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之二

——耳朵是不是紅了?

程懿筆尖一頓,垂眸瞧了她一眼,正巧對上她笑眼彎彎的目光。

他沒說話,只是轉身將窗戶關攏。

陣陣吹拂的夜風被關在窗外,零星閃爍,像誰的心事。

蘇禮聳了聳肩,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般,重新轉回了位置上。

心思活躍,許多念頭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即使程懿什麼回覆也沒有,但蘇禮在臨別之際,依然心情愉悅地和他揮手道別。

從圖書館離開後,蘇禮挽著陶竹,又在公寓門口買了支冰激凌。

她邊走邊吃,步伐輕快,髮絲隨著身體的節奏頻率盪起,又落下。

陶竹八卦地晃著身子:「怎麼,終於體會到幸福感了嗎?」

「嗯……」她揚了揚頭,舔走唇角的奶油,「有一點點吧。」

幸福感談不上,但終於讓她找到了辯論賽的方向。

這種無形的愉悅和成就感,是只有在人擁有寄託時,才能獲取到的。

陶竹又問:「他耳朵真紅了啊?」

蘇禮咔嚓咬下一口脆皮,尾音略略抬起,「嗯。」

「我看他坐的位置靠窗,也許只是晚上風大,吹紅的呢。」陶竹說,「或者是,人家耳朵本來就愛紅。」

蘇禮偏著頭笑,「那也很有意思。」

「怎麼說?」

「不知道,可能感覺他應該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吧,」蘇禮說,「你不是知道嗎,沒表情,沒朋友,沒對手,永恆的年級第一,哦,還沒話說。」

但今天突然讓她發現,也許程懿有著任何人都沒有看見過的一面。

而這一面,被她看見了。

怎麼能沒有意思?

陶竹踢著小石頭:「只要你有感受就行啦,無論什麼感覺都是好的,總比到時候上台沒話講要好。」

「程懿看上去確實太禁慾了,就像個移動的冰雕。」

快走到寢室門口時,蘇禮忽然問:「你最近看的那個和尚動漫叫什麼來著?」

陶竹反應很大,火速捂住她的嘴唇:「這個東西不是能大聲討論的話題!!」

陶竹看著往來如梭的人群,掙扎了一會,還是沒說出口:「……回去我發資源給你,別讓我念名字,羞恥!我不要面子的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禮也跟著放低音量,「你別緊張,就想讓你複述下故事梗概。」

「之前不是說過嗎?」陶竹如數家珍,「就是一個和尚愛上了一個女的。」

「和尚誒,在大家眼裡都是很守規矩的,還得禁慾,很多事都不能做,但是他卻對女主……不守規矩地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

陶竹搓手手:「總而言之,就是好幾把刺|激。」

「所以啊,」蘇禮拉著她往前走,「禁慾者破功,這樣的反差本來就會引起人的興趣。」

她突然就很好奇,程懿破功,會是什麼樣。

他也會有破功——這樣的時候嗎?

這個問題一直持續到了周五,學校運動會開展的時候。

每個年級都有對應的踏步展示,大一最先,大四則排在最後。

蘇禮跟著班上的步伐,沒一會兒就解放,回到了位置上。

正當蘇禮百無聊賴地玩著相機時,陶竹忽然扯了扯她的手:「渴了,去買兩瓶水吧。」

蘇禮被陶竹拉下觀眾席,走下台階,正巧途徑了後操場的跑道。

附近圍滿了人。

陶竹見此景象,感嘆道:「大四的吧,真壯觀。」

二人步伐很快,到最後甚至小跑起來,蘇禮也不知怎麼就成了視線的焦點,口哨聲此起彼伏,還有「學妹看這啊」的打趣聲。

熱鬧而凌亂的環境里,她卻忽然感覺到什麼,步伐驀地一滯。

旋即,少女回身粲然一笑,抬起手腕與肩膀平齊,輕輕動了動指尖,像在小幅度招手。

她看向程懿,偏頭,仍是在笑,「學長早上好啊。」

有風吹過,清晨的光籠罩下來,為她的臉頰鋪上一層水霧般的朦朧。

唇紅齒白,眉目如黛,是畫中也極難走出的鮮妍而清麗的美人,笑時都像是在伸展花枝。

程懿站在隊伍的最前方,不動聲色地垂下眼。

抽氣與起鬨聲此起彼伏,她又不在意地聳聳肩,被陶竹拉去了便利店。

旁邊的體育委員駭然,問他:「你真認識啊,怎麼認識的??」

程懿出了半秒的神,掩去眼底情緒,末了才低聲說道:「不認識。」

這是實話,見了那麼多次,她一次都沒開口介紹過,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

蘇禮陪陶竹買完東西,再回去時,人群已經散了,大四的展示也宣告結束。

即將開始的是接力賽。

很多項目都和她們沒關係,女生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討論著各式各樣的話題,蘇禮看了會兒劇,吃了幾袋零食,陡然獲知噩耗——

今天還要檢測八百米。

眾人叫苦不迭。

「誰會在運動會的時候體測啊?」

「就是,參加了那麼多項目誰還有精力?」

「我來大姨媽!我跑不了!」

「跑不了的緩測啊,下周末等通知,」班長不留情面地敲敲活頁冊,「今天能測的排個隊,咱們一起下去。」

有人嘿嘿笑,「班長,能不能……」

班長冷漠無情地微笑,「這次不該我計時,大四那幫學長給你們登記,敢的話就去賄賂他們啊。」

「算了吧。」那人立刻老實了起來。

蘇禮按順序領到了條碼,又按順序站上跑道,槍響之後,人群像一張網,立刻呈不規則圖形散開。

不知道今天要體測,她完全沒準備,還得拉著自暴自棄的陶竹跑完全程,以免陶竹不及格。

陶竹誓死將她往後拽:「我跑、跑不動了,分我也、不想要了……」

蘇禮:「還剩半圈。」

終於加速衝過終點,二人完全脫力,蘇禮更是有瞬間只能看到腳下的跑道,腦袋也暈乎乎的。驀然,面前出現一隻手。

骨節分明,白皙,且修長。

她抬頭,看到了程懿。

他還是背著光影,遞來一瓶水,「就當還你。」

蘇禮接過,好半晌後才能說出話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

「下來買水,偶然看到的。」

那時候她正巧快到終點,他明明什麼都沒想,最後卻鬼使神差買了兩瓶。

蘇禮接過,又攢了會兒力氣說了聲謝謝,他點頭,轉身準備走。

這瓶水真是救急,她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幹得可以冒煙了。

就在蘇禮準備擰瓶蓋的瞬間,陶竹調動全身細胞,讓一灘爛泥的自己,用力給了蘇禮一肘。

由於剛跑完八百米,沒控制好力道,這一肘差點給蘇禮懟出內傷來。

陶竹一氣呵成:「什麼?你擰不開?也是剛跑完八百米誰能擰開水瓶呢?!」

蘇禮:?

說什麼呢?

她回過頭,正要問陶竹在幹什麼,手上驀然一輕,是程懿轉過身子,拿走了她的水瓶。

而後,他擰開蓋子,再虛虛扣攏,遞到她手上。

陶竹在一邊憋笑,蘇禮也頓悟了她的意圖,抿著唇角往下壓了壓。

卻沒忍住,不小心笑出道氣音來。

她笑得肩膀一聳一聳,連髮絲都在顫,程懿瞧了會兒,這才啟唇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

蘇禮輕咳兩聲,抬頭望向他,笑得彎了眼:「就是覺得,學長能來,我挺開心的。」

說話時她重新接過礦泉水瓶,感覺到他的手指,輕微頓了頓。

運動會之後,二人的關係似是有所進展。

當然,不可能仍舊是不可能,這點她清楚,也為此感到欣慰。

只是靠近一些,又能看到其它不一樣的風景。

但進展到某處,似乎又陷入了無法再向前一步的瓶頸期。

陶竹入定般苦苦思索一整晚,最後為她指明了前進方向。

「總是重複做那些,當然會到倦怠期,你現在要找新話題了。」

「只有找話題才有話題,有話題才有話聊,這是一種進階的幸福感。」

蘇禮翻遍陶竹的書櫃,最後選擇了一本封皮看不清的小說,認真研讀後,踏上了去圖書館的道路。

程懿最近好像在選修新課程,她打算從這點入手,詢問一些專業方面的問題。

一來,顯得她比較好學,二來,這麼做比較切題。

她的辯題既然是「追逐不可能的人是幸福的」,這個「追逐」,自然也就是靠近他的生活,她也能順便學學新知識,兩全其美。

程懿在圖書館已經有了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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