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飲血而醉 第六章 兩具屍體

01

已經有一個月沒再發生小學女生被侵犯的案件了。同時,一個當紅明星出軌婚變的八卦新聞在網路上鋪天蓋地地傳播著,很快就吸引住了廣大網民的眼球。漸漸地,微博上討論猥褻女童案的人越來越少了,那些當初罵警方罵得最凶的人,又開始轉為批判明星的道德問題。駱松覺得這非常諷刺,這些義憤填膺的人不過是缺乏存在感而已。輿論壓力的減輕令駱松稍稍鬆了一口氣,但罪犯還沒有抓到,駱松也就輕鬆不下來。

連日的排查工作搞得駱松筋疲力盡,他感覺到身體嚴重透支了,到了家衣服都沒脫便倒在了床上,在腦袋與枕頭接觸的那一刻便進入了熟睡的狀態。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H市東區公安分局刑警隊副隊長、重案一組組長駱松吵醒。腦袋昏昏沉沉的,感覺自己並沒睡多久,他看了看床頭柜上的電子鐘,現在是2014年10月18日晚上9點,才睡了兩個小時,駱松不禁有些惱怒。

「師父,向陽北路這兒發現了一具屍體,懷疑是謀殺,支隊長把這個案子交給咱們組了。」是蕭紫菡打來的電話,她剛來警隊實習不久,一直跟著駱松辦案。

「什麼時候的事?」駱松狠狠甩了甩腦袋,試圖趕走睡意。

「屍體是剛發現的,被殺時間還不能確定。」

「告訴我具體位置,我馬上趕去現場。」

「殺人案」三個字像一劑興奮劑,將駱松的疲勞一掃而空。他起床胡亂地洗了把臉,便駕車趕往案發現場,駛入向陽北路後,沒多久就看見了閃爍的警燈。

屍體是在紅杉大街與向陽北路交叉口往南600米的一座廠房的爛尾樓里被發現的。這裡原本是市機床廠的用地,機床廠搬遷後,原廠房拆除,這塊地就空置了。一年前一個外地老闆買下了那塊地準備建工廠,施工才進行了一半,那個老闆就因為公司資金鏈斷裂的問題跑路了,沒人為施工隊付款,工頭便撇下建了一半的廠房,帶著工人們離開這裡,半年多來,這裡處於無人問津的狀態。

他將車停在建築工地外的路邊,蕭紫菡向他招了招手。

「在哪兒?」駱松問。

「在二樓。」蕭紫菡手指南邊的那座爛尾樓說道。

駱松下了車,與蕭紫菡朝著樓房走去。這片開闊地雜草叢生,一路走過去,雜草發出沙沙的聲音。兩天前下的那場雨太大,到現在土地仍沒有干透。駱松打著手電筒照著地面,盡量讓腳踩在散落在地的建築垃圾上,但一不小心還是踩進了爛泥里。駱松知道自己的新皮鞋要遭殃了,心情有些煩躁,扭頭借著手電筒的光看到蕭紫菡嚴肅認真的表情,覺得好笑,又有些欣慰。

他迅速收拾了煩躁的情緒,問蕭紫菡:「你見到屍體了嗎?」

「見到了。」

「怎麼樣,怕不怕?」

「不怕!」蕭紫菡回答得特別乾脆,但語氣里還是流露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駱松從蕭紫菡的語氣里聽出了同情與憤怒交雜的情感,他早就看出身邊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疾惡如仇的特點以及堅強的性格,他知道她是個干刑警的料。

屍體被棄於廠房二樓的一間房間里,駱松跟著蕭紫菡走進了房間,房間內已經架起了勘查應急燈,數名警員正在做著各自的現場勘查工作。一具年輕男子的屍體平躺在地面上積滿灰塵的涼席上,法醫正蹲在屍體旁進行著初步的檢查。

駱松走上前看了一眼屍體,不用法醫說他也能從腐爛程度上看出來,這個人已經死了有一陣子了。死者一頭毫無特點的普通短髮,身著白色純棉襯衫,下身穿藏青色西褲,腳上穿著一雙款式新潮的尖頭皮鞋,但鞋跟有很嚴重的磨損,看上去應該是一個條件一般的普通上班族。

駱松拿著手電筒在屍體面前蹲下查看,接著問法醫:「死因是什麼?」

「這裡,」法醫輕輕托起死者的頭部,用手指點了點死者頸部的後面,再放平頭部,指了指正面,「死者頸部後面有八個不是很清晰的指痕,正面咽喉處兩側聲帶交接的部位有兩個已經變黑的指痕,初步判斷死者是被正面掐死的。另外,屍體雖然是新發現的,但死亡推定時間應該是一個月之前,具體的還得做完屍檢再告訴你。」

「紫菡,洪波人呢?」

「不知道,應該是在其他地方勘查痕迹吧。」

駱松聽出聲音有點遠,扭頭看到蕭紫菡站得離屍體遠遠的,心想,畢竟是新人,還是個女孩子,對腐爛的屍體還是有恐懼感的。這時一名身穿夾克的年輕便衣警員來到駱松身邊,也蹲了下來,他是駱松的副手魏洪波。

「誰報的警?屍體是怎麼被發現的?」駱松問。

「發現屍體的是兩名住在附近的初中男生,他們當時在樓外的空地上玩遙控直升機。廠房只建了一半,外牆壁都還沒有粉刷,更別提裝上窗戶了。因為操作失誤,遙控飛機飛進了二樓的一個房間里,兩名學生進去尋找,在房間里看到了這具屍體。」

「這麼晚了還在外面玩遙控直升機?」

「明天是周六嘛。」

「有什麼發現嗎?」

「現場未發現任何能夠證明此地為第一案發現場的痕迹線索。由此可以初步推斷,屍體是被藏匿一個月後才挪到了這座廢棄廠房裡。」魏洪波答道。

「嗯,」駱松指著地上的涼席說道,「這涼席應該是當初在此施工的建築工人們留下的。」

「在你來之前我已經打電話核實過了,該施工隊的工人們跟隨工頭離開H市後前往東北某市干工程,所有工人一個都沒落下,不可能有人在四周前潛回H市作案。」

「死者身份有線索嗎?」

「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可以證明其身份的證件。」

「儘快查清楚。」

02

第二天,10月19日上午。駱松在支隊長陳紹輝的辦公室里聽取了最新指示,經過上級的研究決定,由駱松率領的重案一組正式接手調查廢棄廠房腐屍一案,猥褻女童案即刻移交給別的組,由駱鬆手下另外兩名熟悉猥褻案案情的警員二毛和小龍帶領跟進調查。駱松對此沒什麼意見,儘管他十分憎恨傷害小學生的罪犯,但殺人案的偵破工作對他來說顯然更有吸引力。

走出隊長辦公室的時候,法醫的屍檢報告和勘查組的痕迹報告也都出來了,同時,魏洪波查了本市最近的失蹤人口登記,發現一個失蹤者疑似死者。死者的面部照片和該失蹤者的照片經過電腦軟體的精準比對,證實了該失蹤者就是死者。死者名叫余磊,男,31歲,本市戶口,職業為某電腦公司維修工。

駱松看了看余磊的身份資料,對魏洪波說道:「那片地方並不算太隱蔽,或許會有人目擊到搬運屍體的過程,洪波,一會兒你去安排一下,在報紙上發個征尋線索的啟事,或許可以獲得一點線索。」

上午10點,駱松帶著屍檢報告和痕迹勘查報告,組織重案一組的幾名骨幹偵查員開了一個簡短的案情分析會議。屍檢報告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結論和法醫昨晚的初步判斷差不多,死因是機械性窒息,具體引致方式是扼頸,簡單地說就是被掐死的。死亡推定時間是一個多月前,9月5日到6日之間。

現場及現場周邊的痕迹報告提供的線索也很少,目前只能證明發現屍體的地方並非第一案發現場,屍體是被人搬運過來的。從路邊到廠房約200米,這段路因為下雨的緣故,很容易留下腳印。現場發現了一來一回的43碼運動鞋留下的鞋印,但鞋底紋路不清晰,回程的鞋印終止於馬路邊,因此可以判斷兇手很可能是駕駛著機動車來到馬路邊,再步行至廠房的。可是,由於白天這條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過多,所以不可能提取到兇手所駕汽車留下的輪胎痕迹了,這個路段沒有交通監控攝像頭,所以也就無法得知兇手所駕汽車的車型。

駱松在會議上做出了偵查部署,會議一結束,駱松就帶著蕭紫菡去查余磊家到其所在公司這段路上的監控,試圖查出他出事當天的完整的行動軌跡,魏洪波則去移動公司調查余磊的手機通話記錄。其餘的一些重案組警員,將分別從不同的途徑對余磊的社會關係進行深入調查。

時間一晃到了下午,駱松派出去調查余磊社會關係的小組警員在電話里向駱松做了彙報,他們搜集了不少信息帶回去進行整理分析,不過這些信息有多大的用處還很難說。駱松自己這邊的收穫也不大,他們通過余磊的公司同事了解到,余磊9月5日下班後沒有回家,這一點通過公司所在大廈門前的監控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得到了證實,余磊出門後是往回家的反方向走的,拐進了一條巷子後便消失在了監控範圍內,駱松調取了該區域的所有交通監控錄像,均未能發現余磊的身影。余磊的另一名同事還說,當天余磊在工作中表現得十分心不在焉,臨下班前不停地看手錶,一到下班點就衝出去了。對於這一點,駱松問——

「你所謂的他的心不在焉,具體的表現是不安、恐懼,還是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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