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震北元帥

昨天睡得早,月箏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客棧外的街道上隱隱傳來人行市聲。

鳳璘還在沉睡,月箏不敢動彈,生怕驚醒了他,他睡眠極淺,心事又沉,難得睡的如此安穩香甜。她輕輕聳了聳鼻子,香丸成功了嗎?她還真沒勇氣細聞自己,昨天那樣丟臉,肚子疼得出了好幾身汗……真不希望此刻與他同榻而眠!

清空了肚子,又只喝了半碗米湯,她的腸胃很不給面子的咕嚕嚕響起來,她很氣憤地去捂,肚子卻照舊響得沒受半點阻礙。果然,鳳璘眉頭輕蹙,緩緩睜開了眼睛。

月箏因為昨天長時痛哭,眼睛腫脹,連臉頰都有些浮胖,吵醒了他又兀自一臉懊惱,那神情異常可愛,看得鳳璘撲哧一笑。她肚子又咕嚕幾聲,表情就更可愛了些。他忍不住笑著坐起身,盯著她看,「餓了?我去叫他們備飯。我已經吩咐了他們,就在華湖歇下,等你身體好些了再說。」

「嗯……」她拉住他,「我想先洗澡再吃飯。」

甜膩的低語讓他的心不由柔軟如水,她怎麼說,他都願意答應。

他笑的時候,眼睛像幽潭裡燃起磷火,月箏愣愣地看著,覺得天底下再沒有讓她不開心的事。「你等我一起吃。」她撒嬌了,扯著他的袖子不放手。這個美麗的男人是她丈夫呢,這世上她是最可以名正言順向他撒嬌撒痴的人。鳳璘笑著點頭,起身下樓。

月箏洗了很長時間,月闕在樓下等她吃早飯等得都開始敲碗抗議了,鳳璘只得苦笑著讓大舅子先吃。月闕目不斜視地吃著飯,好像很專心,鳳璘等待月箏的樣子卻兀自瞧得仔細,自己之前的猜測似乎不對,若說這兩人情投意合……還是不像。要不是鳳珣有個那樣的媽,他還是更中意他當妹夫的,決不至於怎麼都看不透月箏的丈夫到底心裡在想什麼!而且總有一種自家傻姑娘被玩於股掌的感覺。

樓上客房開了門,香蘭招呼人進去收拾,看著下人把浴具抬走才小心翼翼地請鳳璘進屋,鳳璘吩咐她備飯,她也恭敬答應。其實她也不是特別膽小的人,但王爺那天銳利無比的一眼,還是把她的苦膽嚇破了。香蘭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被她比作雪上蓮花的男人和少爺小姐都不一樣,少爺小姐平常凶神惡煞,嘴上嚷嚷得凶,真正能狠下心來的卻是雪蓮花般的梁王爺。

見識過皇后娘娘的「勾魂」利眼,香蘭有些懷疑,當初宮裡的太監怕不是搞錯了,梁王爺才是皇后娘娘親生的。

早早吃畢飯侍立在廳堂里的容子期和衛皓瞧著她依頭順尾的樣子,不由都好笑,容子期還痛快地報復說:「你不是威風八面的嗎,香蘭姑娘?連王妃都常被你管制,怎麼被我們王爺一嚇,立刻就明理本分了?平時搖頭擺尾,原來還是欠收拾。」

月闕少爺吃得通體舒暢,滿足地站起身,為香蘭鳴不平:「你們不要這麼說這小丫頭,她就是讓我妹妹教壞的,主刁奴不善么。」

香蘭翻著眼珠,默默往托盤裡放置飯菜,翕動的嘴唇怎麼看都像是在無聲詛咒眼前的三個惡人。

鳳璘一進房就看見月箏笑眯眯地站在窗口,眼睛彎彎的,像只剛吃飽魚的小貓。一身清爽的她,早無剛才頹然疲態,長發披散帶了幾分天生的嬌慵,亮若星辰的雙眸里閃耀著明顯的狂喜,臉頰都興奮地染了櫻花顏色。

「開窗做什麼?」他皺了皺眉,不知道她在高興什麼,還大敞著窗子。豐樂到底緊鄰北疆,初秋的天氣已經十分寒涼,她濕著頭髮,很容易感染風寒。

月箏聞言,乖巧順從地回身掩上窗,再轉回身的時候已是一臉璀璨笑容,她衝過來,握住他的雙臂開心地直跳,「鳳璘,我成功了!」

一股清冽恬雅的香味隨著她的雀躍縈繞在他的周身,似花香卻帶了雪的清寒,綿綿悠悠卻似有若無,不濃郁也不寡淡,是極品之香。太沁人心脾,他忍不住低下頭靠近她細細聞了聞。

他靠近輕嗅的動作太可愛,也太……迷人,月箏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順勢柔柔勾住他秀美的脖項,她覺得輕輕親吻他的臉頰是發自內心的親昵,更是對夢中之人的虔誠膜拜。唇上的觸感微涼,她一凜,這……這……她都幹了什麼啊?難道官嶺的香料除了讓人拉肚子還有催情的功效?僵直地掛在他的脖頸上,她簡直要自燃了,沒臉看他,只好用額頭抵著他的下巴,琢磨自己是不是該落荒而逃,然後找個坑把自己埋了。

幽香……似乎已經滲入了她的呼吸,他第一次感覺懷裡的她這般纖小,她勾著他的脖子吻他的面頰時,還微微踮起了腳。這樣孩子氣的一個吻,竟然讓他沸騰了!多少晚,這副嬌軀就在他觸手可及之處,他對自己說,這身子太瘦,太稚嫩,乏善可陳,他完全可以置若罔聞。可就是這麼生澀的一個吻,就讓他所有的自製轟然崩潰。

就在她決定掩面奔逃的前一秒,他重重地摟住她,他急劇的呼吸沒過程地吹拂到她的唇上,然後……她覺得她的世界瞬間白霧蒙蒙,一片混沌,他的吻……這才是吻吧?佔據,撩撥,兇狠,好像要把她整個吞噬了一般,她軟成一絲飛絮,被他圈在懷中任意揉扯。呼吸倉促得幾乎就要停止,他抱起她了,還……還……

月箏緊緊地閉起眼,雖然這是她早就期待的激|情,但來得太突然,太劇烈,他把她按在床上,整個人都碾上來的時候,她還是感到恐懼,他好像陷入了一種瘋狂的狀態,沒有溫柔的撫慰,也沒有憐惜的鼓舞。他的動作太過蠻橫,像是被壓制很久的困獸突然掙破牢籠,殘暴而生硬。她緊緊地攥著拳,他不像是要佔有……更像是要摧毀。她盡量穩住自己不要抖得太厲害,或許只是他的「病」讓他急切得有些粗暴。

閉著眼,感覺就更明晰了。

他的唇齒咬嚙著她的胸前的嬌軟時,那尖銳的刺痛像是要穿透她的胸腔,她顫抖得太厲害了,他扯脫她衣衫時她緊張得都沒感覺到涼意,沒有任何愛撫,他就把他的炙熱抵向她的柔軟,似乎半點拖延都會讓他產生退卻的動搖,理智雖然暫時被燒毀卻不代表不存在……

窗外馬嘶聲聲,街道好像滾油上被扔了個爆竹,「容大人,衛大人!速速報於王爺,勐邑擁兵二十萬已佔領北疆邊陲內東關!」

嘈雜如沸水漫進了客棧,樓上樓下本就通連,房內的鳳璘幾乎是瞬間就扼住了慾望的崩決,僵直地停止在沉腰而入的最後一刻。

像是燒沸的鐵水上活活潑了堅冰,他的身體絲絲冒出痛苦的掙扎,但他終於是鐵青著臉退了開去,動作生硬地穿攏了衣衫。他坐在床邊,沒有回頭看還陷入昏沉的她,不能看,不敢看。平復了許久,他才站起身,幾乎是從胸膛深處發出的沉冷低語:「月箏,對不起。」疾步下樓,還不忘為她緊緊關上房門。

月箏覺得四肢一絲力氣都沒了,喘了半天氣才緩了過來,對大聲傳報的那個傢伙有點兒痛恨,再晚一點點……她又漲得滿臉通紅,雖然很遺憾,卻又有點兒死裡逃生的僥倖,她還以為自己能從容應付那一刻的到來,原來還不可以。那麼俊俏斯文的鳳璘怎麼突然就好像變成凶獸了……都不像要成夫妻之禮,倒像要把她扯成碎片似的。

為了不讓樓下的眾人看出端倪,她換了身裙子,還用了很久梳頭,確保自己看上去神色坦然。

開門下樓……樓下竟然只剩香蘭!

「人呢?」她站在樓梯口,覺得自己有必要馬上回房收拾東西上路。

「都跑了。」香蘭淡定,覺得留下王妃和她不緊不慢地趕去北疆王府是理所應當的,不然光是那番急行軍,非把她們的五臟六腑給顛出來不可。即便那樣,她們的馬車也跟不上男人們的駿馬,還不是給半途扔下。

「跑了?」月箏愣愣看著空蕩蕩的樓下大堂,鳳璘就在……那麼一番激|情以後,連告別的話都沒和她說一句,就走了?

「王妃,雖然我們不用太趕,也立即動身吧。隨後朝廷的援兵就到了,到時候住宿打尖都困難。」香蘭皺眉,王爺留下保護她們的下人,里里外外也有一二十人,不走快點兒,大兵趕過,著實麻煩。

月箏沉下眼,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北疆王府一如月箏想像般「樸實」,佔地雖然廣大,還是因為久未粉飾修繕而顯得十分粗陋。幸好府內樹木森森,平添了幾許生氣。內東關大戰,距離不足百里的北疆首府武勝郡戒備森嚴,梁王府更是衛兵重重,簡直像座兵寨。

月箏滿懷好奇地走遍王府的每個院落,畢竟這是鳳璘六年來居住的府邸,更是他從一個少年成長為男人的地方。

更進一步了解鳳璘的雀躍很快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壓服。

這座樸實堅固的府第,隱隱透露出一個信息:主人尚武。狀似荒蕪的後院里,有箭場、馬道,木人陣,摔跤場,甚至有個小小的校台。後院廣植松杉,高峻挺拔,遠遠看去宛似一片幽暗的荒林,遮擋住府外窺視進來的一切視線。謝涵白興趣廣泛,兵書逸聞也稍有涉獵,月箏幫他收拾書房時也無心翻看過幾本,所以對後院的設置也能看出些門道,這分明是訓育刺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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