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夜彷彿來得比平時都晚一些。
蘇禮耳畔全是男人最後的那番話,一句一句循環不斷,連帶著那時候的天氣都變成了畫面,在腦海中無限延長。
她甚至忘記了車這回事,步行了足足半小時才回到家。
對她而言,現在的程懿算什麼呢?
她是真心喜歡過他的,也並沒有後悔到想要刪除過往所有的畫面,但利用就是利用,無論如何美化、儘力彌補、拚命感動,哪怕曾經的難過被淡化到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丁點,但也永遠屬於那時候的他。
她的心動也一樣,永遠留在了那個時候。
她是很奇怪、某些方面又很倔的人,以前吃鯽魚的時候被刺卡住,後來就再也沒吃過鯽魚了,可是一旦有人幫她剝好、或者換一種品類,她便會落筷,只是無論如何都不願自己去挑刺了,只因被卡住過一次。
因此她知道,哪怕程懿往後多了幾分真心,但倘若依然和從前一樣帶著些假意,仍有本性中的運籌帷幄與目的性,她便會對此免疫。
除非他會改變,然而男人會為誰改變嗎?很顯然不可能。
蘇見景一早就說過,她也知道,程懿二十多年來都是那樣過活,很多東西早已刻進了骨子裡。
就連她改掉不愛喝水的習慣都難於登天,更何況他長年累月養出的習性。
且……那些東西於她而言可能是箭羽,然而對程懿而言,或許是賴以生存的盾牌。
因此啊,她和程懿最好的結局,便是綜藝結束之後互相遺忘,並且偌大的城市裡,一次都不要遇到才好。
遇到了又能怎麼樣呢?無法有新的記憶覆蓋過舊的傷疤,不過是大家徒增煩憂罷了。
至於他為什麼會道歉,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是形勢所迫還是不想讓自己太過自責……無所謂了。
蘇禮斂了斂眉,拉開門:「我回來啦。」
沙發上的陶竹果然竄起了身:「今天咋樣?」
「就那樣,畫了幾個logo,你看看呢,」蘇禮把畫本遞給她,「但是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陶竹端起她的本子,仔細看了會兒:「我覺得挺好看的啊!差了點啥?」
蘇禮:「我也說不清,但是就覺得……還能更好看一點兒。」
陶竹:「……」
「你們學霸對自己的要求真的很高。」
蘇禮:「你就天天待在家,還不找工作?」
「再玩會嘛,」陶竹笑嘻嘻地打著哈哈,「我……」
話沒說完,樓上忽然傳來爭吵聲:「是啊,反正你永遠有道理!你要是不心虛的話為什麼不敢接我電話?偷偷摸摸用小號帶妹子雙排你還是個人??」
蘇禮驚詫而茫然地抬頭看。
「吵架了,」陶竹解釋,「就那個講話中英文交雜的呂怡然,跟男朋友吵好幾天了,前幾次你都沒在,不知道。」
蘇禮這陣子太忙,除了丟垃圾很少跟室友碰上,再加上呂怡然和郭丁蘭都住在樓上,交談的機會也不多。
「吵得可火爆了,經常下樓來讓我幫她評理,但就是不分手,也不知道圖啥。圖他年紀大?圖他不洗澡?」陶竹雙手覆上膝蓋,「哎,得過且過吧。」
蘇禮挑眉:「這就是你當時跟我說的,想體驗的生活嗎?」
陶竹作揖:「你少說兩句吧,沒看見我悔死了嗎,室友這玩意兒真是天造的玄學,我他媽還不如去養只寵物。」
蘇禮又笑了她兩句,這才去浴室洗澡。
一邊洗她還一邊在頭腦風暴,不期然腦子裡閃過什麼,趕緊用備忘錄記了下來。
陶竹本來在看小說,結果發現蘇禮不知道什麼時候洗完了,此刻正坐在桌子前,對著手機記錄什麼。
陶竹探究地走過去:「你大晚上幹嘛呢?」
「logo,我有個靈感了,」蘇禮又匆匆補了兩筆,「這個,好看嗎?」
陶竹又趴近了些:「這個不錯誒,獨角獸?」
「嗯,把S和L作為獨角獸的頭和身子,再加一個尖角,三筆就能畫出來,而且很適合我想做的風格。」
獨角獸只存在於神話傳說,有很強的治療和療愈他人的能力,這點和她想做的品牌不謀而合,她希望自己的作品不僅僅是簡單的衣服,也能在女孩們任何疲憊或失意的時刻,給她們帶來治癒般的享受,讓購買成為一種犒勞和抒發方式。
「這個理念好,而且還有牌子的名字,圖案簡單有記憶點,一看就能紅。」陶竹句句說在蘇禮心坎上,「變成國民品牌入駐各大商圈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蘇禮很難不贊同:「……嗯,你很有眼光。」
陶竹抬手打斷她,一時間來了感覺:「從中能看出您深厚的美學功底和文學造詣,獨特卻不清高,有態度卻不孤傲。」
「看這寥寥三筆中栩栩如生的形態,看這可鹽可甜的大氣筆風,看這細膩婉轉的筆觸,多麼有內涵的一副原創作品啊!」
陶竹稍微停了下,怕自己吹錯了:「等等,你這是原創吧?」
「當然啊。」
「那我怎麼看你是對著備忘錄畫的。」
「洗澡時候的靈感,怕忘了。」瞥見陶竹立刻沖向廁所,蘇禮問,「你去幹嘛?」
「我也去洗澡,看上天給我指引的真命天子可以在哪裡遇到。」
上天給陶竹指引的真命天子沒到,給蘇禮安排的營業CP倒是從不缺席。
第二天下午,節目組說素人情侶們有一場直播,從之前的五對中選出了三對,毋庸置疑,蘇禮也在列。
她還以為是和之前一樣聚在一起,故而答應得毫不猶豫,直至到了場地,發現三間分開的屋子。
她問導演:「這是……?」
導演看著直播間人數,樂呵呵道:「給你們做飯的呀,先是一起比賽搶食材,然後各自去完成你們的午餐,最後打分。」
還得打分?
蘇禮:「兩個人一起做飯是嗎?」
「對的,」導演給了她一個wink,「可有太多觀眾想看你們一起做飯了!」
蘇禮喉頭一哽。
她以為就是普普通通吃個飯,沒想到互動竟然開始升級了,不僅要求待在一起,現在還得搭配完成任務。
她轉頭。
程懿仍坐在房車裡,只露出半張高不可攀的側臉,下巴上了蓄起淡青色的胡茬,電話一通接一通,敲擊電腦的手也沒停止過,是肉眼可見的忙。
但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男人放下手中亟待處理的工作,拉開門,從高不可攀之處走了下來,走到她面前。
他啟了啟唇,最終道:「想吃什麼?」
這話說的,好像等會兒的遊戲必贏似的。
「搶到什麼吃什麼唄,」她提醒,「贏了的人才有資格挑。」
程懿這才側眸,看了一眼旁邊的機器,「會贏的。」
蘇禮正想看看是什麼讓他如此有底氣,然而直播已經開始,她被工作人員招呼到了場地中央,鏡頭也隨之掃了過來。
蘇禮調整了一下表情,找出最好的狀態面對觀眾。
一番簡單的互動後,主持人章宿開始進入正題:「話不多說,讓我來介紹一下獲取食材的規則。」
「首先是接水遊戲。」
「男方站在黃線以外,任務是接滿五杯水。」
「接滿後,女方即可開啟第二關,用機器吃豆子。」
「最先吃完豆子的可以去選擇食材,只能選擇一次,沒有第二次機會哦。」
她本以為只是簡單的小遊戲,但看見道具鋪開的那一剎,她終於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因為她的面前放著一塊十米長的指壓板。
指壓板,綜藝中的常客,所有嘉賓的噩夢。
看似是軟墊,上面卻有大大小小的凸起,美其名曰是按摩,實際上就是受罪,比赤腳走鵝卵石路痛多了。
也就是說,要將水倒給程懿之前,她必須負重走過這麼長的「按摩之路」。
光是想到就頭皮發麻。
蘇禮能忍痛,卻很難忍癢,尤其是又痛又癢,還是在她最敏感的腳底。
於是幾番思忖後,她打算一次到位,這段路只走一遍。
裝水的過程很漫長,其他女嘉賓都想搶第一,一壺沒裝滿就趕緊跑了。
只有蘇禮接滿了三大壺,然後蜷起腳趾,試探地戳了戳指壓板。
鏡頭正巧挪到她,彈幕爆笑一片:
哈哈哈哈寶貝是在用jiojio跟它溝通嗎:等會對我溫柔點拜託了
美女連腳趾都這麼好看(不是)
5555我也變成了媽粉,女鵝好可愛,像只小企鵝!
她確實像只企鵝,為了減少受力面積,將腳背弓起,緩緩挪動,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