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肖昆的槍口頂在於阿黛眉頭。肖昆眼裡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慄。於阿黛卻絲毫沒有慌張,她低聲地說道:「303同志,快,跟我走。」肖昆一愣。果敢幹練的於阿黛已抽身前去。肖昆馬上拉著韓如潔快速跟上於阿黛。於阿黛熟練地東拐西轉,穿過幾個通道,把肖昆和韓如潔送到安全出口。於阿黛站住說:「快走,出這個門向左拐第一個出口右轉,不會出問題。」肖昆一把握住於阿黛的手說:「同志,你就是那個讓我敬佩不已的神秘人,兩次紙條都是你傳遞的?」於阿黛點頭說:「上級指示我在關鍵時刻保護你。快走吧。」肖昆心裡湧起巨大暖流,他急急地交代說:「同志,如果有可能,想辦法拿到陳安帶來的一份絕密檔案,是國民黨關於對儲漢君等民主黨派領袖爭取不成便暗殺的命令。」於阿黛點頭說:「我盡最大努力。」

她給肖昆行了個軍禮。看著肖昆帶著韓如潔逃遠了,於阿黛又恢複了她平時幹練敏銳的狀態,迎著帶人追蹤而來的沈奪走去……

沈奪站到被肖昆打死的特務屍體前。被抓的地下黨員被押過來。沈奪厲聲問道:「說,誰指使你來的?」突然,另一個特務跑到沈奪面前:「報告隊長,我們找到肖昆的車。」沈奪問:「在哪?」特務一指:「就在附近。」沈奪情不自禁道:「我終於抓住你露出的馬腳了。我要看看,看你還要怎麼狡辯。於阿黛!」於阿黛過來:「到。」沈奪下令:「你帶人馬上去逮捕肖昆!」

於阿黛帶著幾個人上了吉普車。車開去,沈奪目光冷冷地看著。

化了裝的賈程程挎著女扮男裝的韓如潔,扮成情侶,在地下黨員的幫助下,穿過到處是特務眼線的車站入口,進了車站。肖昆站在街道暗處,看見遠處亮了三下信號,一顆緊提著的心終於放下,轉身疲憊地走去。

韓如潔終於被送走了,艱巨的任務終於有了進展。肖昆離開車站,叫了一輛人力車回商行。路上,他心裡沒有一點鬆快的感覺,他知道,下面的任務會更艱巨。而且,他也想得到,這次行動他又暴露了,面臨的,肯定是更大的危險……車拉著肖昆跑著,商行就在眼前了。早就趕到了的於阿黛看著由遠及近的肖昆,目光里有一絲痛楚,一直看著人力車停在肖昆店門外。肖昆下車了。於阿黛一揮手,眾人擁上……

肖昆被於阿黛一把搡過來,差點摔倒。抬頭,沈奪正看著肖昆。沈奪轉向地下黨員問:「你認識他嗎?」地下黨員說:「不認識。」沈奪冷笑著說:「有你說實話的時候。肖昆,知道為什麼抓你來這兒嗎?」肖昆淡淡地說:「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的。」特務湊上來說:「隊長,這是在他身上搜出來的槍。」沈奪接過特務遞上來的勃朗寧手槍,心裡沉了一下。這槍,他是那麼熟悉。於阿黛在一旁說:「肖老闆很注意防身啊。」肖昆看了一眼沈奪,答非所問地說:「不應該嗎?」沈奪鎮定一下自己說:「是啊,肖老闆腳一跺,上海商界的地面都要震三震。如果沒有確鑿證據,如果……如果沒有你肖老闆掛一漏萬留下的馬腳,我怎麼敢把你押到這個地方,我怎麼敢給我自己添噁心呢肖老闆。」看著沈奪,肖昆感到無比痛心:「肖鵬,別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你不是奸詐之人,你也不要學奸詐之相。」沈奪不理他,問:「肖老闆把車停哪了?」肖昆一指:「就在附近。」沈奪:「為什麼停在此地?」肖昆從容地:「昨晚開車路過這兒,車出了故障,沒油了,只好停在路邊。這也違法嗎?」沈奪冷笑著說:「現在我跟你一起過去,我看看你的車到底出了什麼故障。」肖昆說:「好吧。」

肖昆、沈奪和幾個人走到肖昆停車處,肖昆打開車門,插進鑰匙,卻打不著火。沈奪暗暗失望,肖昆下了車:「還有問題嗎?」沈奪不甘心地說:「你昨晚去哪兒路過這兒?」肖昆說:「本來是想去看我媽,車壞了,沒有去成。」沈奪說:「你媽住在哪兒?」肖昆臉一沉說:「我不回答你這種混賬話!」沈奪只好問:「後來去哪兒了?」肖昆:「之後去了趟倉庫,把明天要運的貨查了一遍。」沈奪:「有人證明嗎?」肖昆搖頭:「沒有。只是我一個人。」沈奪想了想說:「帶過來。」

特務推著肖昆,跟著沈奪走到一具蒙著的屍體前。

有人一把掀開屍體上的布,露出被肖昆殺的特務。沈奪問:「這個人你不陌生吧。」肖昆說:「不認識。」沈奪說:「雖然不認識,卻是你殺的。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嗎?」肖昆說:「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沈奪壓著火說:「一、你昨晚的行蹤沒有人證明,我有權力認為你是撒謊。二、這個人是我派去專門跟蹤你的,你在哪他就會在哪。而現在,他的屍體離你的車不到一百米,你說,是誰殺的?」肖昆冷笑著說:「這是強盜邏輯。你說的話我同樣可以反過來用在你身上。有什麼證據證明這個人是我殺的?」沈奪臉色鐵青:「肖昆,你以為,沒有目擊者我就不能證明這人是你殺的,是嗎?你可以撒謊。但是,你幹了什麼你自己一清二楚,你不是男人,是個小人,是個讓我看不起的、敢做不敢當的小人。」肖昆一笑置之:「肖鵬,那就隨你的便了。我心無詭詐,我不會向任何人乞求尊嚴。換句話說,誰也拿不走我的尊嚴。」沈奪說:「好吧。既然撞到南牆你都不回頭,我成全你,我讓你看看你的尊嚴到底是什麼。來人,把他帶回隊里去!」

馬上幾個隊員上來,五花大綁押肖昆上了車。章默美默默看著,也跟上了卡車。

回到隊里的沈奪來見廖雲山,廖雲山聽了彙報,看著窗外臉色陰沉一言不發,這讓站在他身後的沈奪極度不安,「義父,是我無能,讓韓如潔逃脫了。求您給我處分,這是我罪有應得的。」廖雲山仍不說話。沈奪只好硬起頭皮:「義父……」廖雲山回過頭:「這樣嚴密的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共產黨如何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帶著韓如潔成功脫逃。比起給你處分,這些問題是我更想知道的。」沈奪說:「儲蘭雲承認,是她打電話讓韓如潔趕緊逃走的。她從陳安的嘴裡得知鄭乾坤被殺真相之後,受了刺激。」廖雲山頓足捶胸地說:「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不過,僅靠這個電話,韓如潔孤掌難鳴,必是有人裡應外合,她才可能躲過重重搜索脫離上海。」沈奪說:「其實幫助韓如潔逃走的人我已經抓住了,就是肖昆。只是,他咬死了不承認。」

廖雲山目光陰冷,狠狠地說:「前方節節敗退,你被303戲於掌中,也是潰不成軍,韓如潔這一跑,勢必造成不可挽回的惡劣影響。起碼,九天之後的中共新政協有了從上海北上的韓如潔。我很沒有顏面見總裁呀。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大勢已去,你我該如何面對以後?」沈奪艱難地說:「我想過。最讓我難過的並不是如何面對以後,而是我無法面對義父對我的栽培信任,無法面對黨國對我的深恩厚愛。一想起這些,我就羞愧難當。除非在與303的較量之中我為黨國盡忠了,否則我絕不後撤一步,我一定要讓303現原形,我願意立下軍令狀,中共召開新政協會議時如果仍然查不出303,我要把自己交由軍法處置。」廖雲山嘆氣說:「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不會同意的。我寧可被總裁撤免查辦,也不會交出你的前途。」沈奪熱淚盈眶:「義父,如果那樣,我寧願肝腦塗地也不苟且偷生。」廖雲山擺手:「我們都不要說這些讓人傷感的話了。作為軍人,時刻準備為國捐軀是我們的本分。只是,活著要有意義,死也要有意義。如果你我哪天被303的冷槍打死,那樣的死並不是為國捐軀,只是恥辱,是失敗,是遺恨終生,是死不瞑目,是不光彩。」

廖雲山煽起了沈奪心中仇恨的火焰。沈奪咬牙切齒地說:「不會有那一天的。我向您保證。」廖雲山說:「願望畢竟是願望,能否實現,甚至和努力都沒有關係。從車站接頭失敗,一件件一樁樁的事,從最開始的義憤填膺到後來冷靜下來,我仔細想了想其中的因由。假設肖昆是303,那麼你與肖昆比起來,顯得稚嫩。肖昆是不動聲色,穩紮穩打,沉得住氣絕不手軟。而你,其實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從三年前肖家說你母親暴病身亡,到現在他臉不紅心不跳地不承認帶走了韓如潔,手段莫過如此。肖昆就是這樣不動聲色地展現了他的過人之處。雖然這是我最不想承認的,可在這樣殘酷的事實面前,又是我必須承認的。」

沈奪羞愧難當,又妒火燃燒:「我知道,您對我的能力非常失望……」「更準確地,應該說對命運失望。不是有話說,人不能跟命爭嗎?如果沒有肖昆,你沈奪可能所向披靡。如果沒有諸葛亮,周瑜不會是那樣的結局。可說這些有什麼用哪?難道我們有能力跟上天算賬嗎?」廖雲山搖頭說,「盡人力順天意。無論小到你我的前途命運甚或大到黨國的命運前途,或許,無不如此啊。」廖雲山此番話,倒也許是真的肺腑之言。他的溫情收買之下,沈奪果然上當,他說:「我不信命,更不認命。我相信事在人為,我不甘心,也絕不善罷甘休。義父不必為我開脫,我必與303決一死戰,即使最後事實證明他高我低他勝我負,我也死而無憾了。」廖雲山目光莫測,嘆口氣說:「你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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