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至少能夠陪你一起飛翔 第七章 告別

小區的道路還是那麼熟悉,簡思從沒在這麼晚的時候一個人走過。她早已不是原本那個膽小怕黑的嬌弱少女,只是……這樣一個人默默離開的感受,怎麼都讓人覺得凄涼酸楚。

身後傳來腳步聲,簡思的心頭一緊,正好在小區的十字路口,晚歸的車輛在瀝青路上速度不快地開過,燈光更加晃眼。簡思停住腳步站在馬路邊緣,猛然醒悟自己竟然是借故放緩了腳步。身後的腳步很快就走到她身邊——超過了她,是個行色匆匆的男人,大概有什麼急事。簡思看著那在燈光下漸漸隱去的背影,苦苦地笑了,她是在期待奚成昊追出來嗎?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她撫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春天的夜晚還是很冷,她畢竟不是個超脫的人,奚成昊……不管是她的前夫也好,初戀男友也好,他任由她離開,留下和另一個女人談婚論嫁,她不可能還保持雲淡風輕的心情。

小區的人行出口總是等了一些計程車,她還能讓自己微笑著上了其中一輛並且向司機說了要去的地方。當從車窗中看見昔日的家園越來越遠,輝煌的燈火也不能讓她再在夜色中清楚看見,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她和奚成昊……分手了好幾次,這次沒吵沒鬧,甚至連話都沒直接說上,但分手的苦楚竟是這次為最!以往還有恨,還有怨,還有說不完的理由,苦澀就好像沖淡了些。這次……很單純的苦。簡思輕輕擦去淚水,誰會相信,徹底斬除最後的絲連竟會比斷藕更痛?

她哭過,街道上迎面而來的車燈讓眼睛很疼痛,她乾脆閉上眼……心裡浮現的是八年前初初相戀的他。淚水又從睫毛里漫溢出來,今天離去的,不是奚總裁,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少年相戀的他。她終於悲哀地感到——從她十七歲就進入她生命的那個俊美男人,徹底要從她的人生里消失了。

一直在盼著徹底解脫,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有希望不能回頭,也一直為自己做得很好而暗暗自豪,真的到了這一刻,還是這麼空虛而脆弱。

從今以後,他對於她來說,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單純只是曉曉的父親了。原來……當他還沒屬於任何一個女人時,她還是自欺欺人地暗自高興著,期待——甚至瞞過了她自己,終於在這徹底清醒的時候……無法閃躲了。

她一直就是個愛自欺的人,一直都是。

回到賓館洗完澡,她對自己的疲憊很滿意,這代表她不會輾轉難眠。但是她錯了,即使腦子沉重得沒有一絲惱人的回憶,她還是無法入睡。固執地閉著眼,她告訴自己,明天不過還是一個沒有奚成昊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了三年,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改變。

門鈴被按響,她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有人這麼晚來找她。

估計是奚紀桓……她起身在睡裙外披了件外套,慢慢地打開了門。

她就保持著開門的姿勢,愣愣看著門外的——奚成昊,他似乎永遠都能輕易地找到她,可他總是不來。

他僵著身子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一臉蒼白。她剛洗過澡,頭髮還濕濕的,他曾經告訴她很多遍,濕著頭髮睡覺對身體很不好,她永遠聽不進去,懶懶地不願吹乾頭髮。看似嬌弱無依的她,其實很任性!認準一條路……就會一直跑到盡頭,永遠不會留意路邊有多麼美麗的景色。

她看了他一會兒,終於覺得尷尬,緩慢地垂下眼,沒把門繼續開大讓他進去,也沒幹脆讓他離開。

他眼神一凜,是的,她和他就一直這麼拖磨著!骨頭都斷了,筋卻牢牢相連,絲微的牽動都痛徹肺腑,他卻狠不下心決絕地再補一刀。

他用力地推開門,把嚇得發不出聲音的她一把抱起,甩上門以後粗暴地壓在床上。

今天他終於決心要揮下這一刀,把這個他愛了八年的女人徹底從心裡挖去……但是,他需要麻醉自己一下,最後善待自己一次!三年了,她知不知道他過的是什麼日子!

「你幹什麼?!」簡思終於緩過神,羞憤地漲紅了臉,邊用力掙扎邊恨聲質問,她真的恨了。原本以為他喝醉了,但是他明顯燥熱的身體里沒有散發一絲酒氣。

「思思……」他壓在她身上,突然不再支撐自己,全部的重量都讓她承受,他的頭輕輕倚在她的頸窩邊,那壓抑的聲音就響在她的耳側。

她一凜,呼吸或許是因為他的重量而艱難,他這樣喊她的時候……她竟然脆弱得無法再厲聲對他說話。

「思思,」他說,「最後一次。」

就好像絕望的人在末日希望看見最絢爛的煙花一樣,她突然覺得這個荒謬的提議她不想拒絕!

她閉上眼,睫毛沾染了濕霧。

其實……她很愛這個男人,但是,她卻無法擁有他。太多太多的恩怨,讓原本純凈無瑕的愛情變得破敗不堪。

他的需索很粗暴,完全談不上情趣或者溫存,他眯著眼細細看著身下的她,生活……明天依然還會繼續,但他和她卻已經走到盡頭。

他擁緊她,緊得他的每次挪動都拖起她嬌嫩的身體,每次進入都刺到最深那處,引得她微微痙攣低泣……陷入地獄就是這樣的感覺,一定就是,極致的愉悅後便是極致的痛苦。他的汗流進眼睛,沙沙發疼,湧出來的……他拒絕去想。身體快樂得好像要飛入雲端,心卻那麼痛楚……抱得再緊,終於還是要鬆手,進入得再深,也得不到全部。

她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在震動顛簸中混亂昏沉,她第一次這樣放任自己沉迷在他給的肉體享樂。他和她已經有太多太多的掙扎和束縛,這一次,她僅僅想把他當成一個愛過的男人,她要自己快樂,也想讓他快樂。

這種心情,就好像第一次把自己奉獻給他的時候。

少女簡思以為和心愛的男人身體交纏了以後,命運就會交纏在一起……此刻,她這種熾熱的給予和取悅,卻是徹底的。今夜,他還是全然屬於她的。

幾乎瘋狂的歡愛後,她全身麻木而僵硬,太多的高潮消耗了她全部的能量和理智,她的眼神有些散亂,景物都似乎在徐徐轉動,她沒力氣睜大眼,癱軟在凌亂的床上。

他清洗了自己,穿戴整齊。

她覺得胸口湧上了無法承受的重量,窗外的陽光照得窗帘星星點點的刺眼不已,他……要走了。她覺得,這一次才是真正的離別,八年前的離去不是,三年前……也不是。

他沒有走,看著她被子下單薄的背影,那一頭美麗的頭髮垂落在枕畔,說不出的媚惑迷人。

他看著,難道又有汗水流入眼睛?

「你知道嗎……」輕聲開口他才發現,他的聲音里有哽咽,一夜的瘋狂讓她已經昏睡過去,她聽不見他覺得委屈又遺憾,但如果她清醒,他又說不出口。「每次先離開的都是我……可是,被留在原地的那個人,也總是我!」

關門聲很輕,輕到幾乎沒有震動她混亂的思緒。

被留在原地的人……怎麼會是他呢?

她想大聲地反駁,卻不知怎的會想起昨晚她和他卧室的燈光。

她看著窗帘纖維中閃爍的細細光點,從今往後,那燈光就不再屬於她和他了……

她拖著腳步去洗手間,置身在溫暖的水流下,耳邊是嘩嘩的聲響,蓋住了其他聲音,讓她似乎置於一個孤立的空間。她閉上眼,她的人生沒有奚成昊能不能繼續?

能。

她睜開眼,走出水柱,的確能,但她無比遺憾。

剛從洗手間出來,門鈴就連續地響起來,她慌亂地應了一聲,可笑,僅憑按門鈴的態度,她就知道絕對不會是奚成昊。

胡亂穿好外套,頭髮還亂糟糟的,她就被門鈴催得發急,開了門。

來的居然是阮廷堅。

他看都沒看她,像拖一個人偶一樣拖著她就往外走,他什麼都沒多說,就冷漠地扔出一句話:「我也看不下去了。」

阮廷堅把她帶到一家律師事務所,簡思什麼都沒問,她覺得僅僅是應付越來越難以忍受的遺憾和痛苦已經很困難了,其他就聽之任之吧。

阮廷堅粗魯地揮開擋上來的秘書小姐,直接闖入一間辦公室的時候,坐在辦公桌後的律師驚訝地站了起來,背對著門的奚成昊卻無動於衷地坐在位置上沒有反應。

阮廷堅把簡思按在奚成昊旁邊的轉椅里,哼了一聲,「離婚不是要夫妻雙方都到場嗎?」說完轉身就走,似乎不願意多待一秒。

奚成昊冷然眯了眯眼沒說話,律師卻一頭霧水地坐回椅子,愣愣地看了看桌上女方分明已經簽過字的協議。

簡思的目光也落在那份攤開的文件上,奚成昊的簽名並列在她的名字旁邊,她的心在苦澀中一陣火辣辣,當初寫上自己名字時的那種淡漠蕩然無存。三年來的努力不知道什麼時候化為烏有,越發顯得她的「遺忘」是自欺的失敗之作。

日期……竟然是今天?!

她瞪大眼,直直地看著那個日期。

一年前……他沒簽?

很多她故意忽略的蛛絲馬跡突然從她腦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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