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賈程程忍不住向前走去。就在這時,她突然被身後一個人死死拉住,壓得很低的禮帽下,何三順的眼睛盯著賈程程。

「聽我的,別動。這是廖雲山的陰謀,你要動手就上了廖雲山的當。徐校長讓我帶給你的話。」賈程程急切地說:「可是肖昆……」孫萬剛突然也出現在賈程程身後,接過話:「肖昆不會有事的。」賈程程的心這才一下子放下來,不再掙扎。

卡車上待命的章默美被於阿黛死死按住。章默美要甩於阿黛的手,於阿黛暗中較勁,死死壓著章默美,輕聲說:「記住我昨晚的話。」章默美四下看看:「隊長在哪?」於阿黛含糊地應道:「會有他的消息的。」

這時,沈奪才從沉睡中醒了過來,他努力睜開眼睛,艱難地坐起來,拿起桌上的鐘。一看,一下子驚醒,他衝下床,才發現昨晚準備好的槍和子彈都不見了。沈奪不顧一切地衝出門去……

法場上的氣氛已是千鈞一髮。就在行刑時間馬上要到的時候,周圍仍然沒有一絲動靜,廖雲山暗暗焦慮失望。這時,一輛車停下,廖雲山抬頭看,下來的是儲漢君。儲漢君走到廖雲山面前:「廖特派員……」廖雲山心緒敗壞,打斷他的話:「儲先生,什麼都不要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軍官喊行刑命令了,賈程程要甩開何三順的手,就在這時,一輛車剎在廖雲山面前,一個副官下來在廖雲山耳邊耳語幾句。廖雲山聽完之後轉向儲漢君說:「儲先生,看來,有人比你還急呀。」他裝腔作勢地說:「上峰有新的指示,把肖昆押回去重審。」行刑隊的槍落下了。

儲漢君鬆口氣。肖昆被押上車,賈程程和章默美的心也終於落了地。何三順悄悄走了。很快,卡車開走人群散去,剛才發生的一切像清晨的霧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時,沈奪的車才風馳電掣般開來,看著空無一人的法場,沈奪的心狂跳著,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他愣愣地看著法場。

賈程程出現在沈奪身後說:「你為什麼沒來?」沈奪猛地轉過身:「肖昆哪?肖昆在哪?!」賈程程還是逼問:「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沈奪急急地說:「我被人下了葯……」賈程程冷冷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一些:「肖昆被押回去了。這是一場廖雲山導演的鬧劇。」

沈奪像被抽了筋骨,靠在車上。隨即,他又一下子蹦起來,匆匆開車走了。他要弄清是誰要陷害他。他跑回宿舍,取了那瓶酒,把情況弄清後,直奔廖雲山辦公室。他把那瓶酒放在廖雲山桌上:「我剛從軍醫室出來,這瓶酒里被人放了安眠藥,幸虧昨晚我只喝了兩口,如果我全喝下去的話,義父今天恐怕要為我收屍了。」

廖雲山不緊不慢地說:「雖然我不知道這安眠藥是誰放的,但是……」廖雲山揭開桌上平鋪的報紙,下面是沈奪準備好的槍支彈藥:「有人把這些東西悄悄放在我桌子上。除了你,沒有人能拿到這把槍和這麼多子彈,是你的嗎?」沈奪平靜地回答:「是。」廖雲山陰森森地問:「難道你準備為了肖昆去劫法場?」沈奪不語。廖雲山臉色鐵青地說:「要是那樣的話,我看你倒是要感謝給你放安眠藥的人。你真是讓我……太寒心了。」沈奪說:「我並沒有想劫法場,我只是想殺了那些槍斃肖昆的人,跟他們同歸於盡。」廖雲山冷笑:「那你何不一槍先斃了我?」沈奪直挺挺地站著:「我不會背叛黨國。」廖雲山拍案而起:「可你這麼做就是對黨國的背叛!徹底的背叛!」沈奪:「我沒有資格辯解。」他摘掉帽子,撕下領章:「我也不配再做黨國的軍人。您把我交給軍事法庭吧,我必須為我的行為承擔後果。」廖雲山綳著臉:「我不會因為你是我的義子就偏袒你。來人。」進來兩名士兵,廖雲山命令:「把他押下去,聽候處置。」

士兵押著沈奪欲出,沈奪回頭說:「義父,不必為我傷心,也許,這是我最好的歸宿。」沈奪被押下去了。廖雲山被沈奪的話說得有些糊塗,琢磨著。

沈奪被押到監房,從肖昆門前走過去,肖昆看著他,剛要說什麼,鐵門開了,廖雲山進來。廖雲山的眼睛掃過監房:「肖昆,知道你的弟弟為什麼有這樣的下場嗎?是因為你,因為他要為你劫法場。你是間接兇手,是你,讓你弟弟走向了絕路。」肖昆說:「要是這麼說,在間接兇手的位置上,廖特派員要比我更靠前吧。在廖特派員把莫須有罪名安在我頭上之前,曾親口告訴我,已發現共產黨安插在身邊的釘子,拔除之日,邀我觀賞。如果我沒有聽錯,這個釘子,你是指肖鵬。」廖雲山惱羞成怒:「肖昆,你確實骨頭硬,見了棺材你也不會落淚。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承認你是303,我便免了你弟弟死罪,饒他不死,殺了你。不承認你是303,我便殺了沈奪,放了你。你二者選其一吧。」肖昆冷笑一聲:「廖雲山,你想殺人,還要被殺的替你找借口,你不覺得自己太無恥了嗎?」廖雲山大怒:「好,痛快。來人。」士兵應聲進來,廖雲山說:「把沈奪拉出來。我數到三,如果你肖昆還不承認你是303,那麼你就是為了你的命放棄了你弟弟的命。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執行軍法,槍斃沈奪。」

沈奪被拉出來,在陰暗的樓道里他與肖昆相隔不遠。有特務拿槍指向沈奪的胸口。廖雲山喊著:「一——」肖昆爆發了,欲向廖雲山衝去:「廖雲山!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廖雲山無動於衷:「二——」肖昆痛喊:「肖鵬——」廖雲山喊:「三!開槍!」肖昆拚命掙脫特務撲向廖雲山。士兵對準沈奪的胸口便是一槍,沈奪當即倒在血泊里!肖昆愣了一下,緩過神來,沖向廖雲山,被一旁早有準備的士兵狠狠打昏在地。廖雲山一聲冷笑,出門,隨口說道:「放了肖昆,讓他走。」

……

一輛車疾駛而來,剎在肖昆店門外,下來幾個特務,把昏死的肖昆拖出,扔在店門口,然後上車走了。夥計從店裡出來,看見肖昆大驚:「老闆——」夥計們撲上來,把肖昆抬進店內。

不知過了多久,肖昆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賈程程焦急的臉,他猛地要坐起來,賈程程忙按住他:「別起來,你頭上傷得挺重的。」肖昆還是強撐著起來了:「我怎麼回來的?」賈程程說:「你被人扔在店門口,是夥計把你抬進來的。」肖昆想起來了,他想起了剛發生的一切,清晰地看見槍聲中肖鵬胸口噴出血,向後倒去,肖昆痛不欲生,閉上眼睛靠在牆上。

賈程程不知緣由,問:「你是不是擔心你母親?你放心吧,她很安全。我已經託人護送她去香港了。就在剛才,船已經開了。」肖昆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間流下。賈程程緊張地問:「你怎麼了?說話呀肖昆。」肖昆哽咽:「肖鵬……」賈程程:「肖鵬怎麼了?」肖昆:「肖鵬被廖雲山打死了。」賈程程像被一個炸雷擊中:「你說什麼?!」肖昆說:「肖鵬準備了槍和子彈要劫法場,被廖雲山發現了。廖雲山答應饒了肖鵬的條件是我承認自己是303,槍斃我。我如果不承認,就殺了肖鵬,放了我……」

賈程程的眼淚成串從眼中滾落。肖昆痛斷肝腸:「我不是怕死。可任務沒完成,我沒有權利死……」賈程程終於忍不住,捂著臉痛哭失聲:「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肖昆抹掉臉上的淚水說:「程程,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廖雲山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的。我們必須採取最後的行動,盡最大努力說服徐校長和儲先生離開上海,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不能再拖延了。你去告訴儲先生我被打傷了,讓他來看看我。然後一定要想辦法跟徐校長聯繫上……」賈程程抹去淚水,平靜一下自己:「三順回來了。」肖昆急切地問:「他在哪?跟你聯繫過嗎?」賈程程說:「你的事兒徐校長一定做了不少努力,都是三順給我傳遞消息的。」

肖昆拍著床頭說:「不應該讓徐校長管我!」賈程程說:「為什麼?」肖昆說:「這顯然是廖雲山設下的圈套,我被放出來的代價一定是徐校長沒有了退路。我要儘快跟他面談。」賈程程說:「可……三順昨天告訴我,徐校長被廖雲山派的人死盯著,你們根本沒法見面。」肖昆焦急地思索著:「快,快請儲先生來,我讓他把默美叫到家裡。你代我請求默美幫助聯繫徐傑生……」賈程程想想:「不行。萬一出了問題,我們就害了徐校長!」肖昆說:「這是唯一的辦法。程程,聽我的,我們和默美相處這麼長時間,我相信她會同意。即使她不同意,也絕不會出賣徐校長。別再猶豫了,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賈程程站起來:「好,我馬上去。之後……我要去找廖雲山。」肖昆黯然:「你想要回肖鵬的……」

賈程程含淚點點頭。

徐傑生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他匆匆趕到一個僻靜的茶館,何三順在這裡等他。見他進來,何三順站起來:「校長。」徐傑生不等坐定就說:「三順,你趕緊離開上海,恐怕你滯留時間長了廖雲山有所察覺。」何三順問:「那校長您怎麼辦?」徐傑生說:「雖然陸軍指揮學校不招生了,但我仍是這所軍校的校長。廖雲山奈何不了我什麼。」何三順說:「校長,您這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雖是個粗人,但也能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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