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賈程程心急如焚,不斷催促車夫:「快一點,我有急事,走這條路,這條路近……」車夫按她的指引拐進巷子抄近路,卻與另一巷子拐出的車撞在一起,賈程程從車上摔出……

醫院樓道里瀰漫著煙霧,凌亂不堪,大家東跑西竄,誰也沒注意到陳安從病房出來,快速離去。幾乎是擦身而過,沈奪的車停在醫院門前,沈奪下車,向醫院走去,卻見醫院裡不斷有人跑出來。有人邊跑邊喊:「別進去了,裡面有人扔炸彈了——」沈奪一愣,快步走進樓里。他剛進樓不多時,賈程程坐的人力車也到了,賈程程匆忙下車,一瘸一拐地向樓里跑去。樓道里的煙霧基本散去,拿著滅火器的醫護人員差點和匆匆跑來的沈奪撞上,沈奪推開人,一步跨進病房。病床上的二娘圓睜雙目早已氣絕,沈奪難以置信地呆愣在門口,片刻,撲到母親床前,肝腸欲裂地喊出來:「媽——」

樓道里,賈程程一瘸一拐地扶著牆向病房跑來,她看見醫生和護士都衝進二娘病房,知道出事了,咬牙又加快了腳步。

醫生察看二娘,之後轉過身對沈奪說:「沈先生,您母親是……」沈奪臉上青筋畢露:「是什麼?」醫生嚇得臉色蒼白:「是被人所害,窒息而死。」沈奪看著醫生,突然一把掏出槍頂在醫生腦門:「你為什麼沒守住我媽?你為什麼讓人害死了她?為什麼——」醫生嚇得哆嗦:「有人……在衛生間里扔了炸彈……」沈奪打開保險,大吼:「我要讓你給我媽償命!」護士們嚇傻了,結結巴巴地勸阻著:「別……別……」賈程程衝進來了:「住手!」

醫生嚇得癱倒在地,護士們趕緊抬著醫生出去,沈奪轉過來看著摔得滿身泥土的賈程程。賈程程顧不上理他,奔至床前,卻見二娘已合上眼睛,她不禁痛苦地叫了一聲:「二娘!」

沈奪一把揪起賈程程,目光凝聚著仇恨:「這事是肖昆乾的嗎?你給我說實話。」賈程程悲憤地說:「這是一個陰謀!你知道我為什麼摔成這樣趕到這兒嗎?因為我是接到一個自稱看護二娘的護士打來的電話,說二娘病危,她讓我趕緊來醫院!如果不是我太著急,以至於車翻了,我應該在你之前出現在這間病房。如果那樣,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肖鵬,我敢說,這個人也給肖昆打過同樣的電話,只是肖昆今天回家安葬父親,這個人的計畫落空了。這是陷害肖昆和我的陰謀!」沈奪咬牙切齒地問:「那麼你說,這個人為什麼要陷害你和肖昆?」賈程程被問住了。沈奪盯著她:「除了你和肖昆,有誰會害怕我母親蘇醒過來,說出三年前所謂暴病身亡的真相?!你說——」賈程程說:「肖鵬,你聽我說。這三年是肖昆在撫養二娘!如果沒有肖昆,二娘早已不在人世了。是肖昆拚死在你爸爸面前救下二娘……」沈奪打斷賈程程:「為什麼?」賈程程說:「因為……」沈奪步步緊逼:「肖昆做了這樣的好事,為什麼還要瞞著我?你能解釋嗎?你想怎麼解釋?!你還要怎麼騙我,你這個可恥的女人!」

「因為……二娘……」賈程程愣愣地看著沈奪。然而賈程程不能說出來,在沈奪仇恨的目光里,賈程程生生咽回了想說的話。沈奪悲憤滿腔:「賈小姐,我不得不感嘆,你可真會編故事啊。你再接著編,我看你還能編出什麼來!」賈程程只能艱難地爭辯:「我不是在編故事!肖鵬你不能把仇恨再對準肖昆了!若不是三年前,肖昆不惜與你父親決裂保住了二娘,也就沒有你們今日能夠相見……」

賈程程話沒說完,沈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揚手狠狠地抽在賈程程臉上。賈程程被打蒙了,她捂著臉看著沈奪,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她咬緊了牙關,最後看了一眼沈奪,目光里滿是深深的絕望,然後,轉身而去。沈奪也被自己的舉動驚呆了,他踉踉蹌蹌地走到母親床前,跌坐在椅子上。

章默美攥著一塊毛巾走進賈程程的房間,遞給賈程程:「再換一塊,我剛冰過的。」賈程程拿下臉上的毛巾,章默美又把冰毛巾敷在賈程程臉上,賈程程用手捂著。章默美看著她:「沈隊長怎麼能這麼狠?」賈程程淡淡地說:「我能理解他。二娘死得太慘了。她是被人用枕頭活活捂死的,到死眼睛都沒有閉上。」章默美坐在賈程程對面:「你有沒有想過,是誰殺了二娘?」賈程程沉默了一陣:「想過。又確實想不出個頭緒。」章默美說:「我剛才在廚房給你冰毛巾,一直在想這事。我懷疑一個人。」賈程程一驚:「誰?」章默美低聲:「陳安。」賈程程的眉頭鎖緊了:「他?」章默美說:「蘭雲在報上發了解除婚約的聲明之後,專門去隊里找了趟陳安。她當著我和隊長的面罵了陳安,話都說絕了。」

賈程程思索著:「可這和二娘有什麼關係?陳安要恨也是恨蘭雲,殺二娘是為什麼?」章默美說:「陳安心裡非常恨隊長。因為隊長對這個叛徒十分鄙視,經常當著大家的面侮辱他。」賈程程痛心地說:「陳安要是做出這樣的事,真是禽獸不如了。現在肖鵬認定是肖昆殺了二娘,沒有確鑿證據,我們的分析沒有任何意義。」

章默美琢磨著什麼,沒說話。

心急如焚的肖昆趕回了家裡。一進門,他就看到母親坐在點滿蠟燭的靈堂里。肖昆衝進靈堂:「媽。」母親似沒聽見。肖昆衝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媽!」母親這才緩緩轉頭看肖昆,肖昆急急地說:「二娘被人害死了。肖鵬認為是我乾的,在他平靜下來之前,您跟我一起住。我們這個家不能再發生悲劇了。」母親搖頭:「我已經心如死水,我不怕他。」肖昆拉她:「不行,您必須跟我走。」母親悲哀地說:「昆兒,你是怕肖鵬找來要我的命,還是害怕我會不顧一切去告發沈星梅窩藏共產黨要犯?」肖昆坦然回答:「二者都有。」母親氣憤地說:「你為什麼這麼軟弱?你真不像是你爸的兒子。我哪兒也不去,我倒要看看,肖鵬他想怎麼樣。」

肖昆暗嘆口氣,突然一把拉起母親,背著向門外跑去。母親猝不及防,在他背上掙扎著:「你放下我!肖昆!你放下我——」肖昆跑出靈堂,指揮傭人們也都躲了起來,然後強行把母親帶走了。

當沈奪跳下車,拿起衝鋒槍走進院子的時候,他發現門都敞著,院里空無一人。傭人們走得匆忙,地上有散亂掉下的東西,沈奪踩著這些衣物走進靈堂。靈堂里燭光搖曳,肖父遺像已不見了。沈奪更加相信母親被害與肖家有關,他大喊:「你們跑得了今日,跑不了永遠。媽,我一定要給你報仇——」沈奪瘋狂地舉槍射擊,蠟燭紛紛倒地……

門嘭地被推開,陳安正在鬼鬼祟祟地翻看著什麼,見章默美進來,本能地合上看著的東西。陳安看著沉著臉盯著自己的章默美,心虛地問:「你、你要幹什麼?」章默美二話不說,衝上來就搶陳安剛才看的東西,陳安慌忙跟章默美搶,被章默美兩拳放倒。章默美拿起陳安剛才看的那個本子,上面是沈奪行蹤的所有記錄。陳安從地上爬起來:「章默美!我是你的教官,你敢打教官,你反了!」

章默美揚了一下手裡的本子:「你在監視隊長?」陳安欲搶:「你管不著!」章默美躲過陳安:「我是管不著,有人管得著。姓陳的,你今天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在哪?」陳安一驚,馬上鎮定下來:「你把本子給我。」章默美盯著他:「有人在某處你不該出現的地方看見了你。」陳安又是一驚:「你少來這套。我哪兒也沒去,你休想詐我什麼!」章默美說:「真的哪也沒去嗎?勤務兵看見你鎖門下樓,難道是他撒謊?走,你跟我一起去見沈隊長。你跟他說理去。」

陳安死拽著桌子,章默美拉不動他。陳安大叫:「章默美,你別太放肆了!別以為有共產黨給你撐腰你就有恃無恐!」章默美難以置信地鬆開陳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陳安說:「你把本子給我,出去,我就放你一馬。」章默美急了:「拉出來的屎你還想縮回去嗎?走,到隊長面前,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走!」陳安再次死拽著桌子:「章默美!」他心生一計:「章默美,我說錯了,行嗎?我說錯了。你放開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章默美果然中計,放開陳安。陳安直起腰:「這件事關係人命,我看看門外有沒有人偷聽。」他走到門口拉開門,突然跑出去了。章默美蔑視地冷笑。

徐傑生把廖雲山邀到自己辦公室,要求他放了這幾天抓的韓如潔的學生。廖雲山聽了,卻只是冷笑:「如果韓如潔非讓我們放了昨天抓的人,讓她自己來找我。」

話不投機,兩個人一時都無話可說。正在這時,門猛地被推開,陳安衝進來。他一進門就喊:「徐校長救命啊——」喊完,才看見廖雲山也在屋裡,他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里。徐傑生繃臉:「光天化日,你這麼慌裡慌張地大喊大叫成何體統?」廖雲山站起來,狐疑地看著陳安:「你讓徐校長救命,救誰的命?你的命?」陳安囁嚅地說:「剛才……章默美在我辦公室里威脅我,說要我的命。」廖雲山目光陰冷:「為什麼?」陳安不敢不答:「她一定逼我說出今天的去向,如果不如實告訴她,她就殺了我。」廖雲山哧地一笑:「豈有此理。你這謊撒得太不高明了。章默美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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