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煙花

蘇禮還沒開口,站在她對面的程懿和賀博簡,倒是先看不順眼了起來。

她一頭霧水,心道這倆人誰也不是該出現在這的類型吧?

於是她咳嗽兩聲,暫時打斷他們之間的眼神拉鋸。

「二位找我有事嗎?」

「有事。」又是一起開的頭。

蘇禮琢磨著你倆這麼有默契乾脆湊一塊得了,還要我幹嘛。

看了眼手機,她採取了較為折中的辦法,抬起眼瞼道:「挨個說吧,一人三分鐘。」

程懿:「……」

「快點呀,」她催促,「我樓上還泡著面呢。」

「你晚上就吃泡麵?那個沒營養,」程懿總是把握先機,最先開口道,「我也沒吃,正好一起。」

蘇禮不知道怎麼就正好了:「為什麼今天忽然找我陪你?」

「你給我充的卡,帶我去吃不是很正常?」他理不直氣也壯,「我又不知道學校附近有什麼好吃。」

雖然知道程懿冷淡,但他鮮少對她講話用這樣的語氣,就像是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般,搞得蘇禮也質疑了一下自己。

但她還沒質疑出個所以然,前男友的反應顯然更加激烈。

賀博簡難以置信地看向蘇禮:「你還給他充卡了??」

蘇禮沒搞懂這麼有底氣的質問是從何而來的。

「別說充卡了,我就是去夏威夷請人衝浪也跟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啊,」她莫名其妙,「你是窗口掛著的讀卡器嗎,我充個卡還得問問你樂不樂意?」

賀博簡驟然一哽,正在整理說辭,忽然有人路過,攛掇著同伴側目:「快看快看,那是不是隔壁系系草?」

「什麼系草?」蘇禮笑了笑,「劈叉系的嗎?」

二人嚇得疾步走開,賀博簡也微微皺了眉。

不得不承認,姓賀的皮相確實不錯,如果不是站在程懿旁邊,這是一張能迷惑大多數女生的臉,道個歉就會讓人想要原諒。

他說:「禮禮,我覺得我們需要溝通。」

蘇禮不假思索:「那我跟你想法不一樣。」

「……」

「說完我上樓了,」蘇禮甚至不關心他和小三目前到底是什麼關係,「我不吃回頭草,尤其是你這種有毒的。」

還沒來得及轉身,去路又被賀博簡攔住,像是怕她沒空聽完,賀博簡加快了語速:「我真的有話對你說!很重要。」

與此同時,身後也覆蓋下熟悉的暗影,程懿的聲音淡淡壓下。

彷彿耐心被用光,他難得地傾了傾身:「蘇禮,去吃飯。」

二人前後圍剿,蘇禮猜測四面楚歌也不過如此了吧。

宿舍樓下本來還站著很多膩歪的情侶,這下大家情也不調了,欣賞著這一處的精彩劇情:「又到了我最喜歡的三角戀之抉擇篇了!!」

蘇禮:「……」

思索了大概兩秒,她轉向賀博簡:「你要說什麼?」

這句話彷彿是無聲做了決定,賀博簡心滿意足地揚起笑容,對程懿拋出一個屬於勝者的眼神後,帶蘇禮去了另一片樹蔭。

「我承認我之前是有過僥倖的想法,但那也只是因為你不在身邊。我和單笛沒有真正交往過,之前你在大禮堂看到我坐在那裡,是因為……因為她請我了,你又一直不理我,我以為坐在那裡可以離你近一些,沒想到你沒進二選……」

蘇禮早就知道他的說話技巧,不過是渣男間慣用的不拒絕不放棄原則,不拒絕外部誘惑,又不願意放棄以前培養出的感情。

既想找個穩定的避風港,又想追求新鮮,只要端的水夠多,就總能喝到甜味。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甚至想建議他去參加《乘風破浪的海王》。

深呼吸幾番壓下不適,蘇禮問:「你真覺得自己錯了?」

賀博簡一看有轉圜的餘地,趕緊點頭道:「只要你願意聽我解釋,怎樣都可以。」

蘇禮努了努嘴,示意不知道誰丟在路邊的一個紙箱:「那你掛個我錯了的牌子繞操場跑十圈吧。」

「啊??」

這反應在她意料之中:「不願意就算了。」

「沒,不,」賀博簡忍辱負重了這麼多年,豈會折服於區區小事,他心一橫,宣誓般道,「我願意!」

這聲「我願意」響徹雲天,準確無誤地扎進車內男人的耳中。

程懿咬緊後槽牙,搭在方向盤上的掌骨綳出根根分明的凹陷。

蘇禮不過是找個託詞耍耍渣男,想暗中羞辱下讓賀博簡知難而退,誰知道賀博簡憨成這樣,居然真的同意了。

但自己說出口的話又不能收回,她目送賀博簡拆了紙箱,將牌子掛到胸前之後,找了個機會溜之大吉。

車載音響正在隨機播放,男歌手從「窗外面又開始下著雨」唱到了「眼睛乾乾的有想哭的心情」,程懿眯了眯眼,打開了雨刮器,又拉開抽屜取了支煙。

火還沒來得及點燃,開關門聲火速響起,伴隨著蘇禮的催促——

「趕緊走,等賀博簡跑完就來不及了,我們都得死!」

「……」

蘇禮又匪夷所思地頓了頓,「你開雨刮器幹嘛,下雨了嗎?我剛沒覺著啊?」

「…………」

「手誤,」程懿說,「歌手唱太慘了。」

他低頭切歌,藏走唇角那抹蠢蠢欲動的笑意,正覺天氣放晴不少,后座又探過來一顆圓圓的腦袋:

「空調也打這麼低,你是帝企鵝住在南極嗎?」

「又是空調又開雨刮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失戀了在車裡傷心太平洋。」

程懿嘴角一僵。

車子順利點火,他調走話題:「那男的都和你說了什麼?」

男人言語中的輕蔑與不屑,彷彿那名字根本不配被提及,蘇禮反應了幾秒,才知道他是問賀博簡。

「你是搞信訪調查的?」她低頭搗鼓手機,「不如我們確定關係和分手的時間也給你報備下唄?」

還沒等程懿回覆,像是被自己說的話激活了思路,她想到什麼,驟然僵住,輕輕抽氣。

程懿:「怎麼了?」

「六,六點,」她眨眼,「不會吧。」

她和賀博簡是某天下午六點確定的關係,她記得很清楚,她點頭的那一刻,身後禮堂的放課鐘聲悠悠打響,震得人耳膜發麻。

從那之後,賀博簡總愛在六點給她發消息,而這些天的花和牛奶,也要求在了六點鐘。

……東西是賀博簡送的?

不會啊,她按了按太陽穴,賀博簡的家境並不寬裕,這些東西雖然不算太貴,但一周也要個小几百,不像賀博簡會做出的開銷。

「什麼六,」程懿轉頭,「你說清楚點,是餐廳序號?」

「不是,」蘇禮忽然看向窗外,「不是在學校附近吃嗎,你怎麼上高架了?」

程懿喉結滾了滾,這才狀似意外地解釋:「……開岔了。」

因此最後車就岔進了商業區,又岔進了需要預定才能進入的餐廳,但蘇禮全程都在和陶竹討論分析,也就沒有注意。

由於離開了熟悉地,點餐時她也沒出什麼關鍵性意見,都是讓程懿自己看著來。

這地方和外面用簾幕隔檔,沒一會兒就上了第一道前菜。

「您的炸溫泉蛋土豆泥沙律好了,請慢用。」

蘇禮取了勺子小口挖著,恰逢對話進行到了尾聲,她和陶竹達成一致,按下語音鍵回覆:「賀博簡真神經病的。」

程懿看她吃得雙頰鼓鼓,連手機都放到一邊,又想到自己是最終被選擇的那個,不免有些愉悅,又怕這感受太過虛浮,為了讓思緒安定些,他問:「為什麼最後會跟我出來吃飯?」

她咬了半口蟹肉手握,一雙黑眸在燈光下熠熠流轉。

「因為你們話太多,寢室泡的面坨了,不跟你出來我也沒得吃啊。」

「……」

還不如讓他陷在虛假的快樂里。

接下來的半場,程懿都吃得尤為安靜,大概是她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想再自討沒趣。

吃完之後,二人回到車內,男人正在調導航時,蘇禮問他:「今晚多少錢啊?」

程懿:?

她說:「AA。」

「你覺得我跟女人吃飯還要AA?」

蘇禮拉了拉安全帶:「哦,那下次我請你。」

她也就是客套一下,打算有機會再請回來,誰知道男人的大腦周轉速度超出想像,連車都不開了,專心致志給出ABC三種選擇:

「好,下次是什麼時候,周三周五還是周日?這三天我都有空,我們定一下。」

蘇禮:「……?」

我能棄權嗎?

她不知道這麼聰明的男人,在這一刻怎麼會不知道什麼叫社交用語。

但車已經熄火,安靜地停在地下,頗有種「給不出讓我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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