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險處求安

炎及本在聚精會神地看土靈們平地建起殿宇,之前也看過小土靈施展控土術,與元厚召來的高級土靈實在不可同日而語。正看得驚心動魄,炎及似有所感,一低頭看見一顆珠子正滾到他腳邊。魂珠本就是顆玄天重水,與炎及有先天的感應,他本能彎腰撿起,哪曾想手剛一碰到,那珠子便倏忽融入他的手心,消失不見。炎及大驚,啊了一聲,用另一隻手不停地按捏手心,毫無異狀,那珠子完全失去了蹤影。

金盞也趕到他面前,情急之下握著他的手來回翻找查看。

「這到底是什麼?」炎及皺眉,莫名其妙地問,看來這東西是金盞掉的了。

金盞定了定神,捏了下炎及的手示意他不要聲張,炎及倒是沒有再追問,臉色卻變得十分怪異。金盞順著他的眼光回頭看,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瞧,尤其是青歲和元厚,非常有默契地同時做出誇張的驚駭表情。金盞太陽穴青筋一跳,趕緊甩開了炎及的手,不過更顯得欲蓋彌彰。

東天雲一直坐在石頭上冷眼瞧著,這會兒慢悠悠地開口說:「怪不得那小子幾百年不近女色,原來如此。」

青歲抱不平說:「不是那樣的!」

東天雲眯著眼,用眼角掃著青歲,如今他半仙半魔,眼梢帶著淡淡的紫暈,原本他的五官太過精緻就顯得很妖冶,加上挑釁的眼神就更加冷傲且魅惑,「怎麼?當年你成功了?」青歲愣愣地看著他,一時忘記了爭辯,等回過神心裡不由暗暗嘆息,這東天雲比之以前更妖孽出眾,小酥餅怎麼就選了個各項平平的瀧准呢?

炎及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論誰,總覺得胸口一陣惡氣翻湧。

天色將晚,土靈們因為在幽河邊施法都覺得格外疲累,元厚早早吩咐收工,把他們安置在剛建成的配殿里。因為宮室尚未徹底建好,幾位帝君只能都在主殿稍事休息,東天雲不喜歡人多,兀自尋了個僻靜的背坡靜靜看月下的幽河。九幽山剛被元厚造成,還沒來得及種樹植花,東天雲坐在光禿禿的山坡上,月光疏淡,越發顯得四周荒涼寂寥。

「有什麼事?」東天雲沒有回頭,他知道金盞已經在山坡另一面站了一會兒。

金盞緩步走出來,因為赤琳,他不敢使出木森之氣隱藏自身靈識,被東天雲識破行藏倒也不意外。他也看了會兒幽河上粼粼波動的月光,一直沒有機會和東天雲說起香蘇的事,現在好不容易能與他私談,竟又猶豫了。魂珠也沒了,他這麼空口無憑,東天雲可能信他?

「我想和你說香蘇的事。」金盞雙眉一展,不論如何他至少要對東天雲說出真相,說不定他能幫助炎及重新逼出魂珠。

東天雲的背脊一僵,金盞正要開口被他攔住,「已經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金盞目光炯炯,因為憤怒而格外發亮,「那根本不是……」

「你們在說什麼?」赤琳出現得非常突然,她站在東天雲身後,兩眼冷森森地盯著金盞看,金盞頓時就出了一身冷汗,話也說不下去了。赤琳之前對青歲和元厚說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如今他更沒辦法冒險把真相說出來。

東天雲沒有理會赤琳,有些催促地看著金盞。金盞輕快地皺了下眉,怏怏說:「反正你不要太難過了。」

東天雲有些失望地垂下眼,「你們都回去,讓我靜一會兒。」

赤琳很順從地點頭離開,金盞知道,恐怕她是有話要對他說。他有一絲僥倖地快步往主殿走,赤琳果然叫住他,語氣平靜卻明顯地流露出肅殺之意。「你的真身是水仙?」月色下,她原本就白皙的膚色帶了淡淡的青,眉間的赤紅花鈿美艷得幾近恐怖。「我似乎……很久沒見到你了。」

金盞連呼吸都不敢太深,生怕她加重懷疑,當初水仙冢外,赤琳終是不太放心。「青歲四處尋找神農鼎的下落,我一直在府中代理木靈雜務,甚少外出。」

赤琳沒有反應,似乎在揣度他這話的真實性,日間青歲的確當著大家的面表示過讓這個面生的少年當木靈襄君。

「你……剛才想對東天雲說什麼?」她決定不再都圈子,瞪著他直白地問。

金盞心思轉了幾轉,終於冒險冷聲哼了一下,「我要與他說什麼,為什麼要告訴你?」如果她一問他便急著解釋,反而顯得心虛有鬼。

赤琳雖面露慍色,殺意卻減退了一些,「那天我和你們帝君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在東天雲面前提起香蘇。神農鼎被困在囚龍谷,外圍的刺魃只怕昊天火,惹我不高興的人……我自然也讓他不高興。」

金盞翻了下眼,「赤琳帝君,這話反覆的說,便更惹人煩厭了。天下的事,唯獨有一樣是強迫不得的……」

「哦?是么?」赤琳冷笑,「很多事我的確沒辦法立刻辦到,但如果誰再繼續胡言亂語,讓他永遠閉嘴卻是易如反掌。」

金盞聽出她話里的機鋒,說到底她仍有三分疑慮,再與她糾纏下去更不利,金盞故意勃然作色,拂袖而去。

走出赤琳視線,金盞的步履有些凌亂,赤琳多疑又起了殺心,只怕他一離開東天雲的周圍,立刻會被她不動聲色的處理掉,以她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想來是不怕錯殺一百的。沒有神農鼎,任何木靈碰見她的昊天火都不堪一擊,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與她一同跟隨在東天雲左右。

剛走上百級石階,金盞就看見炎及靠在最高一階的雕龍石柱上,瞧見他來,立刻站直身子,顯然是在等他。金盞趕緊搖頭,赤琳還在左近,萬不能說起魂珠的事。炎及身在高處,也發現遠遠跟在金盞後面的赤琳,面色一沉,他對這個囂張的女人毫無好感,冷著臉又靠回石柱,別開眼神眺望山下的幽河。

金盞也急於和炎及聊聊,不用炎及開口留他,便在他身邊站住。兩人一時無話,赤琳擦肩而過時露出譏諷的冷笑,兩人都覺得生氣尷尬卻又無法解釋,各自悶悶地賭氣別開臉,反倒像決心與世俗抗爭。

直到赤琳走得足夠遠,金盞才露出焦急的神色,「那珠子呢?」他真的很怕炎及強大的元神吞噬了香蘇的魂魄。

炎及抬手,用靈力一逼,魂珠便從他手心慢慢浮出,在夜晚光華四溢。他研究了很長時間,終於學會了如何吞吐這顆珠子,「這到底是什麼?」炎及有點兒不耐煩,這顆珠子肯定與他大有關係,他總覺得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於是更想知道個究竟。

金盞欣喜地捧過魂珠,經過水君元神的滋養,魂光更潤澤,隱隱還有了梔子花的香味。

「你本是水君轉世,這顆珠子是你獨有的玄天重水,裡面藏的是我好友的魂魄。」金盞遲疑了一下,以炎及目前的脾氣,搞不好一時衝動便會泄露秘密,於是眉頭一皺,把話題引開,「你試試能不能從裡面取出魂魄?」

炎及失望地搖搖頭,剛才他嘗試過,沒辦法做到。「你的好友為什麼有我的重水?」炎及並不那麼好騙,又轉了回來,「那幾個人中,有你極為避忌的人吧?東天雲?赤琳?還是郁沐?」

金盞沉默了一會兒,眼下炎及雖不可靠,將來取出香蘇魂魄終歸靠他,「我這好友,便是赤琳所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玄天重水,但她的確因此逃過一劫,所以我屢次不叫你聲張,就怕赤琳知悉會再對她不利。」

炎及厭惡地哼了一聲,對赤琳的惡感更加深重。「這珠子就由我收著。」雖然金盞說得語焉不詳,但他對這顆魂珠的好感卻十分強烈。

金盞點頭,交還魂珠,看著炎及又把它收進元神才略略安心。

青歲從殿里慢慢踱了出來,故意加重了腳步,顯然是想讓炎及和金盞注意到她。炎及被她和元厚的詭異神情折磨良久,看見她又一臉期期艾艾真是怕了她了,扭臉哼了一聲,乾脆走開。

金盞也有點兒頭疼,他都能猜到青歲腦袋裡都在琢磨些什麼!

「金盞……」青歲攔住他的去路,語重心長又痛心疾首,「咱們木靈雖然無父無母,對……」她看一眼炎及離去的方向,「此等事也比較寬容,可男女總歸是天道。」

金盞想從另一邊繞開又被青歲堵住,「這幾十年,我疏於對你和酥餅督導,害你們變成這樣……」青歲開始唏噓感慨,金盞連解釋的興趣都沒有,看見元厚悠哉悠哉地也走過來,簡直鬆了口氣。

「小水仙,我支持你!」元厚笑嘻嘻,神情十分和悅。

「你說什麼?!」青歲頓時炸了,「你這不是教壞小孩兒嗎?金盞雖然少年老成,畢竟也才三百多歲,你這樣胡言亂語會害他一生的!」

元厚不以為然,「我怎麼胡言亂語?喜歡就是喜歡,還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么?」

金盞趁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吵得熱火朝天趕緊溜了,真不知道這兩個人幾百年了還在拖個什麼勁兒,他們若不是天生一對,天理都不容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青歲說不過元厚,口不擇言只想挫挫他的銳氣,「你巴不得炎及喜歡上別人吧?!」

元厚聽了這話,神情一僵,青歲話說出口也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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