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 東漢時期封建經濟的發展和豪強勢力的擴張

生產的發展 南方經濟水平的提高

漢光武帝劉秀在國內統一戰爭中,利用農民戰爭造成的有利形勢,於建武二年至十四年(公元26~公元38)連續六次頒布釋放奴婢的詔令。詔令規定:凡屬王莽代漢以來吏民被沒為奴婢而不符合漢法的,青、徐、涼、益等割據區域吏民被略賣為奴的,吏民的妻子遭飢亂被賣為奴而要求離去的,一律免為庶人;奴婢主人如果拘執不放,按漢「賣人法」和「略人法」治罪。建武十一年,光武帝又連續頒令:殺奴婢的不得減罪;灸灼奴婢的按法律治罪,免被灸灼者為庶民;廢除奴婢射傷人棄市律。西漢後期和王莽統治以來,「賣人法」和「略人法」已成具文,收孥相坐律得到恢複,奴隸問題的嚴重性增加了。光武帝的這些詔令,體現了農民戰爭對奴隸制殘餘的掃蕩,也起了動搖青、徐、涼、益等州割據勢力的作用。

光武帝對於嚴重的土地兼并問題,沒有也不可能提出解決辦法。東漢的土地兼并和人口蔭附問題,一開國就很嚴重。以光武帝為首的新的統治者本來是大地主集團,此時更是憑藉政權,進一步搜括土地,占奪人口,都城洛陽地區和光武帝家鄉南陽地區特別嚴重。但是在農民戰爭之後,腐敗的政治有所更新,農民處境多少有了改善,因而農業和手工業得以向前發展。

東漢時的農業生產比西漢時有了提高。北方出土的東漢鐵農具䦆、鍤、鋤、鐮、鏵等,數量之多,大大超過西漢。犁的鐵刃加寬,尖部角度縮小,較過去的犁鏵堅固耐用,便於深耕。大型鏵比較普遍,其他農具一般也比過去寬大。東漢出土的曲柄鋤和大鐮,便於中耕、收穫。迴轉不便的耦犁(二牛抬杠),在某些地方已被比較輕便的一牛挽犁所代替。比較落後的淮河流域和邊遠地區,也在推廣牛耕和鐵鏵犁。南方的蜀郡發展了蠶桑業。長沙、桂陽、廬江等郡,蠶桑業也在逐步推廣。

黃河的修治,是促進東漢前期北方農業恢複和發展的一件大事。平帝時黃河決口,河道南移,河水大量灌入汴渠,泛濫數十縣。東漢初年,國家無力修治;河北的官僚地主為了使自己的田園免除河患,樂於以鄰為壑,又力阻修治汴渠。因此黃河以南的兗、豫等地人民,受災達六十年之久。明帝時,以治水見長的王景和王吳,用堰流法修作浚儀渠。永平十二年(公元69),王景與王吳又率卒幾十萬修治黃河、汴渠。王景、王吳在從滎陽東到千乘(今山東高青)海口的地段內勘察地勢,開鑿山阜,直截溝澗,疏決壅積;還在汴河堤上每十里立一水門,控制水流。他們用這個辦法終於使河汴分流,消除了水患,使黃泛地區廣大土地重新得到耕種。河工告成後,明帝把濱渠下田賦予貧人,不讓豪右獨佔。

關東地區以至於長江以南,陂池灌溉工程也陸續興建起來。汝南太守鄧晨修復了鴻郤陂(在今河南汝南、息縣間),以後鮑昱繼續修整,用石閘蓄水,水量充足。南陽太守杜詩修治陂池,廣拓土田。漁陽太守張堪在狐奴(今北京順義境)引水溉田,開闢稻田八千多頃。章帝時,王景為廬江太守,修復芍陂(在今安徽壽縣),境內得以豐稔。在芍陂舊址,曾發現一處東漢時的以夾草泥土修築閘壩的水利工程遺存。江南的會稽郡在稍晚的時候修起了鏡湖(今浙江嘉興鑒湖),周圍築塘三百多里,溉田九千多頃。巴蜀地區的東漢墓葬中,有許多池塘、水田的陶制模型出土,池塘和水田之間,連以渠道,這是巴蜀地區水利灌溉發達的實證。廣東佛山也有水田模型出土。各地興復或修建的陂湖渠道還有不少。

最晚到兩漢之際,中國已出現了水碓,據說它在穀物加工方面的功效,比用足踐碓高十倍,比杵臼高百倍。東漢末年,出現了提水工具翻車、渴烏,翻車設機車以引水,渴烏為曲筒以氣引水。

生產工具和生產技術的改進,使農產品的畝產量顯著提高。據《九章算術·衰分》命題,一畝產粟二斛,當符合東漢初年實情。《東觀漢記》記載,章帝時張禹在徐縣開蒲陽舊陂,墾田四千餘頃,得谷百萬餘斛,每畝產量在二三斛之間。漢末仲長統在《昌言》中談及當時的農田畝產量和租率時說:「今通肥饒之率,計稼穡之入,令畝收三斛,斛取一斗,未為甚多。」所謂畝產三斛(斛指小石,一石合二市斗;畝產三石合每市畝產粟二百八十一市斤),比《漢書·食貨志》所記西漢的畝產量高很多。如果是有水利灌溉的土地,產量就更高:「故鹵地,誠得水,可令畝十石。」史籍所記東漢戶口數和墾田數都比西漢的最高數字略少,這是由於東漢地主隱匿的土地和人口大大超過西漢,不能據以判斷東漢農業水平。

東漢初年,各地原有鐵官多未恢複,不少人私自冶鐵鑄器。南方地區也逐漸出現了冶鐵和鐵器製造業。桂陽郡(治今湖南郴州)的耒陽出鐵,別郡的人常聚集在這裡冶鑄;衛颯任桂陽太守,上章請求於耒陽置鐵官,罷斥私鑄,每年增加收入五百餘萬錢。章帝時曾擬全面恢複筦鹽鐵舊制,沒有成功。和帝即位,正式罷鹽鐵之禁。從此各地私鑄日盛。東漢鐵器出土地點遠比西漢為多,除北方外,今南京、杭州、紹興、南昌以及一些南方腹地都有東漢鐵器出土。這個時期,主要兵器全為鐵製品,鐵兵器外形也比西漢時期加大。大地主、大商賈公開製造兵器,質量比官器要好。據桓帝時崔寔為五原(治今內蒙古包頭西北)太守所見,武勇的邊民都用私家製造的兵器,而不肯用官器。鐵制的生活日用品,在南北各地也多有發現。這種種情況說明,鐵器的使用已遍及於人民生活的各個領域,也說明鐵的總產量比過去大為增加。東漢初年,杜詩在產鐵地南陽任太守,他推廣水力鼓風用的水排,鑄造農器,用力少,見功多,是冶鐵技術史上一項重大改革。

煉銅和銅器製作,在長江以南的很多地方都很發達。廣漢、蜀郡、會稽以及犍為屬國的朱提縣堂狼山(在今雲南昭通)等地,都有興盛的銅器製作業。廣漢、蜀郡的官府作坊仍有一定規模,但是私人作坊所制銅器,數量更要多些。朱提堂狼的銅洗,會稽的銅鏡,歷代出土都很多。銅鏡遠銷國外,日本、朝鮮多所發現。此外蜀郡、廣漢的漆器生產也有發展,出土漆器數量很多,也遠銷國外。北方各地品種繁多的精美絲織品,其質量在西漢的基礎上繼續有所提高。東漢末年,成都織錦開始發達起來。此外,出土東漢畫像磚表明,巴蜀地區人民此時已經利用火井煮鹽。

東漢時期,在官府手工業和官府工程中,大量使用刑徒勞動。此前,在秦始皇陵側,漢景帝陽陵附近,分別有秦和西漢刑徒墓出土,但是墓地小,不能同東漢相比。洛陽城南的東漢刑徒墓,在已發掘的一小部分墓地上,就有五百多座。死者軀體上下有磚,刻有獄名、刑名、姓名、死日等內容。死者絕大多數是青壯年,可以想見他們生前所受的非人待遇。

東漢時期,北方的通都大邑,商業仍然發達。首都洛陽在今洛陽市東,東西約漢六餘里,南北約漢九餘里,與今實測城周長一萬三千零六十米之數相近。洛陽地處中原,交通便利,是東漢商業最發達的城市。豪強富室操縱了大商業,船車賈販,周於四方,貨物積貯,滿於都城。他們還大放高利貸,所取利息可以和封君相比。這個時期,百郡千縣,市邑萬數,都卷進了商品流通範圍。官僚貴戚憑藉權勢,不僅大規模地從事內地貿易,還從事西域貿易和國外貿易。竇憲曾寄人錢八十萬,從西域購買雜罽十餘張;又令人運雜采七百匹,白素三百匹,以市月氏馬、蘇合香和毾㲪。從建武十六年(公元40)開始,東漢重鑄五銖錢,其時商品流通量加大,而政府鑄幣能力卻不夠。貨幣數量既不能滿足需要,質量又很低劣,所以市場比較混亂。整個東漢時期,縑帛和穀物都具有貨幣職能,在流通中起輔助作用。

東漢經濟中,值得注意的是南方的經濟水平顯著提高,這在上述農耕、蠶桑、水利、銅鐵冶煉、銅器製造和火井煮鹽等方面都有表現。與此同時,北方人口顯著減少,而南方人口卻大量增加。據《漢書·地理志》和《續漢書·郡國志》約略比較,揚州人口概數從三百二十一萬增加到四百三十四萬,荊州從三百七十四萬增加到六百二十七萬,益州從四百五十五萬增加到七百二十四萬。其中荊州的零陵郡增加了七倍多,長沙郡四倍多,桂陽郡三倍多。南方戶口增加,除了本地滋生率提高和北人南移的原因以外,還由於南方各族人民大量成為東漢的編戶。今雲南地區當時人口增加五倍之多,主要是東漢時「徼外蠻夷內附」的直接結果。丹陽、豫章、長沙、零陵、桂陽等郡人口增長,自然與越人、蠻人成為東漢編戶有關。桓帝時抗徐試守宣城長,把深林遠藪中「椎髻鳥語」之人大量移徙縣城附近,就是一例。南方社會生產力的提高,南方人口的增長,也是南方各民族社會進步和封建經濟領域在南方逐漸擴大的表現。

南方經濟的發展,使東漢後期得以屢次調撥荊州、揚州的江南各郡租米賑濟江淮地區和中原災民。明帝永平年間,東漢王朝發徒兩千人,重開今寶雞與漢中之間的褒斜道,並在沿途修建驛亭橋閣,便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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