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賈程程急匆匆來見儲漢君,告訴他肖昆再次被捕的情況。聽了程程的話,被從床上叫起來的儲漢君睡意全無,他披著衣服,來回走著思索著。賈程程的眼睛跟著他轉。突然,儲漢君站住了:「既然徐校長已經聲明是有人搗亂,肖鵬強行帶走肖昆,不是給徐校長難堪嘛?」他又想了想:「程程,我看,這事你要求助你叔叔。他在上海商界是有地位的,如果他能夠號召商界高層聯合聲援肖昆,廖雲山必然要讓步。事不宜遲,你趕緊去活動,我再想別的辦法。」心急如焚的賈程程說聲好,起身就走。儲漢君在她身後說:「太晚了,我讓阿福送你去吧。」賈程程已經走遠了:「不用了。要是遇見事,他還不如我能應付呢。」

儲漢君看著賈程程走了,不禁深嘆一口氣。

賈程程匆匆走出儲家。一輛人力車跑來,賈程程警惕地看著。車夫靠近,小聲問:「小姐要車嗎?」賈程程抬頭看車夫,忽然覺得很眼熟。車夫看著她一笑。她才想起是陳安與肖昆接頭那天拉過她的那個車夫,是自己人。賈程程心裡一松,趕緊上了車。車夫二話不說,拉起車跑去。

於阿黛狠狠把肖昆搡進監房。沈奪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於阿黛關上監房門。肖昆抓住鐵柵欄,平靜地叫道:「肖鵬。」於阿黛見狀要走。沈奪叫住她:「於阿黛,你別走。」於阿黛站住。沈奪瞪著肖昆:「今天晚上的事,讓我再一次看清你的虛偽和狡猾。你休想再耍什麼花招,給人造成你我有什麼扯不清關係的假象,你利用我的信任早已經到頭了。想說什麼,你說吧,我們聽著呢。」肖昆沉默。沈奪喝道:「說啊!」肖昆看著沈奪:「二娘的死我很內疚,我是有責任的……」沈奪冷笑:「哼,這種苦肉計已經失效了。你若是真認為對不起我,告訴我你母親住在哪兒,我要去看看她。」肖昆不語,沈奪走到肖昆面前盯著他:「如果不是今天親身所歷,我不能想像我會這麼恨你,不能想像你是如此骯髒無恥卑鄙。你會得到應有的報應的。」沈奪說完拂袖而去。於阿黛跟著走了。肖昆痛苦地閉上眼睛。

在一間石庫門房裡,曾經和肖昆接過頭的領導向賈程程伸出手:「我是石雲。」賈程程大喜過望,緊緊抓住對方的手:「石書記!」石雲笑了一下,半開玩笑地說:「賈程程同志,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貫耳啊。」賈程程不好意思地說:「我對您才是久聞其名未見其人哪。」

兩個人坐下,石雲說:「肖昆同志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這次來上海的任務之一,就是與他見面,想不到會出了這樣的意外。」賈程程:「一定是有人泄露了這個情報,否則我們不可能被連鍋端。如果不是徐傑生有意替肖昆遮掩,今晚會有一場慘劇上演。」石雲點頭:「是啊。徐傑生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其實他心裡明白,放了肖昆等於放棄了與蔣介石和解的機會。不僅如此,這件事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危機。」賈程程焦慮地說:「是啊。離新政協會議召開還有十五天的時間了,儲徐二位還是巋然不動的,肖昆和我急得吃不下睡不著。」石雲說:「吃不下睡不著可不行。雖說離召開新政協會議的日子越來越近,可你要看到,儲徐二位並不是巋然不動,而是一觸即發。你們艱苦卓絕的努力一點都沒有白費。」賈程程:「謝謝石書記。我們一定要在召開新政協會議之前,盡最大努力送徐傑生和儲漢君北上。」石雲點頭:「這也是我來的目的。儲先生是我們的老朋友了,我們更不能辜負徐傑生這位新朋友。」賈程程說:「我明白。可是肖昆……」石云:「我讓你來就是這件事。」他拿出三個信封:「明天一早,你按地址去找這三個人。」賈程程翻看:「這三個人都是商界大佬。」石雲說:「對,我有親筆信給他們,看了信,他們一定會幫忙。」賈程程放心了:「太好了。我叔叔的工作我去做。應該沒有問題。」石雲收起笑容:「這場較量廖雲山註定是要輸的。這之後,他會變本加厲,你和肖昆一定要慎之又慎,儘快完成黨交給你們的任務。」賈程程鄭重地點頭:「是。」

昨晚的事情已經被廖雲山知道了。一大早,他就來向徐傑生興師問罪:「你說昨晚只是一個匿名電話,並無確切情報來源?鬼才信!從我來到這兒,你徐傑生什麼時候這麼主動過?說這樣的話你真會臉不紅心不跳嗎?」徐傑生不緊不慢地研著墨:「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廖雲山哼一聲:「只怕你不害怕的那隻鬼,是紅色的。」徐傑生把墨一扔:「來人。」衛兵應聲進來。徐傑生說:「把於阿黛和林少魁叫來,把電話記錄簿也拿來。」

不多時,於阿黛和昨晚的值班特務進來了。徐傑生說:「把昨晚匿名電話向廖特派員複述一遍。」於阿黛剛要說。廖雲山打斷了:「不必了。你們去吧。」於阿黛和特務出去了。徐傑生冷笑一聲:「我也說嘛,你廖特派員怎麼可能不在肖鵬向你彙報的第一時間,了解情況。」廖雲山冷冷地看著徐傑生,摔門而出。

廖雲山一出門,徐傑生便拿起電話:「天安,是我,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辦得怎麼樣了?」電話里的男人說:「您放心吧。昨天晚上,我就聯合了數位商界頭面人物,在抗議信上簽名了……」徐傑生滿意地點頭。他剛放下電話,就聽見窗外傳來嘈雜的叫喊聲。他推開窗子,探身看,見校門口已經擠滿了抗議的人群。數輛軍車開出軍校門,下來一群人,是沈奪和於阿黛等,他們攔住人群,嚴陣以待。

一個男人沖著沈奪喊:「我們是昨晚參加肖老闆會議的人,既然你們濫抓無辜,我們願與肖昆共進退,把我們也抓進去吧!」人們紛紛響應。沈奪眼中冒火,一言不發。場面一片混亂……

廖雲山也在自己辦公室里隔窗看著。突然電話響了,他接電話。一聽,不禁臉色大變:「你說什麼?」電話里的聲音透出慌亂:「廖特派員,趕緊放了肖昆吧。今天整個上海商界中止了正在轉往台灣的資金……」勤務兵敲門而入,把報紙放在廖雲山面前,報紙整版刊登著肖昆響應黨國號召卻被捕的新聞。還配有韓如潔的抗議文章。廖雲山氣得眼冒金星,摔上電話,把報紙狠狠地反扣在桌面上。衛兵進來:「報告,總裁急電……」

廖雲山心裡一驚,騰地站起來匆匆走出。片刻,他陰沉著臉推門而入,沈奪隨後也進來了。廖雲山長長嘆口氣,倒在椅子上:「這個肖昆,到底是不是303?他怎麼有這麼大能量?如果他的資金也在轉入台灣……」沈奪沒說話。廖雲山看著沈奪,眼神里是一種審視。沈奪說:「其實也好解釋。肖昆僅靠他自己,未必有這麼大能量。可他背後是共產黨,您也說過,牆倒眾人推,現在明裡暗裡拍共產黨馬屁的,恐怕不在少數。我有個想法。」廖雲山說:「你說。」沈奪:「與其這麼被動圍追堵截303,不如繞過這塊暗礁,將計就計,把肖昆放了。依我這些日子的觀察判斷,第一個跟共產黨走的一定是韓如潔。盯住韓如潔,一旦她有所動作便立即逮捕,如果抓住韓如潔,儲漢君絕不會見死不救,這時逼迫儲漢君赴台便十拿九穩。儲漢君去了台灣,我們就算徹底打敗了303。」廖雲山淡淡地說:「再好的計畫不落實便等於空話一句。」沈奪臉騰地紅了,羞愧無言。廖雲山看也不看他:「馬上放了肖昆。」

不出二十四小時,肖昆安然無恙地和賈程程回到商行,進了辦公室。賈程程說:「真是有驚無險,昨晚這一晚上算沒白跑。」肖昆問:「我能這麼快放出來,徐傑生一定幫了大忙。」賈程程笑道:「豈止徐傑生,整個上海商界都被發動起來了,石書記要佔一半功勞。」肖昆說:「可惜沒有見到石書記。」賈程程按捺著喜悅:「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肖昆看著賈程程沒說話。賈程程接著說:「你知道組織上派誰來做韓如潔北上工作嗎?孫萬剛。」肖昆一笑:「噢,果然後會有期啊。」賈程程說:「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韓先生答應北上了,咱們的工作局面終於打開了。」

肖昆沒說什麼,反而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賈程程看看他的臉色:「你怎麼不高興啊?」肖昆說:「不是不高興,是有點發愁。」賈程程:「發愁?」肖昆說:「韓先生答應北上是我意料之中的。但此事非同小可。即使能夠安全護送韓先生離開上海,也會為下一步儲先生北上帶來更多困難。你掐指頭算算,離新政協會議召開可沒多少天了……」賈程程:「現在應該說是十四天了!」

肖昆定睛看了一下賈程程:「是。昨天一宿,我徹夜難眠,翻來覆去左思右想,只有一個辦法比較合適。」賈程程:「你快說。」肖昆:「同時送韓先生和儲先生離開上海北上。」賈程程皺眉:「可是直到現在,儲先生也沒有明確他何去何從啊。」肖昆分析說:「當初與國共兩方都有很深淵源,不管北上還是南下,畢竟與他長期所堅持的政治理想背道而馳,是非常痛苦的選擇。改變儲先生的立場,除非有血的事實,否則不是容易的事。處境不同,感受就不同。一方面我們要積極做工作,盡最大努力避免悲劇的發生,而另一方面,我們又要理解儲先生的徬徨。」

賈程程點頭:「那怎麼辦?我們先護送韓先生離開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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