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覬覦

雍唯抿緊嘴唇,用力想起身,掙扎了兩次,終告失敗,他沉默了一會兒,妥協般嘆了口氣,「扶我起來。」他吩咐胡純,因為氣虛聲弱,倒有了那麼點兒親密軟綿的意思。

胡純擦眼淚,「起什麼起,躺會兒吧。」都這樣了,還出什麼幺蛾子,她強硬地拒絕了他。

這樣無禮的頂撞,雍唯竟然沒生氣,反而好脾氣地解釋了一句:「他們一定會來。」

胡純的心一沉,她也擔心這個,湖底島並不算很隱蔽,水性好的話,很容易就能找來。她又看了看雍唯,真是色如白紙,他但凡還有一點兒力氣,也不會讓她扶,他那個裝腔作勢的個性她已經很了解了。「放心吧……」這話說著她自己都不放心,「有我呢。」她吹牛安慰他。

他還不忘鄙視她,無奈地輕嗤道:「有你也沒用……」

胡純瞪他,真想站起來踩他一腳,可看他虛弱無力地癱在那兒,頭髮濕漉漉亂糟糟地鋪散在地上,她心裡竟有那麼一小塊地方隱隱作痛,自從她認識他,他總是光華萬丈,養尊處優,居然也受了這樣的苦。她站起來,拿了他的外袍想給他蓋一蓋,沒想到羽衣特別吸水,濕得根本沒辦法蓋,她只得嘆著氣又鋪展開,希望它快點干。

她仰頭瞧著頭頂的水波和游來游去的魚群,怎麼能在洞里生火呢?柴火帶進來也濕得不能用,他們現在太需要火了。

「守住……洞口……守住……」雍唯眼睛閉起來,說話都纏綿顛倒了,胡純覺得不對,到他身邊摸了下他的額頭,果然滾燙。他受了傷,又嗆了水,發起燒來。

胡純煩惱地一屁股坐到他身邊,真是什麼壞事都趕到一起!她離他的傷口很近,可喜的是傷口並沒紅腫,被水洗得乾乾淨淨,看得出正在癒合。這傷口……離他的心臟這樣近……她像著了魔一樣,抬起手,輕輕放到他蓬勃有力,正在跳動的心臟上。

神者之心。

吃了它,就能得到他的力量,成為蓋世妖王……

如果她能得到他的力量,她就誰也不用怕了。她恨琇喬,就能輕鬆活剮了她,像她剝阿紅皮一樣,剝了她的皮。她討厭玲喬,不願意看見她高傲的嘴臉,就能打得她抱頭鼠竄,再也端不起仙女的架子。來雲和輝牙……更不值一提,像她後院的雞,想什麼時候殺就什麼時候殺。

她想得太入神,太得意了,竟然笑出聲來。她被自己的笑聲嚇了一跳,驟然回神,發現自己的手指甲已經深深扎進雍唯心口的皮膚里,她雷劈般收手,已經在他胸膛上留下五個透血的月牙指甲印。

雍唯已經高燒昏迷了,對她這輕微的傷害毫無所覺,其實他已經虛弱得對一切傷害都無力反抗了。

胡純看著他,呼吸越來越重。

他真好看,好看到可以成為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這萬千少女里,有玲喬琇喬,可悲的是,也包括她。可是,玲喬琇喬能得到他,她卻沒有希望。她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心,他的力量怎麼樣?這個念頭在她心裡越來越響,甚至好像耳朵都聽見了真實的聲音。

「得不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力量怎麼樣?」

她心慌意亂地站起身,來回急走了幾步,她剋制不住自己又把眼神投到他的胸膛上,他恢複得很快,她的時間不多了,很可能,這樣的機會再也不會有——這輩子,她就只有這一次機會。成為蓋世妖王,成為無所畏懼的妖神……這不是她想都不敢明著想,卻在心底默默盼望的么?

她又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他身邊,坐下,呼吸越來越響,心跳越來越快,血在血管里流得太快了,她覺得太陽穴漲得快要爆裂,眼睛都酸疼不堪,像要噴出血來。

她抬起手——只要戳進去,掏出他的心,吃掉,她就可以獲得無數仙魔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力量。

她真的下手了,她都聽見自己手上帶起的風聲,就在指甲刺入他胸膛的瞬間,她卻無力推進,她怎麼會看見那個夜晚,為她散去烏雲,又與她並肩而立看月亮的他呢?她生硬地扭開頭,逼自己看向別處。她又聽見他說,「獎勵你,讓你吸神明之氣。」

她看見他身下壓著什麼東西,只露出淺色的一個邊,她忍不住去翻,他別在腰帶里,這麼掙扎都沒有掉落,是她脫在湖邊的鞋子。

心一下就痛了,她沒剜了他的心,她的心卻像被剜了一樣痛。

她捂著臉痛哭起來,她太沒用了,面對唾手可得的強大力量,她卻輸給一雙鞋子。

頭上的水波一暗,胡純敏銳地察覺了,抬頭看,一個瘦長的人影正在他們頭頂游過,是烏鴉。

胡純一抹臉,把手上的眼淚全甩掉,滿臉肅殺地騰然起身,拖著雍唯的長劍就趕到橫洞洞口。烏鴉看見洞口大喜,游過來扒著邊緣正換氣,胡純在暗處,看得分明,使盡全力一揮劍,烏鴉的腦袋像球一樣從他的身體上飛走,咚的掉進水裡,無影無蹤。烏鴉無頭的身體,僵持了一小會兒,慢慢地沉下去,冒了幾個血花也不見了。

胡純心裡一點兒都沒有害怕或負罪感,反而很痛快,她都沒捨得吃的東西,死烏鴉還敢惦記?

雍唯一直昏睡,胡純瞧著頭頂透下來的光線——應該已是黃昏。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特別想念早上青牙烤的那隻雞,她一口都沒吃上!青牙應該已經沒事了吧?只要遠離她,他就遠離風暴中心,就安全。她必須趁天黑之前去解決吃飯的問題,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輝牙不可能還守在湖邊吧?

這次輝牙敢來襲擊雍唯,她還是很吃驚的,輝牙是個連來雲都不敢反抗的膽小鬼,只要日子過得下去,他並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可是他偏偏第一個跑來搶奪神者之心,還說要當蓋世妖王?當然,他連親自下手都不敢,還想騙她動手。他沒膽量追到湖底,就鼓動烏鴉下水,見烏鴉沒有回去,肯定已經嚇得落荒而逃了。

胡純游回岸邊,果然一個人影都不見,輝牙早跑了。

胡純在周圍轉了轉,發現這裡已經不是嘉嶺的範圍了,沿著匯入湖水的小河向上走,就有一座小山,山上沿河積聚了很多小池塘,生著滿滿的蓮花。胡純沒心思看花,她喜滋滋地看著荷葉,大如傘蓋,柔韌厚實,正好能包東西下水。

她采了野果,在岸邊生火烤了魚,自己趁熱吃了兩條,剩下的都用荷葉仔細包好,連同野果一起帶回湖底。雍唯還在睡,體溫還很高,但是比她離開前已經安穩了很多,她別有用心地看了看他胸膛,她抓出來的血印果然已經癒合不見了。炬峰說得沒錯,不是天刃砍出來的傷口很快會好,這也是他能安穩活到現在的保證,不然一點兒流血的小傷就會引得狼咬狗啃的。

罪證消失,她也安了心,用荷葉包著他的濕衣服給他做了個枕頭,雍唯躺得舒服了些,呼吸也更加暢順。胡純看著他,神情不自知地變得柔和,「你喝不喝水?」她輕輕問他,也明知他不會回答。

「冷——」雍唯呢喃,眼睛緊閉著,眉頭卻皺了起來。

胡純嘆氣,無奈地聳了聳肩,「冷也沒辦法,這裡不能生火。」

「冷——」雍唯抱怨,尾音拖得長了些,就有撒嬌的意味,人還可憐兮兮地蜷了起來。

胡純瞪著眼,沒見過這樣的神主大人,強者示弱的時候會更加讓人不忍心。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順氣,說服自己——他要是快點兒好起來,就能快點兒離開這裡,而且也會快點兒脫離險境。她這樣保護他,一定要挾恩望報,她成了救他的大功臣,就好意思提出條件了。

她又眼巴巴看著他那身細皮嫩肉,明明娘炮的膚質,卻有那麼好的身材,他蜷起來的時候腹肌和胳膊上的肌肉都鼓出漂亮的線條。她又想起嬌茸的幻境,臉一下子紅了,她趕緊使勁拍了自己的臉蛋幾下,真沒出息,她是狐狸精,天上地下都默許狐狸精是沒羞沒臊的!她紅什麼臉?

終於把自己勸好了,把雍唯胳膊腿扯平,往他懷裡一躺——被他一把推開,即便在昏迷中他也把她推得滾了兩圈,發懵地看著他。

他閉著眼,眉頭皺得更緊,「濕!」

胡純耙了耙亂掉的頭髮,他到底暈沒暈?還知道嫌她衣服濕?想讓她脫得空心光板給他取暖,他想得美!她的脾氣也上來了,就濕漉漉地拱回去,牢牢當胸一抱,暖也得把她的衣服先暖干!

雍唯掙扎了兩下,體虛人弱,嘴裡嗚嚕嗚嚕不知抱怨什麼也就從了。胡純縮在他懷裡,說是暖他,其實他更暖和,畢竟發燒熱力高,沒一會兒她的衣服都被他騰幹了,枕著他的胳膊,靠著他熱乎乎的胸膛,她倒美滋滋地睡了一覺。

醒的時候,她還舒坦地伸了個懶腰,舉著雙臂笑著,看著雍唯正冷冷瞪她。

「你就這麼保護我的?」他非常不滿地質問她,她睡得那個香啊,完全沒有顧慮到他這個病人。

他的下巴正對著她的鼻子,胡純的氣焰頓時就滅了,舉高的手貼著自己的臉,弱弱地收回來,「我這不……這不是照顧你,照顧累了么……」她笑嘻嘻,「你醒啦?」她顯得很細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很欣喜地向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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