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人

胡純跑得深一腳淺一腳,深溝是水瓢狀的,開口小中腹大,頭頂能看見的天就兩巴掌大,天色暗如黑夜,再加上陰風灰砂,溝內幾乎不可視物。來雲不熟悉地形,在濃濃煙塵遮蔽中,很勉強地追尋深溝的走向,招來的雷電大多劈在溝邊,大量的碎石泥土被劈落溝底,跑路更加艱難。

胡純身後還背著一個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的小大王,腳底全是砂礫碎石,一走一趔趄,她是真想念自己的四個爪子,奔在這樣的地形也能健步如飛,哪像人腳這麼不頂用!

來雲數劈不中,心火也熾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範圍亂劈,雷電像下雨一樣密集降落下來,轟轟的雷聲也疊加起來,形成恐怖的一片轟鳴。

連綿的閃電把溝底也照亮了,來雲在空中冷笑,她終於把狐狸精和私生子看得清清楚楚。幾個響雷就落在胡純腳邊,胡純一嚇,腳一崴,連滾帶爬地掉進一個地洞。

地洞非常深,像直通陰曹地府一般,幸好不是直上直下的,胡純和青牙像兩顆肉球,一路尖嚎著沿坡向下滾。胡純滾得頭暈腦脹,渾身劇痛,像要散架,終於咚的一聲拍在坑底,青牙又一路尖叫著錘到她身上,壓得她差點吐血。

「什麼人?」坑底竟然有光,一個修長的,有些眼熟的身影逆光而立,氣勢十足地喝問。

胡純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壓在她身上的青牙推開,根本沒精神回答他。

坑道里傳來轟轟的雷鳴,異常迅速,而且越來越亮,一個火球追隨他們而來,眼看著要噴出洞口。坑底十分狹小,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胡純只能絕望地一抱頭,好歹護住臉。

「放肆!」坑底人冷傲輕斥,胡純覺得一股冷風迎著火球衝過去,火球已經從洞口跳出來,被冷風一撞,頓時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呼嘯著飛了出去,在洞外撞地,發出刺眼的光亮和一聲巨響。

胡純被火球飛過的熱度噴了一下,一回頭,正趕上它撞地爆炸,差點被晃瞎,眼前白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坑底站著的居然是神主大人。

這裡大概離錦玉山有一段距離,來雲招來的風雷沒有波及過來,窄窄的洞口外仍是陽光明亮。借著從洞口照進來的光,胡純看清了周圍,雖然是坑道的盡頭,卻是一個有出口的小洞,洞內非常狹小,三個人在洞里感覺已經非常擁擠了。

神主大人正冷著臉,目露凶光地看著她和青牙,雖然他沒動,胡純總覺得他似乎隨時要送他們歸西,反正不是友善無害的樣子。

剛才翻滾下來的後果太嚴重了,胡純腦子混漿漿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無名小洞里會看見神主大人。

洞內氣氛正因凝固而顯得異常兇險,只聽來雲在洞外冷笑。

「原來深溝通到這裡。」

看來是火球爆炸給她指的路。

青牙趴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看來剛才的那頓翻滾對他的傷害很大,他已奄奄一息,對來雲的到來沒有任何表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雍唯聽見來雲的聲音,眉頭皺了起來,向洞內走了兩步,顯然不想讓來雲看見他,洞很淺,他走兩步到了胡純身邊,也就到了盡頭。

「既然天意如此,你們就認命吧。」來雲哼了一聲,咚咚的鼓聲又響了起來,外面又是烏雲翻滾雷電交加。一個響雷連著一個響雷往洞里劈來,可就是怎麼都進不了洞。

胡純本來害怕地退到洞壁上,見雷電都被擋住,不由偷眼瞧了瞧站在她身邊的雍唯——看來是他布下了結界。胡純暗自祈禱神主的法力高強一些,結界要比濟世瓶結實,能抵擋住來雲鼓和蒲牢骨。

來雲的幾道猛雷劈過,洞口竟毫無缺損,她終於停下手,陰冷地問:「洞內有哪位高人在?」

雍唯沒有應聲,眉頭還是緊皺著,顯得有些煩躁。

「這是我和輝牙的私生子,以及勾引他的狐狸精之間的恩怨,高人只是不巧遇上,沒必要摻和到來雲的家事里。」

來雲一句話就點明了要害,並且自報了家門,能扛住她這兩樣法寶的高人,即便是個神仙,也犯不著管這事,畢竟這裡還是嘉嶺。

「只要把私生子和狐狸精扔出來,我絕不在此繼續糾纏。」來雲豪氣地說。

胡純立刻發現雍唯同意了來雲的提議,他已經微微彎腰,想抓起地上癱坐的她,估計又要像那天一樣,把她飛拋出去。

「神主救命!」她也是太害怕了,而且腦子被晃蕩得還沒清醒,不管不顧地順勢一把摟住了雍唯的脖子。雍唯沒想到她會這樣干,直起身子想往後退開,反而把胡純從地上帶得立了起來,貼在他身上。

「神主救命!」胡純顫顫巍巍地又說了一聲,她當然知道這位的冷血,說扔就扔,都不帶猶豫的,她必須死死摟住緊緊貼上。

雍唯站著沒動,到底是狐狸精,這種嬌怯嫵媚的求救煞是動人,誰聽了都會有些心軟。

胡純震驚地發現,雍唯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氣籠罩著,她貼得緊,這股氣便也纏繞著她,簡直像沐浴在三月春風裡一樣,頭不暈了,身上也不痛了,像口渴的時候喝了一大口仙泉,像快要凍死的時候喝了口熱酒,這種舒坦讓她飄飄欲仙,神魂顛倒。她不知不覺更緊地貼在雍唯身上,拚命汲取這股仙氣。

仙氣在他咽喉處變濃,她貪婪地湊過去,尋著越來越濃的氣息踮起腳來,最濃的地方是他的口鼻,胡純簡直被這種感覺迷得神志不清了,只要能吸到這種氣息,死也心甘情願。她重重地吻上他的唇,拼了老命地用力吸。

雍唯沒有推開她,明知道她只是被他身上的神明之氣迷惑,竟然有些享受她的獻吻。他身上的神明之氣對於下界的妖精如同罌粟之毒,越是低微的小妖越是無法抵抗,當然,吸入神明之氣對妖也是一種大補。

胡純舒坦得魂飄九天,突然雍唯緊緊閉住嘴巴,像關住了她的仙氣之源一樣,人頓時從天上直接摔到地上,腦子也清醒起來。她一睜眼,因為太近,只能看見雍唯的眼睛,那漂亮的眼睛裡什麼情緒都沒有,對她來說,最關鍵的是沒有生氣!她也知道她在渾噩中,褻瀆了神聖的神主大人,出於自知之明、自慚形穢……等等情緒,她鬆了松死死摟著雍唯脖子的手臂,可此時此刻來雲還在外面兢兢業業地打雷閃電,她剛松一下,又摟緊二分。

現在明擺著,被神主甩脫就是個死。

「鬆開。」雍唯冷漠而平靜地命令。

胡純笑眯眯地連連搖頭,一副恬不知死的樣子。

「鬆開。」雍唯深吸一口氣,看上去很艱難才壓服宰了她的想法,更沉冷地重複了一遍。

胡純哆嗦得更厲害,畢竟神主的威儀很難抵抗,要不是在生死邊緣,她可能連他一個不悅的神情都受不住,跪下請他原諒自己。她低下頭,不敢讓雍唯看自己添亂的笑臉,額頭不自知地蹭著他的胸口搖了搖頭,顫聲說:「不敢……」

「我不扔你出去。」雍唯付出了最大的耐心,更多的是一絲莫名其妙的心軟。

真的?

胡純當然不敢問,只是怯怯抬眼看了看他,像雍唯這種人,當然令人心生畏懼,但是他的保證又顯得十分可靠。胡純小小的權衡了一下,不放開,立刻就會激怒神主,放開,還有一線生機。可是她太害怕了,作為混世百年的小油條,她雖說鬆開了雍唯的脖頸,但手卻沒敢遠離,只是擴大了圍繞的半徑,從他的肩膀落到了他的腰,還不敢抱緊,雙臂架著,虛虛地環抱著他,怕太明顯,就轉到他後側,讓他目光正落在她兩手的空隙之間。

雍唯也沒再理會她,只是大步跨前,沖著青牙就去了。

「他也不能扔!」胡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打算,一瞬間就再次摟緊了他,這回是死死勒住了腰。神主果然是神主,還那麼冷血,他顯然不想讓來雲知道他在這裡,所以打算犧牲掉他們,她不太好甩脫,他就朝暈厥的小孩下手。

雍唯咬緊牙關,臉頰呈現出剛毅的線條,胡純看在眼裡,怕在心頭,這位大人要發狠了!她和青牙要完蛋了!

「神主大人……」胡純說哭就哭,眼淚嘩嘩飆出來,「我和青牙都是無辜的,那天你把我扔下山崖,是輝牙救了我,然後他就把我關到錦玉山,強迫我當他的小妾。」

雍唯側過頭,冷淡地重複了一句:「輝牙救了你?」

胡純邊哭邊說,根本無暇理會雍唯的質疑,「我太冤枉了!青牙也太冤枉了!我們都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輝牙不是我挑的男人,也不是青牙挑的爹,怎麼就要讓我們死在輝牙老婆的手裡呢?」

在神主大人看來,她流著眼淚痛哭的樣子,可以說是喜極而泣了。雖然明知她這是先天的毛病,但是心裡還是彆扭。於是臉色越發陰冷,無情地宣判:「這就是你們的命。」

胡純又被他拖著向前一步,腳已經能碰見躺在地上的青牙了,她靈機一動,極快的鬆開一隻手,彎腰抓住青牙的腰帶,把他放到雍唯的腿上。這個機智的小動作來自於她的胳膊還是能感受到雍唯的那種仙氣,雖然較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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