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動機

程懿對著手機整整沉默了十分鐘,才確認蘇禮的確是在耍他。

人生第一次,他程懿被個女人給設計了?

強忍住立刻打電話給她的衝動,他試圖分析局勢,以及對方的動機。

她覺察到了什麼,或只是和他開個玩笑?

還未來得及深思,門忽然被人敲響。

他們到了新的地方,蘇禮自然也不和他住在一塊兒,男人頓了頓,心底隱約躍起一絲期待值。

如果她來解釋,他勉強可以聽。

然而大門拉開,落入眼帘的卻是一張弔兒郎當的臉。

齊辰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有點兒失望啊?怎麼,以為是哪個美人深夜自薦枕席?」

程懿容色淡淡地垂眼:「沒。」

「忘了,」齊辰敲敲腦門,「程總本來就薄情寡慾,對兒女情長之事不感興趣。」

也沒管他歡不歡迎,齊辰徑自走了進來,挑了個小沙發坐下,滿足地喟嘆一聲:「舒服。」

程懿理了理袖口,問:「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啊?」

「你到我的地盤來也不率先跟我打聲招呼,我好招待你啊,這不,就只能親自來一趟,表示我對程總的上心。」

齊辰笑帶幾分放蕩,痞氣中又沾著稍許戾氣,典型的輕佻又不好惹的京城公子哥,酒肉朋友遍布各地,女人也一樣。

程懿並不喜歡他,但也沒到討厭的地步,兩家常有生意往來,故而有時候也會跟著聊兩句,做做面子工程。

他道:「員工團建,所以沒說。」

「我就說嘛,你要是自己過來玩兒,肯定會通知我。」齊辰身上還沾著酒味和庸脂俗粉的氣息,眼光卻精準。

「喲,這誰啊?」他拾起程懿隨手扔在桌上的照片,舔舔唇角,某些企圖溢於言表,「好漂亮的小美人,程總金屋藏的嬌?」

照片是馬場上拍蘇禮的那張拍立得,後來不知怎麼輾轉到了程懿手裡,發現之後他順手放在一旁,本不在意,被齊辰拿起後卻又覺不悅。

但男人並未表露,只是不動聲色抽出照片,放進浴袍口袋:「不是女朋友。」

齊辰嘖了聲:「倒是稀奇,你居然也不否認自己對她有興趣。」

「不感興趣,」男人這回否定得快,「一些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罷了。」

嬌生慣養大的小公主,任性又恣意,一切行為憑喜好,連拒絕了她的學姐都要遷怒於他。倘若不是身份有價值,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接近這樣的人。

話題深奧,齊辰半天才品出其中況味:「所以是不喜歡咯?」

程懿微哂,波瀾不驚地反問:「你難道會喜歡上一顆棋子?」

況且這顆棋子不按套路出牌,乖張不柔順,還……太過聰明。

他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

起碼現在如此。

當天晚上,程懿思緒萬千,自然沒能睡好。

大抵是初次有了把控不住大方向的感覺,事件頭一回沒有按照自己計畫的軌道發展,反而好似偏離良多。

團建已快結束,接下來又要怎麼放出殺手鐧?

日落又升起,第二天就是該出發回程的日子,車七點就停在了客棧門口,男人才睡了一兩個小時,眉頭緊蹙,裹著滿身的躁鬱。

更讓人煩悶的是附近電壓不穩齊齊斷電,連早餐都沒得吃,只能去便利店買點乾糧,帶到車上。

這點不愉快的插曲好像並不能影響少年少女,C大那群社會性小雛鳥都還是活力滿滿,未見絲毫陰翳,笑鬧著在便利店聊天買零食。

程懿一進門就看到了蘇禮。

不知是聊到什麼話題,她笑得眯起眼睛,傾身從貨柜上撕了包軟糖。

男人陰晴不定地勾起唇角。

有人失眠失到頭疼,她倒是挺快活的啊?

糕點架上只剩一盒手指餅乾,男人緩步走過去,正欲拿起,驟然伸過來一隻白皙的胳膊。

手鏈掛墜在空中垂落,伴著動作一晃一晃。

二人視線相撞,蘇禮笑得人畜無害,在程懿還沒來得及出手前,果決地將餅乾扔進了自己簍子里。

……

接下來,飲料區的最後一板旺仔牛奶,也被她中途「攔截」到了手中。

男人克制地磨了磨牙,雙手插兜沒再逛,徑直上了車。

本以為如此便能避開,誰知這人居然又毫無自覺地坐在了他旁邊——還哼著歌。

平日里她可是對他避如瘟疫。

程懿看向窗外,眼不見為凈。

身側忽然傳來拆包裝的聲音,蘇禮顛了顛盒子,竟主動放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喏,吃不吃。」

「不吃。」

她努努嘴。

「這怎麼行呢。」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呀氣得慌。」

「不是,餓得慌。」

程懿:「……」

他想,可能還來不及等她愛上自己,他已經先一步被她氣死。

不知是不是受總裁低氣壓的驅使,接下來的四十多分鐘,車內都異常安靜。

因此,他耳邊的某道咀嚼音,也就愈發明顯。

蘇禮彷彿一個搞吃播的博主,吃完餅乾吃雞翅,吃完蛋糕吃大福,如同存量頗多的小倉鼠,聲音清脆頻率舒適,振奮著聽眾的食慾。

就在程懿終於忍無可忍轉頭的時候,軟綿綿的戚風蛋糕被遞了上來。

程懿冷眼瞧她:「賄賂我?」

以為這樣我就不敢對你發脾氣?

「啊,你不願意被賄賂啊,那算——」

「……拿來。」

成年男性的食量深不可測,在發現程懿吃掉自己大半袋零食後,蘇禮終於後悔了。

早知道剛剛就不和他搶東西了。

最後一板旺仔也難以逃脫男人魔爪,巴掌大點的紙盒也就125毫升,程懿三兩口就能喝完一個,蘇禮終於坐不住了:「一共就四盒!」

「哎呀你別喝了,喝多了對腎不好!」

她其實是想說喝多了容易上廁所,誰知道一時情急就說成了這樣。

車裡本來就安靜,她情不自禁抬了點音量,前面立刻有男生驚詫回頭:

「……誰腎不好?」

「……」

程懿森森冷笑:「不勞你費心,我腎好得很。」

蘇禮的努力沒有白費,最後程懿還是給她留了兩盒旺仔,她心滿意足地喝完,靠在椅背上睡去。

最後她是被人給搖醒的,學姐用力在她眼前揮了揮手:「下車啦,去吃午飯!」

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回去,他們中途在一家頗負盛名的酒樓停下,獲得Boss親自請的午餐一頓。

雖然他們開了包間,但樓下似乎在辦婚禮,沿途走來熱鬧非凡,包間內大家也是交談甚歡、熱火朝天。

為了防止大家喝多讓車內環境不好,他們點的是健康的玉米汁,飲品從蘇禮這邊上,她自然肩負了倒飲料的任務,倒一杯分發一杯。

最後只剩她和程懿的杯子還是空的,蘇禮把兩杯放在一起斟滿,然後坐下了。

程懿發現她唯獨沒有遞給自己,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但看起來比較像後者。

半天下來累積的種種跡象表明一個關鍵點——

他低聲同她附耳:「我惹著你了?」

男人聲線沉沉,酥麻著耳骨。

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恰逢他手機亮起,便示意著看了眼:「沒什麼想說的?」

「說什麼?」

蘇禮:「見面會的事。」

何棟發來票根那會兒,程懿就坐在她身側,她無意中瞟到了具體日期,只是不太確定,後來騎馬時正好找到機會試探,沒想到他果然在誆她。

看來她和工作室HR對接的聊天記錄他也看到了,這個心機深沉的狗直男。

程懿捏了捏眉心,心道果然是這個。

「每天要處理那麼多事,我總不能記住所有的信息。」他意有所指,「況且你最後不也反擊回來了?」

男人頓了頓:「如果你一定要一個解釋,那就是我希望你留在川程。」

「動機呢?」蘇禮問,「你不讓我走,總得給我個理由吧?」

他垂眼,手指若有似無在桌布上敲了敲,好似思考了一會,又像是本能地脫口而出。

「沒有理由,就是不想。」

滿座喧嘩的哄鬧中,他抬眼望向她:

「我不想讓你走。」

蘇禮回到寢室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身體有點疲乏,但精神仍舊亢奮。

宿舍門口擺著一個巨大的盒子,她還以為是陶竹買的快遞,結果推開門就發現陶竹好端端坐在寢室里。

「你回來啦!」陶竹八爪魚一樣趴在她身上,用力嗅了嗅,「啊,這就是團建精英的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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