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如此分別

小炎離開後,香蘇覺得日子越來越沒意思,之前對人寰充滿憧憬,現在也夠了,不過是永無止境的生老病死。

畢竟跨出了結界,香蘇還是擔心了兩天,還好依舊是平平靜靜,其實也沒遇見什麼人,除了莫名其妙消失的狐狸。

香蘇從未覺得周圍的一切如此乏味,曾經吸引她的故事書、寫字都不再有任何趣味,她連老師都沒有了。等待君上的無聊日子裡,她不知何時已經把那個少年老成的孩子當成夥伴,木靈……果然最受不了的是孤單。她每天看匕首的次數更頻繁了,甚至乾脆拿在手中不放下,幻想著哪一眼看上去,它就突然鏽蝕了。

以後她要好好修鍊,不能讓君上以「修為淺薄」丟下她,隨便什麼地方,什麼事情,她都要跟在他身邊!即使遇見再危險的事,再討厭的人,也都比這麼漫無目的地等待要好!

小炎教過她一個詞,度日如年,當時她就不屑地暗笑了,對木靈來說只有度年如日。現在她算是深切體會到這個詞的意思了,越來越坐立不安的她就怕君上說的「慢則一年」會成真,三百年她都坦然度過,可這短短的幾個月她就像是在刀山火海里煎熬似的,怎麼盼都不到頭!

大概是平日里的事情太少了,總是懨懨無趣,連睡眠都受到了影響,躺在床上很久都無法入睡。這夜星光很好,香蘇喜歡開窗睡覺,看著那一小塊星空不覺就發了呆……君上現在幹什麼呢?她看過鎮上的鐵匠打鐵,想著君上打著赤膊,揮著大鎚……樣子也很帥!

很細微的聲響,香蘇還是敏銳地聽到了,是狐狸又來尋仇?香蘇一把抓過手邊的匕首,沒等拔|出|來,一股陰風穿窗而來,香蘇只覺得脖子一涼,一隻冷冰冰的手已經掐住了她的喉嚨。她呼吸困難,極力想揮動匕首,被來人不屑地輕揮袍袖就掃落在地發出刺耳的嘡啷聲。香蘇只好雙手用力扳他的手,來人似乎也並不想置她於死地,她的力量對他來說雖微不足道,但他也不再收緊。

香蘇呼吸困難,大口喘著氣想借星光看清來人的樣貌,絕對不是狐狸,他的法力高出狐狸百倍不止,他是怎麼進屋的她都沒看清。來人背著光,身形高大,香蘇徒勞地想喊勺子和筷子來幫忙,心裡也知道以它們的能為根本毫無辦法。來人冷冷一笑,緩緩抬起另一隻手……香蘇驚懼地盯著那隻手看,有尖銳的黑色指甲,是魔族!他不會是要剜她的眼睛吧?!

香蘇嚇得連閉眼都忘了,直盯盯地看著那如爪的手指點上她的額頭。他要探知君上的位置!香蘇一下反應過來,傾盡所能封鎖靈識。閉鎖自己的靈識,修為高深的仙靈才能做到,香蘇本就勉力而為,來人的魔氣再一干擾,香蘇只覺腦袋劇痛,太陽穴的血管都要爆開了,喉嚨里全是腥甜。感覺有把利刃在腦袋裡刮過一遍,香蘇疼的昏昏沉沉,聽見來人冷笑著說:「幽河之畔……他竟然會選了那裡,也好!」

香蘇渾身冰涼,她到底害了君上!

地上的匕首突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香蘇和來人都轉眼去看,它正掉在亮處,非常明顯——匕首鏽蝕了!

香蘇大喜過望,不自覺地歡呼出聲,聽見自己難聽的嗓音才恨恨地發覺她都被掐的嘶啞了。「哈哈,正是時候!」脖子掐在魔怪的手中,香蘇還是盡量表現的很得意,腦袋囂張地晃了晃,「君上聖劍鑄成,你找去也只有受死的命!」

來人聽了,重重把她往地上一拋,香蘇屁股摔的生疼,為了不在敵人面前跌份,強忍著沒出聲。她正好摔在匕首旁邊,像撿到稀世珍寶一樣把它抓在手裡。

「東天雲沒和你說過么?」來人走進星光照亮的地方,香蘇怒目瞪他,乍看之下還是嚇了一跳。魔族有兩個特徵,臉上會有圖紋,手指甲又尖又黑,這個人也算不上醜陋,但縈繞在眼睛周圍的一圈黑色花紋又嚇人又好笑,晚上冷眼看去還很瘮人。「劍成之日,是他法力最微弱之時。」

香蘇一凜,恍惚想起君上說過這是他和她一生最危險的時刻……難道這個魔族說的是真的?

眼前一花,兩耳生風,香蘇還是沒看清他是怎麼做的,後背的衣服被他冷漠地提在手中,人已經在夜空中迅疾地飛行了。

「他追了我三百年,沒想到會死在我的手中吧?」他哈哈冷笑,忍不住心中激動似的,聲音都微微發著顫。

追了三百年……比煉?!

香蘇被迎面刮過來的風吹的睜不開眼睛,心裡亂成一團,她一張口說話就灌一肚子涼風,聲音也瞬間被拋到身後,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喊:「就算君上法力微弱,他有聖劍在手,你也別想傷害他!」

比煉聽了,哼哼笑了兩聲,詛咒般說:「帶你來,就是讓你好好看著!」

香蘇越來越難受了,不僅是因為比煉越飛越快風更凌厲,他們去的地方氣息也很怪,明明是靈氣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心像被人握住了,跳動都費力。香蘇再次被比煉拋落在地,這下摔狠了,再想端著也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耳邊全是水波拍岸的聲音,還很急,香蘇緩過了這陣疼看周圍時,全都是黑沉沉的霧氣,什麼都看不真切。

連比煉都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香蘇站起身,摸索著向前走,大聲喊著:「君上!比煉來尋仇了!你要小心啊!」一遍又一遍地喊,沒有半點回應。香蘇越來越著急,君上聽見她的示警沒有?答一聲啊!她一腳踏空,身子一晃摔在岸邊,沾了些水的腳火辣辣的疼。香蘇嚇得夠嗆,乾脆爬回安全的地方,不休不歇地繼續喊,直到嗓子徹底啞了。

整個世界就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君上不應她,比煉也不來阻止她,她就這麼不停地喊著,聲音由高到低,最後變成慘兮兮地嘶吼。

東邊透出微弱的光芒,天就要亮了,香蘇瞧著天邊的朝霞,心裡也充滿希望。距劍鑄成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君上一定已經恢複了很多,再有絕世神兵在手,早就是手下敗將的比煉根本不足為懼!

香蘇乾脆不再示警,默默坐在岸邊,只要天亮,一切苦難擔憂都會過去,她也不用再等待了。

太陽升起的時候,濃重的霧氣緩緩散開,香蘇看清了「幽河」的樣貌。除了古怪的氣息,和其他河流毫無二致,只不過兩岸寸草不生,河水滾滾而來茫茫而去,看不見源頭也瞧不見去處,像是一座巨大無比的湖泊,偏偏水流又很湍急,的確是個詭異的地方。

晨光中,幾道身影御劍而來,香蘇驚喜地細看,隨著他們靠近,慢慢辨認出是青歲姐姐、元厚、郁沐,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赤琳也跟著來了,奇怪的是她沒有騎鳳凰,也只是御了把不起眼的劍。

「在這兒,在這兒!」香蘇一下子來了勁,跳起身手舞足蹈地招呼,都是幫手,君上更安全了。

眾人落在她身邊,赤琳照例是冷著臉,不過沒再喊打喊殺,四處看像是在尋找東天雲的下落。

「青歲姐姐,你們怎麼找來的?」香蘇欣喜若狂地扯著青歲的袖子就差蹦起來。

青歲仍舊笑嘻嘻的一派輕鬆:「你們君上的『孤問』萬劍臣服,出了世,只要御劍尋蹤,有什麼難?」

「你們來的太好了。」香蘇唏噓,「比煉要找我們君上報仇,把我抓來這裡,人就不見了,君上鑄成了劍,也不出來!」她有點兒埋怨,這一夜她擔驚受怕,心都要跳出來了。

眾人聽了她的話,神色都凝重起來,連青歲都皺眉沉思,沉默望著河面。

香蘇看了大家的反應,心又吊到嗓子眼,不過……好歹是來了這麼多幫手,總比剛才只有她一個人好多了。

毫無預兆地「嘭」的一聲,地動山搖,東天雲、比煉、鯤鵬在河對岸破土而出,直衝雲霄。

「君……」看到君上安好,香蘇的眼眶一下子濕了,想喊他,又怕讓他分神,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鯤鵬上行了一會兒,像被什麼拖住了一樣飛不動了,東天雲和比煉仍舊向天上沖。香蘇覺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君上和比煉手中的劍就互相刺入彼此的胸膛,她完全呆住了,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比煉一下子失去了重心,飛快地跌落河裡,香蘇覺得君上在看她,離得這麼遠,河面還有稀薄未散的霧氣,可她好像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君上的眼神。就如那夜她爬在流蘇殿的樹上,君上來看她,清澈的月光下,那個讓她差點跌下樹來的眼神,如勝雲殿互許終生時,他看她的眼神……

她就那麼望著望著,那日夜想念的英挺身影在雲端微微停了那麼一會兒……墜落了,快的她都來不及喊他。

「東天雲!」

赤琳和郁沐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河面翻湧的靈氣顯然阻擋了他們,都無法飛高。郁沐貼著河水去抓東天雲手中的孤問劍,還沒碰到劍刃,已經被割傷了手指,這是一把他、他的氏族都無法擁有的劍,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與東天雲一起沉入幽河。

赤琳只抓到了他的一幅袍角。

香蘇愣愣地看著,赤琳和郁沐無法長久抵禦幽河的氣息,沮喪地飛了回來。同樣愣在雲際的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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