙門自會報到朝廷。」我搖搖頭,深吸口氣盯著他道:「你派可靠之人去,查呂留良家中有沒有一名叫呂四娘的女子,我要確信。」

他面露狐疑之色,看了我一會,淡淡地問道:「很重要?」我盯著他,邊點頭邊介面道:「這件事你知我知。」十三默默地不作聲,過了一會,才開口問:「為什麼不能讓皇兄知道,呂四娘到底是誰?」自己心中都不能肯定有這個人的存在,又怎能和他明說。

見我低頭不語,十三笑道:「看你現在的樣子,讓別人看見還以為是在我這裡受到了什麼委屈一般,我不問了,只是這遠在崇州的人,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輕扯嘴角,強笑著說著:「綠蕪這些日子一直都是這麼過的嗎?」

見我轉移話題,他盯著我搖搖頭,眼睛望向仍在遠處疾馳的承歡兩人,臉上現出一絲無奈,輕笑著道:「承歡久居宮中,綠蕪一直沒有機會見她,這次我刻意帶上她,就是為了讓她和承歡多待些日子,可承歡卻對她沒有絲豪感情,她心中難受,可又止不住想看見承歡。」

他重重嘆口氣,收回目光,看著我說道:「前些日子,我本打算讓承歡回府住些日子,可她卻說承歡開心就好,阻止了我。」

我聽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遂靜靜地站著,他許是心中難受,也沒有開口。兩人待了會,他忽然輕輕笑起來,我一怔,抬起頭獃獃地望著他,他笑過之後大聲道:「真的很懷念當年大口喝酒,那時沒有煩惱,沒有憂愁,也沒有責任,憑一時興起就可隨意、隨時遊玩。」

腦中想起幾次喝醉的情形,也大笑起來,連續幾日的煩亂心情一下子大好。我抓住韁繩大聲道:「現在沒有現成的酒,再說你我已屆中年,喝得酩酊大醉也不是什麼光彩事。」十三『噗嗤』一聲,上下打量我一眼,大笑道:「你在暗示你很年輕,還是暗諷我已經老了,只是你在皇兄面前,有沒有這樣說過。」睨他一眼,不應他的話,瞟了眼正吃草的兩驥馬,我道:「賽賽馬如何?」他豪氣的大笑道:「有何不可。」

我們翻身上馬,未待開始,便看見兩騎白馬緩緩前來。馬上的敏敏和綠蕪微笑著說著話,我心中一樂,朝十三望去。卻見他臉色訕訕的盯著兩人,一時之間獃獃坐在馬上,不知做何反應。我輕笑一聲,輕夾馬腹,率先向她們的方向行去。

敏敏看到我,一提韁繩,快速前行,未等走到跟前,已開始大聲埋怨:「這些日子怎麼了,去找了你幾次,高公公總是說你身子不爽。」聽見怨聲中含著關心,我笑著道:「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敏敏瞟了我身後的十三一眼,有些不滿意:「還說是找我,我要不是碰見了綠蕪,也不知道你竟在這裡。」

十三慢慢地騎過來,越過我們,和綠蕪並排站在一起。我賠著笑對敏敏道:「剛才還在給王爺商量著,一起去尋你賽馬。」十三挑挑眉毛,側頭望望綠蕪,綠蕪對他淺淺一笑,他扭過頭微蹙眉宇望著我。

敏敏回頭望了望十三和綠蕪,開心的大笑道:「好啊,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暢快地騎過了。」十三一皺眉頭,綠蕪已開口道:「爺,你就去吧,我在這裡等著便是。」

敏敏一聽,帶著疑惑的目光掠了掠綠蕪,又看看十三,十三策馬前行兩步道:「她剛學會騎馬。」聞言,敏敏一笑過後,以兩指放於口中,一聲響哨自她口中傳出。

過了一會兒,佐特爾和承歡騎著馬風馳電掣地趕了過來,一行人各自見禮後,佐特爾恭聲問敏敏:「母妃召兒子過來有何事?」敏敏看著綠蕪對他吩咐道:「福晉騎術有限,你在此陪著。」承歡看看十三,又看看綠蕪,面帶猶豫神色,我心中一動,輕聲道:「承歡,你也留下。」

綠蕪面上一喜,笑著望了十三一眼,十三對她點點頭,隨即對承歡道:「你和大王子教姨娘騎馬吧。」承歡輕聲應了聲,臉色卻一暗。她身旁的佐特爾朗聲道:「伊特爾定不負王爺所託。」十三讚賞的點點頭。

馬鞭響起,三騎駿馬飛奔出去,一行三人默不作聲,都在不斷策馬加速。我腦中空空,耳邊只聞呼呼風聲,享受著速度帶給自己的快感。許久過後,人馬俱疲,三人便漸漸慢了下來。

最後,三人站於一高坡上,我和敏敏互相看一眼,即而大聲笑了起來,十三立於一側,輕輕地搖搖頭,仍是不言不語。

「王爺。」一聲焦急的聲音傳來,扭頭一望,小順子騎馬快速而至。到跟前,一躍下馬,慌忙行了一禮後道:「皇上急召王爺,現在皇上在大帳中等著王爺。」十三面色一肅,對我們微一頜首,便打馬疾速而去。

敏敏翻身下馬,我隨著下來。兩人找一片草地坐了下來。她問道:「前幾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對她笑著點了點頭。她嘆口氣道:「若曦,你現在身份不比以前,你的事我了不便開口問,但是你既是他的妻子,就不要想太多,只要想著好好看著孩兒,盡心地為他打理著宮中的雜事,令他專心地處理政事就行了。」

我一怔,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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