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olate landscape,
Storybook bliss……
Blue Öyster Cult,『Death Valley Nights』
荒涼的大地,
故事書里的幸福……
——藍牡蠣崇拜樂隊,《死亡山谷的夜晚》
「心理學界的損失,」斯特萊克說,「私人偵探業的福祉。幹得太漂亮了,羅賓。」
他舉起麥克文啤酒和她乾杯。兩人坐在路虎里吃著炸魚配薯條,不遠處就是奧林匹克快餐店。店裡燈火通明,襯得周圍夜色更濃。不時有人影在門口進出,人影進門時在燈光下化為三維實體,出門後又變成單薄的陰影。
「他老婆跑了?」
「對。」
「霍莉說他再也沒見到那幾個孩子?」
「嗯。」
斯特萊克沉思地呷著啤酒。他很想相信布羅克班克確實和布里塔妮失去了聯繫,可那混蛋萬一又想辦法找到了她呢?
「但我們還是不知道他在哪兒。」羅賓嘆氣。
「我們現在知道的是:他不在這兒,大概有一年都沒回來過了,」斯特萊克說,「他把一切都怪在我的頭上,還在到處虐待小姑娘,腦子比住院時清醒了那麼一丁點。」
「為什麼這麼說?」
「他似乎沒有四處宣揚自己犯過虐待兒童罪。他還找了工作,他原本完全可以待在家裡,靠殘疾人補助金生活。我想,他是覺得出門工作才有機會接觸到小女孩。」
「別說了。」羅賓喃喃,思緒從霍莉的話跳到那顆冰凍的頭顱上。她看起來那麼年輕,豐潤的臉頰上掛著一絲驚訝。
「所以,布羅克班克和萊恩都是自由之身,都在英國的某個地方恨著我。」
斯特萊克大口吃著薯條,在雜物箱里搜尋一番,拽出道路地圖,沉默地翻了一會兒。羅賓把自己剩下的魚和薯條重新用報紙包好,說:
「我得給媽媽打個電話。一會兒之後就回來。」
她下了車,走到旁邊的街燈下,撥了父母家的電話。
「你沒事吧,羅賓?」
「沒事,媽媽。」
「你和馬修怎麼了?」
羅賓抬頭望著群星閃耀的天空。
「我想我們是分手了。」
「你想?」琳達說。她聽起來既不驚訝也不悲傷,只想知道全部真相。
羅賓一直擔心說出這句話會讓自己哭出來,但她的眼睛裡沒有淚水,她也不必強迫自己保持語氣鎮定。她也許變得更堅強了。她覺得,比起霍莉·布羅克班克絕望的人生經歷和牧羊叢那個女孩的慘死,自己這點事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周一晚上的事。」
「是因為科莫蘭嗎?」
「不,」羅賓說,「是因為薩拉·夏洛克。馬修有段時間一直和她上床,就在我……我回家之後。就是——你知道的。在我休學之後。」
兩個年輕男人漫步走出快餐店,大概是喝多了,互相喊叫著髒話。其中一個注意到羅賓,捅了捅另一個。他們沖她走過來。
「你還好嗎,寶貝?」
斯特萊克下了車,猛地關上車門,漆黑的身影比他們倆高出一個頭。兩個年輕人噤聲,走遠了。斯特萊克靠在車上點了根煙,臉隱藏在黑暗裡。
「媽媽,你還在嗎?」
「他是周一晚上告訴你的?」琳達問道。
「對。」羅賓說。
「為什麼?」
「我們又因為科莫蘭吵了起來,」羅賓嘟囔,看著幾英尺開外的斯特萊克,「我說,『我們是純粹的朋友關係,就像你和薩拉——』然後我看見他的臉——然後他就承認了。」
母親長長地嘆了口氣。羅賓等著她說出安慰或睿智的話語。
「我的老天,」琳達說,沉默了好長時間,「你真的沒事嗎,羅賓?」
「我很好,媽媽,真的。我在工作呢。工作對我很有幫助。」
「為什麼去巴羅?」
「我們在找一個人,斯特萊克覺得那條腿有可能是這個人寄的。」
「你們晚上住在哪兒?」
「旅客之家,」羅賓說,「當然是一人一間。」她飛快地補充。
「你出門以後聯繫過馬修嗎?」
「他一直給我發簡訊,說他愛我。」
她這麼說時,突然想起自己還沒讀馬修發來的最後一條簡訊。她完全忘記了。
「對不起,」羅賓對母親說,「婚紗,典禮,還有其他一切……對不起,媽媽。」
「我擔心的可不是這些東西,」琳達說,又問了一遍,「你還好嗎,羅賓?」
「嗯,我很好,我發誓,」她猶豫一下,又有點挑釁地加了一句,「科莫蘭很體貼。」
「但你總得跟馬修談談,」琳達說,「這麼久了……你不能無視他。」
羅賓失去冷靜。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雙手也抖個不停。
「我們兩周前去看橄欖球賽,和薩拉以及湯姆一起去的。從大學到現在,薩拉和馬修一直經常見面——他們一直在上床,就在我——我——他從來沒和她斷過聯繫,薩拉總是擁抱他,和他調情,挑撥我們的關係——我們看橄欖球賽時,她拿斯特萊克當話題。『哦,他可真有魅力,辦公室里只有你們兩個人?』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單方面喜歡馬修,我知道她在大學裡就想勾引馬修,但我從沒——十八個月,他們在一起睡了十八個月——你知道馬修對我說什麼嗎?說薩拉是去安慰他的……我先前讓步了,說她可以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因為我沒和他商量就邀請了科莫蘭。這也算是對我的懲罰吧,因為我本來不想讓她參加。馬修每次經過她的辦公室附近,都會和她一起吃飯——」
「我去倫敦看你。」琳達說。
「不,媽媽——」
「就一天。請你吃午飯。」
羅賓虛弱地笑了一聲。
「媽媽,我的工作沒有固定午休時間。」
「我會去倫敦的,羅賓。」
母親的聲音一旦變得如此堅決,和她爭論只是浪費時間。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
「嗯,你知道了再告訴我,我好訂車票。」
「我……哦,好吧。」羅賓說。
她們互道再見,羅賓意識到自己終於湧出眼淚。她假裝若無其事,但想到能見到琳達,她備感安慰。
她轉頭望向路虎。斯特萊克還靠在車上,也在打電話。還是假裝在打?她說話的聲音很大。斯特萊克在某些時候很體貼。
她低頭看著手裡的手機,打開馬修的簡訊。
你媽媽來了電話。我告訴她你出差了。你如果不想參加我爸爸的生日宴會,跟我說一聲。我愛你,羅賓。馬修
又來了:他並不相信這段感情已經結束。「你如果不想參加……」彷彿這一切都只是她小題大做,彷彿她不可能會讓這件事影響到他父親的生日宴會……「我根本不喜歡你爸爸……」
她生氣地打字,發送。
我當然不去。
她回到車裡。斯特萊克似乎真的在打電話。地圖攤在副駕駛座上:他正在研究馬基特哈伯勒的萊斯特市。
「嗯,你也是,」她聽見斯特萊克對著電話說,「嗯。回頭見。」
埃琳,羅賓心想。
他上了車。
「是沃德爾嗎?」她假裝一無所知地問。
「埃琳。」他說。
她知道你和我一起出遠門嗎?就我們兩個人?
羅賓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她不知道這念頭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們又不是……
「你想去馬基特哈伯勒?」她舉起地圖問。
「不如順便去一趟,」斯特萊克說,又喝了口酒,「那是布羅克班克最後工作過的地方。也許能找到點什麼線索。不去查查看就太愚蠢了……如果去……」
他從羅賓手裡拿過地圖,翻了幾頁。
「那兒離科比只有十二英里。我們可以順道過去,看看二〇〇八年和一個女人在那兒同居的萊恩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那位。那個女人還在,她叫洛蘭·麥克諾頓。」
羅賓已經習慣斯特萊克對人名和細節的精準記憶。
「好吧。」她說,很高興聽到他們明早將進行下一段的調查,而不是開上大老遠的路回倫敦。他們如果發現什麼有意思的事,也許會在路上再住一晚,她就又有十二個小時不用見到馬修了——但她隨即想起,馬修明晚就要為父親的生日宴會往家趕了。不管怎樣,她回家時公寓里都將空無一人。
「他會想辦法去找她嗎?」斯特萊克沉默了一會兒後,說出心裡的疑慮。
「抱歉——什麼?誰?」
「布羅克班克有沒有可能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去找布里塔妮,把她殺了?或者我負罪感太強,找錯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