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t turn your back, don''t show your profile,
You''ll never know when it''s your turn to go.
Blue Öyster Cult,『Don''t Turn Your Back』
別留下破綻,別表露身份,
不知何時就輪到你。
——藍牡蠣崇拜樂隊,《別留下破綻》
「社會各界都提供了大量的情報。我們現在正在調查超過一千兩百條線索,其中一些相當有價值,」偵緝督察羅伊·卡佛說,「對於曾運輸過凱爾西·普拉特部分遺體的CB750型紅色本田摩托車,我們還在收集目擊情報。如果有人在希瑟·斯瑪特被害的六月五日晚上去過老街,歡迎與警方聯繫。」
頭條新聞的標題明明寫著「警察追蹤夏克韋爾開膛手新線索」,底下簡短的報道里卻沒什麼內容,在羅賓看來完全文不對題。當然,卡佛恐怕並不會把真正的進展告訴媒體。
大部分版面都被現有五名受害者的照片佔據,她們的身份和遇害日期以黑體字印在胸前。
瑪蒂娜·羅西,二十八歲,妓女,被刀刺身亡,項鏈失竊。
瑪蒂娜是個身材豐滿的黑人,穿著一件白色露臍裝,模糊的照片看起來像張自拍。她脖子上掛著個心形豎琴掛墜。
薩迪·洛奇,二十五歲,行政助理,被刀刺身亡,屍體殘缺不全,耳環失竊。
她長得很漂亮,留著利落的短髮,耳朵上掛著圓環。照片四周有經過裁剪的人影,原照似乎是張家庭合影。
凱爾西·普拉特,十六歲,學生,被刀刺身亡,後慘遭分屍。
照片里是羅賓熟悉的臉龐,圓潤而平凡。這個曾給斯特萊克寫信的女孩穿著校服,一臉微笑。
莉拉·蒙克頓,十八歲,妓女,被刀刺傷,手指被犯人砍斷,最終幸免於難。
模糊的照片上,女孩臉色憔悴,蓬亂的短髮染成亮紅色,好幾隻耳環在閃光燈下反著光。
希瑟·斯瑪特,二十二歲,金融機構僱員,被刀刺身亡,鼻子和雙耳被犯人割下帶走。
她留著棕灰色鬈髮,圓臉上長了好多雀斑,表情純真,笑容靦腆。
羅賓深深嘆了口氣,從《每日快報》上抬起頭來。馬修去高威科姆做審計了,今天沒能開車送她。她從伊靈坐了一小時二十分鐘的車才到卡特福德,車上擠滿遊客和上班族,大家都在倫敦灼熱的天氣里大汗淋漓。她站起身,走向車門,和其他乘客一起隨著車的節奏搖晃。列車減慢速度,在卡特福德橋站停下來。
她回來已經有一周了,工作的氣氛有些奇怪。斯特萊克顯然不打算乖乖聽話,遠離調查,但他對卡佛說的話相當上心,做事十分謹慎。
「他如果能證明警察的調查被我們搞砸了,那我們的生意就完了,」斯特萊克說,「你也知道,他一定會說我妨礙辦案,不管事實如何。」
「那我們為什麼還要繼續調查?」
羅賓故意唱反調。斯特萊克如果真的說要放手不管,她一定會非常沮喪,非常不開心。
「因為卡佛覺得我提供的嫌疑人毫無價值,而我覺得他是個無能的混蛋。」
羅賓大笑起來,但笑聲戛然而止,因為斯特萊克叫她回卡特福德,繼續找機會接觸惠特克的女朋友。
「還要找她?」羅賓問,「為什麼?」
「你明白為什麼。我想看看斯蒂芬妮能不能提供他在關鍵日期的不在場證明。」
「不如這樣吧,」羅賓鼓起勇氣,「我在卡特福德待了好久了。你如果不介意,我更願意去調查布羅克班克。要不,我去找艾麗莎試試?」
「你如果想換,還有萊恩呢。」斯特萊克說。
「我摔倒時,他近距離看過我的臉,」羅賓立刻反對,「你不覺得你去跟萊恩更好嗎?」
「你不在時,我一直在監視他的公寓。」
「結果呢?」
「他大多數時間都蹲在家裡,偶爾去趟商店。」
「所以你覺得不是他?」
「我還沒完全排除他,」斯特萊克說,「你為什麼這麼想負責布羅克班克?」
「這個嘛,」羅賓勇敢地說,「我覺得我已經跟了他很久。我找霍莉問出了在馬基特哈伯勒的地址,找幼兒園問到了在布隆丁街——」
「你還在擔心和他一起住在一起的那兩個小孩。」斯特萊克說。
羅賓想起卡特福德百老匯那個綁著臟辮盯著自己看、最後跌倒的黑人小女孩。
「我是擔心,那又怎麼樣?」
「我更希望你能去找斯蒂芬妮。」斯特萊克說。
羅賓一陣惱火,乾脆開口要兩周假期。
「兩周?」斯特萊克驚訝地抬起頭。羅賓以往懇求他讓她留下來工作,從來沒主動要過假期。斯特萊克現在一時很不習慣。
「度蜜月。」
「哦,」他說,「對了。嗯。沒多久了吧?」
「當然。七月二日就是婚禮了。」
「老天,那就只有——多久?——三周了?」
他沒注意到日期也讓羅賓很惱火。
「對,」羅賓說,站起身去拿外套,「能麻煩你回覆一下是否出席嗎?」
就這樣,她回到卡特福德繁忙的商業街上,聞著熏香和生魚的氣味,站在百老匯劇院舞台門外的石熊雕塑下,毫無意義地等待著。
羅賓今天戴了頂草帽,藏起頭髮,還戴了副墨鏡。但她再度潛伏到惠特克和斯蒂芬妮窗口對面時,幾個攤主仍然露出認識她的神情。她恢複監視工作後,只見過斯蒂芬妮兩次,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沒有機會搭話。惠特克則根本沒有出現過。羅賓靠到劇院涼爽的灰色石牆上,打了個哈欠,準備度過漫長而無聊的一天。
臨近傍晚時,她又熱又累,努力抑制心裡的煩躁:母親一整天都在不停發來簡訊,繼續詢問婚禮相關事宜。最後她讓羅賓給花店打電話,說花店的人還有點細節要確認。羅賓接到這條信息時,剛決定去買點喝的。她想像著回信息說全用塑料假花母親會作何反應——頭冠也是,捧花也是,教堂里各處放的桌花也是,只要能讓花店的人別再問問題。她穿過街道,走向薯條店,打算買杯冷飲。
她還沒碰到門把手,就和某個沖向薯條店門口的人撞了個正著。
「抱歉,」羅賓下意識地說,又忍不住加了一句,「老天啊。」
斯蒂芬妮的臉腫得發紫,一隻眼睛幾乎沒睜開。
兩人衝撞的力道很大,斯蒂芬妮太瘦,被羅賓撞得彈出去,險些跌倒。羅賓伸手扶住她。
「老天——出什麼事了?」
她那種熟人的語氣表明,她彷彿早就認識斯蒂芬妮。從某種角度而言,的確如此。羅賓每天看著她規律進出,熟悉她的身體語言、著裝、對可樂的喜愛,甚至對她產生了單向的親近感。現在,羅賓自然地問出沒有哪個英國人會問陌生人的問題:「你還好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但兩分鐘後,她已經領著斯蒂芬妮走到和薯條店相隔幾扇門的劇院咖啡館,在涼爽的陰影里坐下。斯蒂芬妮顯然正忍受疼痛,羞於被人見到自己被打成這個樣子,但實在太餓太渴,沒法再待在樓上的公寓里。現在羅賓主動請她吃飯,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她猝不及防,忍不住就跟著羅賓走了。羅賓喋喋不休地說著沒有意義的話,推著斯蒂芬妮走下街道,撒謊說請她吃飯是為了彌補將她撞倒這件過失。
斯蒂芬妮接過芬達和吞拿魚三明治,喃喃道謝。她吃了幾口三明治,又把三明治放下,用手托住臉頰,好像很痛。
「牙?」羅賓關心地問。
女孩點點頭,能睜開的那隻眼睛裡有淚光。
「是誰幹的?」羅賓迫切地問,伸手越過桌面,握住斯蒂芬妮的手。
她在即興扮演某個角色,在實踐中讓人物成形。草帽和夏季長裙為她的新角色增色不少,襯托出一個熱愛冒險的嬉皮姑娘,滿心以為自己能拯救斯蒂芬妮。羅賓感到斯蒂芬妮輕輕回握一下自己的手,但仍然搖頭,表示不會出賣打她的人。
「你認識的人?」羅賓低聲問。
眼淚滑下斯蒂芬妮的臉頰。她撤回手,喝芬達。冷飲流過口腔時,她又做了個苦臉。羅賓猜測,她的牙被打裂了。
「是你的父親嗎?」羅賓低語。
這是最明顯的猜測,斯蒂芬妮看起來還不到十七歲。她瘦得幾乎沒有胸部。淚水沖刷開她每天都會畫的眼線。她髒兮兮的臉有些孩子氣,上牙似乎向前凸出,但紫灰色的淤青蓋住一切。惠特克揍得她右眼裡的血管都裂開了,眼裡的可見部分一片深紫。
「不是,」斯蒂芬妮低聲說,「男朋友。」
「他在哪兒?」羅賓問,再次伸出手去。斯蒂芬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